文墨言歸正傳道,「我這段時間的經歷,你們也知道了,岳父想讓我辭去訟師這個活兒,安安分分地讀書,他出錢供我讀書,供我和妻子的衣食住行,可我不想活的那麼窩囊。」
顧嬈原本不打算插手這件事,但既然已經說到這裡了,便也發表了一點自己的看法。
「你是有真才實學的,只要繼續努力,今後未必不能博得一個好的前程,你岳父願意栽培你,你若知道感恩的話,記在心裡,今後找機會報答回去即可,不必跟他計較的這麼清楚。」
「他關心他的女兒,擔心女兒跟著你吃苦,也是人之常情。」
文墨點了點頭。
「道理我都懂。」
「但身為一個文人,如果連骨氣都沒了,還讀什麼書?現在東皇縣被新來的縣令搞得烏煙瘴氣,若連我也不當訟師了,那些被冤枉的人,該怎麼替自己伸冤?」
「這兩個月以來,我接受的案子,幾乎都以失敗告終,那些人拿不出錢,我也拿不出來。」
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卻還是見不得人間疾苦,敗訴之後,並未收僱傭之人的錢。
「再不掙錢,家裡就真的開不了鍋了。」
「我想一邊當訟師,一邊自己做點生意。」
「原本我還沒什麼頭緒,今日得知你們來了,我便想問問,能不能跟你們合作,我出錢你們出菜譜,其他的你們什麼都不用管,掙到的錢,我們四六分,我四你們六。」
「如何?」
顧嬈有些驚訝。
「你當真要做生意?」
雖然這個時代並沒有商戶不能科舉,不能為官的規定,但商戶的地位依舊是最低的,再有錢也依舊會被人看不起。
一般老百姓當然可以不在乎,但身為文人真的可以不在乎別人鄙夷的眼光嗎?
文墨點了點頭。
「我首先是妻子的丈夫,其次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讀書人。」
「若連自己的妻子都養不起了,還清高地放著掙錢的機會不要,才更應該令人看不起吧。」
「商戶怎麼了?」
「我們靠自己的雙手掙錢,只要錢來的光明正大就不丟人。」
顧嬈欣賞他的豁達。
「你說的合作,我可以答應,不過,既然是用的我們的菜譜,你開的酒樓,也只能跟我們的酒樓取一個名字。」
文墨直接應下。
「那是當然。」
他直接找店小二要來了紙筆,經過顧嬈、別野和他自己的補充,沒多久就將一份契約書寫好。
簽字畫押之後。
顧嬈相信文墨的人品,也沒拖拖拉拉,直接菜譜,以及詳細做法寫的一清二楚。
「你若是還有什麼不會的,可以到野豬鎮找我,亦或者,讓你的廚子來野豬鎮跟我們的廚子學幾天。」
文墨性子謹慎。
「我跟娘子早就商量過了,暫時開一個小食肆,兩個人就忙得過來,不用花錢請別的廚子。」
「以我們現在的情況,也請不起廚子和夥計。」
「你們什麼時候回野豬鎮?」
顧嬈說道,「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了,明天再回去。」
文墨又問,「什麼時辰?」
顧嬈說道,「明日辰時。」
文墨點了點頭。
「那我明日辰時之前來客棧找你們。」
顧嬈愣了一下。
「你來學?」
文墨笑著道,「我娘子懷有身孕,總不能讓她大著肚子,一個人去野豬鎮學廚藝吧?」
「我也不放心讓她出遠門。」
實際上東皇縣距離也野豬鎮並不遠,但畢竟要坐船或者坐馬車,有些顛簸,小心為上,待在家裡最安全。
他也不忍心妻子大著肚子還要操勞。
顧嬈發自內心地笑了。
她之前就看出來文墨是個寵愛妻子的人。
只是,畢竟有時代的局限性,這個時代的男人,受到的教育,以及身長環境的影響,再跟他的妻子相愛,也注重繁文縟節,注重文人的面子。
現在看來,只要足夠相愛,就願意為對付退讓,願意為了對方做一些『不守規矩』的事情。
倒是她把人想的太片面了。
「好。」
文墨回家之後,把自己明日要離開家,去野豬鎮學習廚藝的事情跟妻子說了一下。
陸芷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君子遠庖廚,你要是去當廚子,被你的同窗知道了,還不都要笑話你?」
「會影響以後的仕途的。」
文墨上前兩步,將陸芷的雙手窩在自己的手中,鄭重地說道,「娘子,我不會讓你跟我一起吃太久的苦的,我以前答應過你,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這個承諾一定會兌現。」
「你現在身懷六甲,只需要在家中好好養胎,別的事情都不要想,掙錢養家的事情,是我身為丈夫應該做的。」
陸芷搖了搖頭。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家,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撐起來呢?我可以學習做飯的,你不是誇讚我做的飯好吃嗎?」
文墨笑著道,「你的廚藝已經很好了,不過,我這次去學的,是小乖酒樓的菜,他們酒樓開的大,生意也好,只要學會了裡面的菜,以後我們開的酒樓生意也會好。」
「你大著肚子,不宜奔波,等我學會了之後,再回來教你好不好?」
陸芷撇了撇嘴。
「不好。」
「將那些菜學會,不是一兩天就可以完成的吧?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家中?」
文墨建議道,「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先回娘家住幾天吧,等我回來之後,再親自上門去接你。」
陸芷固執道,「你就帶我一起去吧,我不會給你添亂子的。」
文墨摸了摸她的頭,哄道,「你現在真的不方便,等生完孩子,想去哪裡我都帶著你,只是分開幾天而已,我一定會儘快回來的。」
「乖,在家等我回來。」
陸芷有些欲言又止。
文墨問道,「怎麼了?」
陸芷嘆了一口氣。
「我這幾日總是胸悶氣短,睡覺還做噩夢,總覺得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總是擔心你會出什麼事。」
文墨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原來是做噩夢啊,你啊,就是愛胡思亂想,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陸芷依舊憂心忡忡。
「你不要當訟師了好不好?」
「我怕。」
文墨沉默了一會兒,半響才道,「縣令再昏庸,也不敢鬧出人命,對我最大的威脅,無非就是端了我的科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