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我還活著好好的!沒死呢!」
眾人驚愕的看過去,只見剛還昏迷的老頭兒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雙眼,費力的撐起雙臂支撐起身體,邊咳嗽邊說道。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
婦人暗道不好,擠出兩滴眼淚,拉著老頭兒哭道:「誒呀!爹啊,你是不是剛剛撞到頭了啊,連我們你都不認識了!」
老頭兒剛要張口,那男人按住他的肩膀,湊近了低聲威脅。
「老不死的,你最好別亂說話,只要你配合我們,等下我們要到了糧食,會分你一口的。」
老頭兒陌生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睛,晃了晃餓得有點暈乎乎的腦袋,最後又看了眼被攔下的人們,半晌才琢磨出個結果來。
老天爺,他也太慘了吧!
回了趟老家,趕上洪災,奴僕們死的死逃的逃,他無奈苦逼的跟著逃難不說,現在還遇上無賴了,而且這無賴竟然還要拉他入伙?
攢了些氣力,他忽然高聲叫道:「啥?!你們讓我騙人?!」
男人目光一冷,撲上去堵住他的嘴,背對著眾人,假模假樣的關心道:「爹啊,你可真是被撞糊塗了,我可是你兒子啊,怎麼可能讓你騙人呢?」
「嗚嗚嗚……你不……是。」
老頭兒劇烈掙扎,但他實在是餓得沒了反抗的力氣,只能艱難的從唇齒間擠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眼來。
「爹,你什麼都不懂,別說話了,我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婦人趁機勸著,手下卻躲開眾人的視線,狠狠在他身上擰了一把。
老頭兒痛得悶哼一聲,求助似的看向不遠處站在最前方的谷音。
谷音的目光落到老頭兒身上,見他眼神清明,沒有半分迷茫,不像是神志不清的樣子,她正思索著,就見那老頭兒忽然看向她,像是在求救。
眼瞅著那男人捂得越來越緊,老頭兒的臉色逐漸有了些豬肝色,谷音高聲說:「你們放開他,有什麼話,他會自己說!」
婦人的眼神向利箭一般刺向她:「你這個黑心肝的,明明知道我爹的腦子撞壞了,就想讓他說胡話,好讓你擺脫我們是吧!」
她提高音量,說得理直氣壯,真像是谷音打著小算盤算計他們一家似的。
谷音沒有理會她,徑直走過去,一腳就把制著老頭兒的男人踹倒了。
老頭兒得了自由,咳嗽幾聲後,忙捂著胸口大口呼吸著。
男人誒呦誒呦的爬起來,惱怒的指著谷音罵罵咧咧:「你這個小賤娘們,竟然敢打我?」
婦人反應過來自家男人被打了,憤怒得雙眼冒火,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把孩子扯到身後。
谷音冷嗤,指著在地上喘著氣的老頭兒說:「打你,你看看你自己做了啥,人都快被你捂死了,你就是這樣對待你親爹的?」
「呸,我才不是你爹!我兒子要是敢這樣,我早他娘的打死他了!」
老頭兒氣得直罵娘,反駁完看到那夫妻二人怨毒的眼神,又認慫的往谷音身後站了站。
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若是惹上這一家小人,將來逃難路上他們一定會伺機報復。
如今他年老體衰,又孤身一人,在這個混亂的世道,就算是死在半路上也不會有人發現。
他是越想越後怕,汗毛聳立,看向谷音,弱弱的問:「小姑娘,你是不是這個隊裡管事的啊?」
見谷音點頭,他又說道:「你們這麼多人,路上難免會有人頭疼腦熱的。我叫孫慶學,是個大夫,醫術尚可,等我幫你澄清事實,你們能不能捎上我?」
孫慶學緊張的抿了抿乾裂蒼白的嘴唇,若是小姑娘答應了,他就能有條活路了。
谷音的確早就有找個大夫的想法,隊伍里小孩子多,正是愛生病的年紀,這一路條件艱苦,再加上顛簸勞累,的確容易生病。
雖然她備有草藥和簡單的藥方,可以應付一番,但畢竟她不是專業的大夫,更何況現在隊裡還有賀雪凝那個孕婦,保險起見,確實應該帶上個大夫在隊伍里。
剛才這老頭兒的表現她全都看在眼裡,這人不屑於為了兩口嗟來之食與這家人狼狽為奸,想來也是個人品端正的。
「可以是可以,只不過路上你必須遵守我們的規矩,否則就算你會醫術,我還是會把從我們的隊伍里你趕出去。」
孫慶學忙點頭道:「沒問題沒問題,我絕對會乖乖聽話!」
那夫婦一聽,鬧了半天,一粒糧食還沒見到,反而叫這個老不死的白白落了好處,登時就急了。
婦人氣呼呼的控訴道:「爹,你怎麼這麼絕情,竟然為了活下去,連親人都不認了!」
「你們說是我的親人,知道我叫什麼名字?知道我今年多大年紀?知道我那隻胳膊上有胎記?」
孫慶學現在有了底氣,也不怕他們了,冷哼一聲質問道。
夫妻兩個被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得愣住,頓時無話可說。
眾人也反應過來,這老頭兒先是尋求庇護,再對這對夫妻發難,邏輯正常,談吐清晰,哪裡有半分腦子被撞壞的模樣。
誰說的話是真,誰說的話是假,不言而喻。
一時間,無論是隊伍里的人,還是圍著看熱鬧的難民,全都眸光不悅的看向那撒謊訛人的一家三口。
谷音冷笑:「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