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橙子那傢伙派過來的嗎?」
在注視了阿尼姆斯菲亞一眼之後,兩儀式低頭重新喝起了茶。【sto55.COM,無錯章節閱讀】
「沒錯。」
阿尼姆斯菲亞一邊說著一邊跪坐在了榻榻米的坐墊之上。
僅僅是從外觀打量的話,說面前的兩儀式已經有了快要二十歲的女兒顯然沒有人會信,說是姐姐的話更能讓阿尼姆斯菲亞相信。
不過在阿尼姆斯菲亞在有了與蒼崎橙子接觸的經驗之後已經不會僅憑外觀來推測人的年齡了。
說實話,他幻滅過。
他手中的木製手提箱被阿尼姆斯菲亞放在了坐墊前方的台桌上。
「那傢伙還是一如既往地愛收集一些怪人啊。」
阿尼姆斯菲亞一時不該怎麼接下這個話茬。
「好了,式。你這麼一說的話,我和你不也都變成怪人了嗎?」
「難道不是嗎?」
兩儀式抬頭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額——————」
阿尼姆斯菲亞有些尷尬地打斷了夫妻之間的互動。
「那,我就先去沏茶了。」
兩儀干也在與式對視了一眼之後微微點頭,隨後起身說道。
「未那,你也一起來吧。」
「欸——————。」
兩儀未那不滿地拉長聲調對自己的生父表示道。
但她最終也還是沒能違逆谷歌之人。
「總之,您就是兩儀式小姐,對吧?」
阿尼姆斯菲亞開口說道。
「嗯。」
兩儀式點點頭。
阿尼姆斯菲亞打開了自己的手提箱。
一隻完全近似於人類手臂的某種物體展現在了幾人的眼前。
不論是從視覺還是觸覺上來看,這隻手臂都與活生生的人手無二,但兩儀式卻對這樣的手臂十分熟悉。
她的左臂正是由蒼崎橙子打造的,足以媲美真物,甚至還能捕捉亡魂幽靈的魔術器物。
「這是?」
兩儀式問向了阿尼姆斯菲亞。
「這,應該姑且算作是橙子小姐給您的禮物吧」
「禮物?」
阿尼姆斯菲亞點了點頭,隨後學起了自己臨行前橙子告訴給他的話語:
「這是專門為你訂做的最新版本,現在不僅僅是亡靈,連形形色色的各種其他東西也都可以一網打盡!再搭配上你的那雙眼睛,哪怕是世界再毀滅一次也不會像是之前那樣毫無抵抗力了————你這樣告訴她就好了。」
「最後那句不需要。」
兩儀式將打開的手提箱拉近了自己的身前,仔細打量著箱中如若陶瓷般完美白皙的手臂,微微皺起了眉頭。
「您有什麼問題嗎?兩儀小姐。」
看著兩儀式蹙起的眉頭,阿尼姆斯菲亞有些疑惑。
「不,什麼問題都沒有手臂很完美,不如說這才是問題。」
「您的意思是?」
「蒼崎橙子,那傢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送出這種禮物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白白送給我。」
兩儀式轉眼看向了阿尼姆斯菲亞。
「但橙子小姐她的確是這麼說的」
在兩儀式的強大壓迫力下阿尼姆斯菲亞不由得流下幾滴冷汗。
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位普通人妻,和外邊那位溫文爾雅的兩儀干也十分有夫妻相的兩儀式,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的壓迫力呢?
阿尼姆斯菲亞百思不得其解。
「但你不是到這裡了嗎?小子。」
兩儀式將目光轉向了桌上的假肢。
禮物?恐怕這是報酬才對。
橙子那傢伙還真是下血本,兩儀式以審視的目光重新打量起了阿尼姆斯菲亞。
這麼多年之後,連那個人偶師也終於燃起了對男人的欲望嗎?
