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配為王

  谷老頭一家緊張了一天一夜,難得鬆懈下來,睡得正香,卻忽然被人從睡夢中叫醒。

  「牧里正,族長,這麼晚了,你們找我們有什麼事?」谷老頭看著眼前黑著臉的兩個人,茫然的問。

  牧滄海理都沒理他,對谷永福說道:「永福,你在這裡看著他們一家,我去找人把大家都叫起來,出了這種事,沒法等到明天天亮。」

  谷永福的臉色也難看得緊:「嗯,我會盯緊他們的。」

  谷老頭一家面面相覷,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見胡婆子和徐婆子也在,魏婆子笑嘻嘻的湊過去套近乎:「兩位老姐妹,這麼晚了,找我家這是什麼事啊?」

  胡婆子冷哼一聲:「亂叫什麼呢?誰是你的老姐妹!」

  徐婆子也難得的面色發沉:「可別,我可沒有罵我的老姐妹!」

  魏婆子被懟得有些不知所措,這倆婆子她平日裡也就敢在心裡罵罵,什麼時候罵出口了?

  「你看看,這不是誤會了嗎?肯定是有人污衊我……」

  「沒有誤會,我們親耳聽到的。」

  魏婆子雖然心中疑惑,但見二人都沒有理她的意思,只好又站回自家人堆兒里。

  牧滄海很快就將村里人都叫醒了,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谷老頭一家出賣他們的事說了出來。

  谷永福、胡婆子、徐婆子在一旁作證,谷永福順勢宣布將谷老頭一家逐出族譜!

  村民們聽得義憤填膺,一致要求將谷老頭一家趕出隊伍,至於他們上交的一袋糧食,概不奉還!

  這一夜,谷音睡得格外舒坦,走出帳篷,梅姨已經做好了香濃軟爛的臘肉粥。

  用淡鹽水漱完口,谷音端起臘肉粥喝了一口,空蕩蕩的胃口漸漸溫暖起來。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著早飯,常輝一邊吃一邊分享他的見聞。

  「上半夜我帶隊守夜,牧里正和谷族長發了好大的火,說谷老頭一家人壞透了,連夜把他們從咱們隊伍里趕走了!」

  常輝喝了一口粥,又接著說:「他們走的時候只有一袋糧食,除了三個男人,女人孩子都是哭著走的,那叫一個慘!」

  谷峰插嘴道:「慘什麼?他們那叫罪有應得。給他們留一袋糧食已經是里正和族長發善心了,他們可是差點害我們被那群流民搶殺呢!」

  谷音靜靜聽著,這結果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對了,牧里正還說,多虧他們跟著咱們往東跑,不然就被那群流民追上了。」

  話音剛落,就見牧滄海和谷永福就帶著好幾個村民走過來。

  村民們打老遠就聞到肉香了,如今親眼看見谷老大一家喝的肉粥,一個個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谷音笑著招呼道:「兩位爺爺,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你們吃過早飯了嗎?」

  見到谷音,牧滄海鐵青的臉上這才泛起一絲笑意:「我們吃過了,昨夜大家聽說了谷老頭一家的事,非要來找你當面道謝。」

  「音丫頭,謝謝你,我們都知道了,要不是你機靈,領著大家往東跑,我們一定就被那幫流民們追上了!」

  「是啊是啊,你又給牧里正報信,又帶我們逃過難民,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之前那個屢屢不服谷音當領隊的大漢也來了,他姓崔,叫崔屠,人如其名是個屠戶。

  此時五大三粗的崔屠正不好意思的撓著後腦勺,忸怩不安的走上前,支支吾吾的說道。

  「那個音丫頭,之前是我不對,你是個有腦子的……哦不,我的意思是,你比我聰明多了,你當領隊,我服氣了!」

  說完,竟然還難為情的紅著臉跑開了!

  谷音看著那個將近一米九的倉惶背影,是又好笑又無語。

  村民們為感謝谷音,湊了一籃子雞蛋送過來,蘇氏本想著推辭,沒想到谷音卻先一步收下了。

  「既然如此,那大家的好意我就收下了,今後我一定盡職盡責的當好一個領隊人!」

  幾個村民樂呵呵的走了,牧滄海和谷永福留下來,問谷音說:「丫頭,你家還有水嗎?」

  水,谷音家自然是有的,可是村民們不一樣,他們逃得匆忙,糧食是帶夠了,水只匆匆裝上一點。

  這一路下來,就算是省著吃喝,也耗費得差不多了。

  谷音意會道:「兩位爺爺別急,今天中午我就帶人去找水源。」

  一隊人浩浩蕩蕩的往南出發,路上遇上的人越來越多。

  谷音一問才知道,他們大多都是永州府的百姓,僥倖的躲過流民的搶劫後,逼不得已選擇了南遷。

  「唉,那群流民現在已經稱不上是人了!一開始他們只是搶糧食,後來他們開始殺男人,搶女人,到最後,他們見人就殺,連剛出生的小娃娃都不放過啊!」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聽到他們的對話,滿目蒼涼的感嘆道。

  這一路走來,他的眼淚都已經流幹了!

  他的女兒女婿,和那剛出生都沒來得及見上一面的小外孫,全都死在那群畜生的刀下。

  聽說他的女婿為了保護妻兒死無全屍,他的女兒死的時候緊緊抱著孩子,瞪大的眼睛裡滿是恐懼與絕望……

  一旁的男人見狀,連忙扶住他那搖搖欲墜的乾瘦身子,紅著眼眶勸道:「爹,你別這樣,小妹一家已經去了,你還有我呢。」

  老者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悲傷而又堅定的說道:「放心,爹一定會撐到你們一家安全為止,爹沒有護住你小妹,就算搭上這條命,也要護住你們!」

  「爹……」男人扭過頭,快速抹了一把臉,悶悶的說:「爹,你別這樣說,等咱們到了青州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谷音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些流民逃到永州,本身也只求活命,但如今卻為了生存,連人性都丟了。

  而這些百姓手無寸鐵,每年兢兢業業的上交賦稅,家破人亡之時卻得不到掌權者的庇護。

  她深吸一口氣,這永州王的第一個不作為逼瘋了流民,第二個不作為害慘了百姓。

  真是不配為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