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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站在陶紅兒身後的書生也屏住呼吸，他真切的聽見自己極速跳動的心臟，恨不得要從自己口中跳出來。
當年若不是少夫人救了他，他恐怕早就死了。
少夫人心善，還特意帶他回了羅家，幫他找了這麼好的地方，不僅有工錢拿，還可以跟著學堂里的舉人先生求學，他真的很感激少夫人。
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心底的那份感激慢慢的變了味道。
他的眼睛總會時不時要追隨著她，哪怕她一個蹙眉，他都能很仔細的觀察到，看著她笑，看著她哭，心都跟著起伏一整天。
這份感覺讓他慌亂，他知道，他心裡是喜歡少夫人的。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可她是少夫人，他只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書生，一個窮秀才，又哪裡有能力給少夫人幸福？
更何況，少夫人有相公，有自己的孩子，有屬於她的家，他不過是個下人，又哪裡來的資格？
所以他拼命的想將這份心思壓制在心底，甚至不敢再出現在少夫人面前。
可越是壓制越冒出來，甚至他會偷偷躲在一旁，只為見少夫人一面。
兩個月前，當他聽說大少爺跟洪家姑娘有了首位，他心底隱隱竊喜。
正在他為這份竊喜而開心的時候，他見到了少夫人，他看到了她一臉的哀傷跟痛苦，那份痛苦狠狠將心底的竊喜給壓下了。
他當時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並且告誡自己，少夫人已經很痛苦了，他竟然還能竊喜，真是畜牲不如。
他開始出現在少夫人身邊，看著她強顏歡笑，看著她獨自落淚，看著她痛苦掙扎，那一個月里，肉眼可見的看著她消瘦了下來。
他心疼，想多勸她吃東西，可有怕會有流言給她招惹麻煩，他只能默默的關心著她。
聽說陶家出事，他特意去求了老太爺讓他代表羅燁，跟在她身邊幫忙。
可他真是太沒用了，雖然覺得陶家老爺出事有些不對勁兒，可他卻拿不出任何證據來。
少夫人自從回了家就沒再笑過，哪怕是強顏歡笑都像是在哭。
少夫人真是太苦了。
可誰又能關心她呢？
就在少夫人為陶家老爺四處奔走，為自己相公背叛而傷心難過的時候，大少爺竟然將那女人娶進門，還是以平妻的身份。
他看著大少爺笑的開懷的臉，恨不得上去狠狠揍一拳。
他從來沒像現在一樣，感覺自己這般沒用。
他下定決心，哪怕給他一絲機會，他絕不會讓少夫人再掉一滴眼淚。
他知道，他不僅是喜歡這個女人，他愛她，很愛。
當她拿到合離書的時候，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心裡的歡喜都快壓制不住了。
她終於不再背著羅家少夫人的名聲，他是不是還有機會？
可羅老太太很喜歡少夫人，不僅打算收她為干孫女，現在似乎又想讓少夫人重新跟大少爺在一起。
這怎麼可以？
他真切的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咚咚咚」一下下敲擊在心口，只覺得快要窒息了！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她，陶紅兒沉默著，一言不發。
緊張的讓人頭皮發緊，羅小軍握住陶紅兒的手，道：「娘，您不必顧及我們，我已經長大了，等以後我會是娘的依靠，還有弟弟，我也會照顧的很好，您不必擔心，隨心就好，這都是您教給兒子的！」
羅小軍心裡對羅燁這個父親也是失望透頂，不僅不管母親，知道自己被騙了，現在又想起母親的好。
父親這樣，識人不清，還因為那個女人動手打路哥兒，只會讓他看不起。
以後，他絕不會像父親一樣，他要做個真正的男子漢，成為路哥兒跟娘的依靠。
「軍哥兒，你說什麼傻話呢？難道你願意看著你娘離開你們，離開這個家？」羅燁還是希望陶紅兒能回來的，到底是十幾年的夫妻。
「父親，母親為這個家操持，日夜去後山查工廠，為了能教導好我們兄弟，特意跟夫子學識字，讀書明理，祖父祖母生病的時候，母親親自跪到山頂求平安符，可您呢？又做過些什麼？」羅小軍的話就像一個巴掌，狠狠打在了羅燁臉上。
「您沒有，什麼都沒有做過，除了每次進鎮上送貨，就是在家裡等著母親伺候，甚至連後山都很少進。
上一次山上下大雨，您不知去向，是母親，冒雨帶著人進山將那些香料跟辣椒搶了回來，她自己從山上滾下來，腿上劃破了口子，還是林叔將母親背下山，您呢？您又在哪裡？」羅小軍的冷笑多麼刺眼。