嘛,連世界都在不知不覺中毀滅過一次了,不論發生什麼兩儀式現在也都覺得不會太奇怪了。
兩儀干也端著茶走入了房間,將重新填滿的茶杯分別置放在了兩儀式與阿尼姆斯菲亞的面前。
「未那呢?」
兩儀式問起了剛才和干也一起離去的兩儀未那。
「她似乎是忘記了和光溜君約定,剛才急急忙忙地趕出去了。」
熟悉的名字在阿尼姆斯菲亞的耳畔響起,他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了那個拿著鑰匙打開「伽藍之洞」房門後看著他與橙子一臉難以置信還退出去看了好幾遍自己是否走錯的男人。
似乎也是橙子和兩儀一家的故人。
在當初蒼崎橙子從觀布子市離開之後就由瓶倉光瑠接管了橙子的魔術工房「伽藍之洞」。
「所以,你是怎麼和橙子小姐認識的?」
兩儀干也在落座之後問向了阿尼姆斯菲亞。
「大概是兩年前吧。」
阿尼姆斯菲亞撓著自己的後腦說道。
「我的身體稍微出了些狀況,大學中的教授向我舉薦了橙子小姐,但我沒什麼錢就姑且在橙子小姐的手下跑腿了。」
「原來是橙子小姐的新助手啊,真是懷念啊,我以前也能算是她的助手吧。那個人現在怎麼了?」
捧起茶杯,兩儀干也以一副懷念過去的表情說道。
「過去的事情我不清楚,至少我和她相處的兩年幾乎沒有碰到變化,整日依賴著香菸和安非他命,應該算是陋習吧?」
「那就是沒有變化了,一轉眼都要快二十年了啊。」
從兩儀干也口中得到的信息讓阿尼姆斯菲亞對橙子一直不肯透露的年齡有了一個大致的下限。
「稍微出了些狀況嗎?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嗎?小子。」
兩儀式突然打斷了阿尼姆斯菲亞與她丈夫間的交流。
「要說了解的話,應該是【漸凍症】吧。最開始只是手指難以動彈,後來是整個手掌手臂,嘛,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想要找橙子小姐替我打造一副軀體,就像是您的左臂一樣。」
「你已經試過假肢了嗎?」
「不」
阿尼姆斯菲亞有些遲疑,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橙子小姐倒是已經把人偶都造好了,但她告訴我還要替她幫最後一個忙,她才肯把人偶交給我。」
「唉。」
兩儀式嘆了口氣說道。
「所以她就讓你來這裡嗎,我的直死之魔眼你了解過嗎?」
阿尼姆斯菲亞點了點頭。
直死之魔眼,某種程度上可以被視作是未來視,而且是一眼就能看到物體遙遠未來的終結並將此帶到將下的未來視。
世界的萬物都自根源而出,有著起點,也必然有著終結。
直死之魔眼就是將終結直接定位的未來視,這也導致了魔眼中看到的死線死點有時是物體本身結構的薄弱點,但有時完全不是。
哪怕是世界上最堅硬最有耐性完全不存在物理薄弱點的物體,到了兩儀式的雙眼前也必定會浮現出「死線」。
「那我就直說吧,我看不到你靈魂上的死線。」
兩儀式的雙眼中亮起了攝人的鈷藍色光芒,隱隱能夠看到其中緋紅色的光圈。
一般只會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阿尼姆斯菲亞的靈魂甚至比神明還要無懈可擊,已經超脫了根源超脫了終結,導致直死之魔眼無法捕捉到他的終結。
但更多的人只會是第二種情況。
「你的靈魂,已經死了。」
蒼崎橙子表情複雜地看著眼前已經完全完成的人偶。
「所以式就是這麼和你說的嗎。」
「嗯。」
