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男人們撿完樹枝回來,潮濕漆黑的山洞早已被眾人收拾得較為整潔。
隊伍里的人自發分成十小堆,圍著微亮的碳火烤火。
他們趕緊把潮濕的樹枝分攤在碳火不遠處,也圍著碳火坐下來,烤乾身上的衣裳。
有多餘衣裳的,就拿出來去谷家的車廂旁排隊,就著潮濕的布料擦乾身上的泥土,換一身乾淨的衣裳,再去碳火旁,去一去將身上的濕氣。
谷老大心善,給那些跟進來的人家,也送了兩堆木炭,讓他們也能暖和一點。
漆黑的雨夜,只能根據一片轟鳴的雨聲判斷出外面的雨勢愈發兇猛。
山洞裡,樹枝幹得差不多,人們便拿來點燃了篝火,溫暖又明亮。
「秋雨寒涼,大家先熬點生薑水喝下再休息,否則感染了風寒就麻煩了。」
谷音拿出生薑,讓蘇氏和梅姨給眾人派發下去,女人們便又趕緊動了起來,架鍋熬姜水。
見谷音將一隊人馬管理得井井有條、心悅誠服,付弘毅忍不住嘖嘖稱奇。
「你這小丫頭可真了不得,這麼大點年紀,就懂這麼多。」
他從軍十五載,走南闖北也去過不少地方,算得上是見過世面,卻從未見過這樣見多識廣的女娃。
莫說和平常男人比,就算是放到他們的軍營里,也稱得上是其中翹楚。
谷音回過頭,正撞上付弘毅探究的眼神,眉角一挑,笑了笑。
「付大叔過獎了,我懂這些,不過是因為我運氣好,偶然間得知罷了。」
這說法,真是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只不過付弘毅也沒想深究,畢竟人家也沒做什麼壞事。
人們喝了薑湯,濕寒的身子這才從裡到外的暖和過來。
折騰了大半夜,外面的天色已經微亮,正當他們準備安安穩穩的補上一覺時,山谷中忽地傳出一陣嗡鳴聲,緊接著,地面也開始輕微晃動起來。
地動剛過去不久,在眾人心裡留下的陰影依然強烈。
因此儘管地面僅是輕微震晃,就已經將所有人嚇得臉上血色盡失,甚至有幾個人產生了應激反應,直接從地上一躍而起,發瘋般的就要衝出去。
谷音厲聲喝道:「快,攔住他們!這是泥石流要來了!」
眾人宛如從夢魘中驚醒,忙撲過去,將情緒不穩的幾人按倒在地,一陣拉扯。
下一秒,響聲震天,又是一陣地動山搖,暴雨混著泥土和碎石席捲而下,幾個呼吸間,便掩埋了山腳下的小路,而對面地質鬆軟的山體,竟然肉眼可見的垮掉了一半!
大家被這始料未及的一幕嚇得心驚肉跳。
回過神來後卻更加後怕,老天爺,要不是音丫頭,他們早就被埋在下面了……
跟著隊伍走的那幾戶人家心中更是慶幸,幸虧他們剛才沒有因為心疼那點糧食跟著另外幾戶人家半路拐進林子,否則現在別說丟糧食,小命兒也都得丟了!
總之這次的事,更加堅定了人們跟著谷音的決心。
隊伍里的人更是堅定到不能再堅定,今後哪怕谷音讓他們跳河,他們都跳!
又經歷一次死裡逃生,所有人都睡不著了。
「音音啊,你又救了我們一命啊!」
偌大的山洞裡靜得落針可聞,唯有牧滄海蒼老的聲音顫抖著響起。
谷永福也嘆聲說:「如果沒有你,我們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這恩情,我們幾輩子也還不清……」
山洞裡又是一陣沉默,火柴燃燒得噼里啪啦作響,不時響起奶山羊和羊羔的叫聲。
眾人此時的心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啥滋味。
既有生逢亂世的悲戚痛苦,又有對未來的迷惘忐忑,還有在這亂世中可苟且偷安的僥倖,其中最多的,就是對音丫頭的感激與愧疚。
音丫頭帶他們逃流民,躲地動,殺山匪,如今又避泥石流,救了他們一次又一次。
還給他們分狼肉,劫山匪,獵肥羊,盡心盡力的替他們謀福利求生路。
他們就算把自己這條命給音丫頭,都報答不了這一份份重如泰山的恩情。
察覺到大家的失落,谷音輕咳一聲:「二位爺爺,咱們都是一個村子裡出來的,應當是互幫互助的。」
其實谷音是想說,你們這群人能不能別每次都把恩情擱在嘴邊,總搞這種場面,她有點吃不消啊!
哪知她說完這句話,這群人竟然連眼眶都紅了。
田五率先說:「音丫頭,我們一家願意成為谷家的奴僕,不要工錢,只要給口吃的餓不死就行!」
崔屠跟著道:「我也願意!不過我孤家寡人一個,音丫頭你可別嫌棄!」
陳寡婦一拍大腿:「我們孤兒寡母的,要不是音丫頭幫襯,哪裡能活得到今天,我們家沒男人,我就做主了,我們一家三口,願意跟著音丫頭為仆為婢!」
眾人們紛紛附和:
「我願意!」
「我也願意!」
「我家也願意!」
甚至就連牧滄海和谷永福一家也表了態。
最後李老漢撥開李天瑞三番兩次阻擾他的手,也激情滿滿的舉手贊同。
李天瑞負氣別過頭去,心中湧起無限的悲傷,這下,他離音丫頭,更遠了。
那些跟在隊伍後的人家,被這群人突如其來的自願賣身搞得懵了下,但隨即反應過來後,心裡又是一陣堵。
他們也想賣身,可惜連個藉口都沒,而且條件還不如前面這些人家,估計都沒人要。
唉,這年頭,活著真難,就連賣身都競爭激烈……
谷老大一家人站在谷音身後,都有些惶恐。
這都是街里街坊鄉里鄉親的,這是幹啥呢喲!
再說了,他們家哪裡養得起這麼多張嘴啊。
付弘毅看見這一幕,也十分震驚,這個小丫頭,竟然能將人心收服得如此服帖,
了不得了不得啊!
谷音此時也是頭疼得緊,她只想發展合作共贏關係,沒想著和他們處成上下級啊。
真要命,早知道就不對他們那麼好了,這都把人給感動過頭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