羅燁的臉青一陣一陣，他當然記得。
那天正好是他跟母親去了洪府，喝了不少酒，也是那天，他跟洪紫月確定關係的。
那天他回來就覺得很累，更是覺得沒臉見陶紅兒，他爹想把陶紅兒的事告訴他，可他沒心思聽，乾脆的扭頭離開了村子。
自然也就不知道陶紅兒腿受傷，直到三天後，才知道陶紅兒帶人進山受傷的消息。
他更是不敢見她，乾脆就不回家，在鎮上躲了幾天，也跟洪紫月感情突飛猛進。
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夠諷刺的。
「行了，軍哥兒別說了，老夫人，恐怕我要辜負您的厚愛了，我跟羅燁的夫妻情分已經緣盡了，我過幾天再來看您，我收拾下東西就先回陶家了！」陶紅兒說出這些話反而鬆了口氣。
她不是沒感覺，自從羅燁從鎮上回來魂不守舍，連她的手指都不願碰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覺察。
只是沒想到錢氏的動作會那麼快，竟然轉眼就要把人娶進門。
她爹又出了那種事，雙重打擊下，心早就被傷了，血淋淋的，她覺得很累。
羅家這麼大一攤子，她時常要看帳本到深夜，她很累，可她是長孫媳，母親大字不識幾個，她必須要扛起來。
她逼著自己讀書識字，逼著學管家算帳，隨著家裡的事越多她學的也越多，自然也就少了時間陪伴羅燁。
他們夫妻走到這個份上，也不能都怨羅燁，可他的冷漠卻真真的刺痛了她的心。
羅燁急了，像是有什麼在發生改變，心沒來由的慌了。
「紅兒，我，都是我的錯，難道你就不能看在軍哥兒跟路哥兒他們的份上原諒我這次嗎？我以後絕不會再做這種錯事。」
「羅燁，我給過你機會，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哪怕你什麼都不做只陪在我身邊，我也會心安，可你沒有，你不知道，我親眼看著我爹被冤枉被打的時候心有多難過，多痛，我不想再承受了！」
陶紅兒哭著進了後院，其他東西都沒帶，只簡單的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剩下的裝進箱籠里，想讓陶家人來拉回去。
羅燁眼看著房中被清空的大半，連他的好些寢衣都被剪成碎布，才恍然，原來不知不覺中，陶紅兒為他做了這麼多。
房中所有的東西都是陶紅兒布置的，連他所有的親自都是她幫忙一針一線做的。
連他的鞋襪，都是她幫忙安置，沒有她才一個月，房中好像就亂了。
原來離不開的一直都是他，而這個女人，在他不知不覺間，已經為他做了那麼多。
而他口口聲聲在維護的女子，好像除了她，什麼都沒為他做過，這就是她的喜歡。
「呵！」蒼涼的一笑，羅燁終於知道心中空蕩蕩的為什麼了。
還有什麼比這更諷刺的？
原來真是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可他卻已經親手把這份幸福推離了自己。
「紅兒，能不能不走？」羅燁赤紅著眼，慌亂中拉住陶紅兒的手，眼中閃著哀求。
陶紅兒抿著唇。
「大少爺，我是來請辭的！」林躍在門外求見。
突然出現的聲音將兩人之間的氣氛打破，陶紅兒收回手。
「進來吧。」羅燁心中懊惱，剛剛他分明看到陶紅兒遲疑了，說明他還有機會。
「大少爺，林躍今日特來請辭！」林躍拱手行禮，不卑不亢。
「你要走？」羅燁蹙眉，對於林躍，他並不喜歡，他從軍哥兒口中聽到的，當時紅兒從山上滾下來傷了腿，正是林躍將她背下山的。
陶紅兒前腳打算離開陶家，他後腳跟著要走，要說兩個人之間沒有私情，打死他都不信。
羅燁臉變的鐵青，語氣不善質問道：「陶紅兒，你不願再留在羅家，是不是因為這個男人？你跟他……」
陶紅兒氣紅了眼，轉頭猛然一巴掌打在羅燁臉上。
「羅燁，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跟林先生清清白白，你要污衊我，我認了，可你不能這樣污衊別人，林先生還要參加科考，由不得你肆意的污衊。」陶紅兒心裡是感激林躍的。
在幫忙處理父親的事上，林躍真的幫了不少忙，而且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牽連到他的頭上。
她也不是傻子，林躍偶爾看她的眼神太過熱切了，恨不得將她融化了，可她不敢往下想。
她一個合離有生個兩個孩子的女人跟他不可能。
再說，林先生才二十有六，比她還小一歲，又是秀才，她怎麼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