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千萬次
在歡呼聲過後，終於有人反應過來這一地的屍體裡還有他們的親人朋友。
聲音陡然沉寂了一瞬，而後又換為了沉重的痛哭。
方才跟著楚青雲的基本是年輕男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只有他們才能在自保的前提下提刀殺人，那些婦孺和身體不便的老人，此時只能顧著身邊的家人，早已無力反擊。
而此次死傷最多的，便是這些年輕男人。
婦孺老人們抱著男人的屍體哭泣，在一片鮮血里哀嚎。
楚青雲看著這裡的一切，有些恍惚。
直到葉傾染從另一邊趕回來後，他才回過神來。
「這邊情況還好嗎？」她問。
楚青雲看了一圈，感覺有些難以回答。
其實能夠把這些流寇趕走，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個很好的結果了，但對於這些百姓們來說，有親人離世就是最壞的結果。
所以「好」這個字，他有些說不出口。
葉傾染聽著他們的哭聲心裡也不是滋味，但他們只有兩個人，如果不把這些男人們動員起來，此時流寇們恐怕已經燒殺搶掠，心滿意足了。
那這裡躺著的屍體，就不只是這些男人們，還有數不清的婦孺老人，情況只會更糟。
「趁著他們都出來了，還是先把人集結起來吧。」葉傾染提議道。
楚青雲點點頭，兩人一同勸說著把這些北境的百姓們都聚集在了一起。
北境地域寬廣，原本應該人口眾多的，可這些年的天災人禍經歷下來，竟只剩下了百千人。
其中死去的不在少數，也有一部分是離開北境，去了其他地方，至於他們有沒有活著抵達安身之處就不得而知了。
他們讓百姓們待在空地上，而後安排他們集中居住在稍微安全一些的地方。
安置好新的住處後，兩人先將自己帶來的糧食分發了下去，等他們都吃飽以後，才跟他們講自己的來意。
百姓們聽說他們是朝廷派來的，立馬就垮下了臉。
「又是朝廷，你們朝廷來的人都死了，你們竟然還敢來？勸你們還是回去吧，不要把姓名搭在這裡，還要拖累我們。」
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不少人跟著附和。
楚青雲正色道：「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我們這次來並不怕死，就算是死在這裡，也絕不會連累你們。」
「怎麼不連累？現在我們已經徹底惹怒了那些流寇，這次他們沒想到我們會反擊，所以才會害怕逃跑，等下次他們有所準備，再來的時候，我們要怎麼辦呢？就憑你們兩個人就能把他們都殺掉嗎？」
說話的男人咬咬牙，「還是說又要讓我們衝鋒，死在他們手裡？」
說到關乎生命的事情，其他男人也紛紛點頭，不肯聽他們的話。
葉傾染早就料到了他們的態度，直言道：「我們有支援的人員在路上，現在帶你們沖，不是想讓你們送命，而是給你們機會在流寇面前立威。」
她提高聲音，「一次或許不足以把他們打滅，但兩次、三次，千萬次呢？如果他們怕的只是朝廷，那我們一走，你們還是會遭殃，但倘若打跑他們的，是你們這些普通人，那他們便知道你們的厲害，不敢再來了。」
這些百姓們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們並不知道流寇具體有多少人，他們自己人里，年輕有力的男人也不多了，與流寇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他們不相信靠他們自己的力量能夠擊潰流寇，倘若失敗，這些男人都會死，剩下的婦孺老人又能活過多久呢？
其實在來北境的路上，葉傾染和楚青雲就已經商量過這件事了。
他們此時只是帶著百姓們重拾信心，後續對流寇真正的打擊，還是要靠三皇子帶來的兵馬才行。
甚至真正的賑災糧食也在三皇子手上。
聖旨上雖說派了三皇子和楚青雲兩個人來，但也很明確地寫著，他只是協助三皇子，是不做主導的。
這也是他們要趕在三皇子來之前到北境的根本原因。
雖說他們不怕三皇子，但他要是拿聖旨壓人，也的確不好辦。
葉傾染的家人還在京城那邊，嫻妃知曉他們的位置，便等於皇帝也知道。
那她的家人，此時就如同人質一般，所以他們不會去違背聖旨，但仍舊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一些事。
百姓們的氣氛仍舊低迷，雖然沒有再反駁他們，但也沒什麼積極性。
葉傾染並沒有著急，而是在他們吃飯的時候，跟他們坐在一起吃，直接融入他們之中。
這個時代的普通百姓們沒什麼娛樂活動，更別說是他們這些難民了。
他們唯一放鬆的時候，就是在吃飯時，跟周圍的鄰居們聊聊天，說說話。
葉傾染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才選擇坐在他們中間，時不時與他們搭上幾句話。
一開始這些人還有些牴觸與她聊天，但她聊的都是一些與他們生活相關的問題，他們忍不住回答著，似乎要把這些年的苦楚委屈都一股腦地說出來。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葉傾染都認真聽著，就連手裡的東西都忘了吃，還是旁邊的人提醒她在火邊熱一熱她才反應過來。
看著葉傾染這麼做，楚青雲也很有感觸，也坐在了男人堆里，從生計聊到了各種武功。
這些男人們不是沒有夢想，只是生活不允許他們有別的想法，只能在一次次的災難中尋找活路，為了一家人到處奔波。
倘若有機會，他們誰不想學一身武功保護家人？
要是他們都有楚青雲這樣的身手，能夠以一敵百，又怎麼會被流寇欺壓至今？
等到他們邊聊邊吃，忙活完時候就不早了。
葉傾染和楚青雲都知道不能操之過急，沒有繼續跟他們強調團結起來對抗流寇的事情，只是囑咐他們如果餓了可以再來拿點吃的，有其他問題也可以提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這麼一來，百姓們的情緒才終於緩解了一些，不再像開始時那樣對他們抱有敵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