阿尼姆斯菲亞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你也別太悲觀了,說不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蒼崎橙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阿尼姆斯菲亞所打斷。
「這與悲觀與否無關,橙子小姐。您差遣我去那裡,實際上就是想找那位【兩儀式】取證吧。」
橙子沒有繼續將對話進行下去,而是默默地走向房間的角落,點燃香菸之後深吸了一口。
彌散在房間內的煙霧被阿尼姆斯菲亞揮手扇去。
「雖然我也不是太清楚靈魂已經死亡的我為什麼現在還能在這裡,不過這樣的話即使是將靈魂轉移到人偶中也不會起效,對吧?」
「」
「結果最後的希望也還是這麼淪喪了,不過我也早有心理準備了。這本來就是什麼不治之症,不如說能有解決方案才令人驚奇,即便是這樣,這段時間以來我也十分感謝您的照料,橙子小姐。」
「」
蒼崎橙子沒有答覆。
「您也無需擔心我的狀態,直到現在我也十分平靜。雖然或多或少有些殘念或者遺憾的感情,但死亡的恐怖之類的東西我完全沒有體會到,人總有一死,現在看來或許我的時間只有這麼多。」
儘管沒有得到蒼崎橙子的答覆,但阿尼姆斯菲亞始終不停的述說著,仿佛在說給自己一般。
人總有一死嗎?
這對於蒼崎橙子來說實際上是不符合的,蒼崎橙子只需要不斷地更換人偶軀體就能夠達成永生,只要有足夠的人偶被她提前製作,理論上她甚至可以不死。
然而就算她能夠達到永生,蒼崎橙子現在也還離一百歲的大關遠著。
就算見慣了死亡,死在她之前的也都是些幾十歲幾百歲的怪物們。
阿尼姆斯菲亞這樣的還是頭一次,雖然是受到他人的委託,但這兩年來的相處也讓蒼崎橙子逐漸習慣了這麼一個跟在她身邊的副手。
為阿尼姆斯菲亞製作新的「身體」也成為了她自己想要幫助他做到的一件事。
可直到前陣子,蒼崎橙子才發現了些許阿尼姆斯菲亞不尋常的端倪。
與其說是尋常的病症,阿尼姆斯菲亞的症狀更像是她之前所見到過的故人。
那是「起源」的表現。
比DNA更能決定生命的本質,不論發生怎樣的情況也無法改變的生命原始碼,每個人都獨一無二的東西。
又或者說,是設定好在名為人類的機器中的初始程序,一旦啟動就無法停止。
也正是那樣她才會選擇回到這座城市當中。
而式給出的答案,恰恰就是橙子所猜想的情況。
起源的覺醒是不可逆的,阿尼姆斯菲亞的結局可想而知。
總有一天她所熟識的一切都會被從頭到尾的都置換一遍,這也是可以預見的未來。
「長生」的詛咒,也要開始在她的身上起效了嗎?
橙子回想起了那位直接把死亡的時間丟在遙遠未來從而完成起死回生奇蹟的妹妹,那位世間僅有幾位魔法使之一的妹妹。
真是不講理啊,魔法使。
這種感覺在她做不到魔法使所能做到的某事時會更加強烈。
「最後,您也是時候該戒掉安非他命和香菸了,橙子小姐。雖然我說可能沒什麼說服力,但那些終歸還是有害健康的。」
「你要走了嗎?」
橙子看向了已經準備離去的阿尼姆斯菲亞。
「嗯,橙子小姐。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是時候該找些臨終關懷服務了。」
阿尼姆斯菲亞自我打趣道。
「你忘了你的東西。」
阿尼姆斯菲亞已經邁出門半隻腳的動作一滯,隨後說道:
「那就先寄存在您這裡吧。」
說罷,阿尼姆斯菲亞離開了蒼崎橙子的魔術工房。
看著重歸寧靜的「伽藍之洞」,蒼崎橙子摘下自己的眼鏡放在桌上,呼出了最後一口煙。
隨後菸頭被她擲在地面之上狠狠地碾軋著。
「可惡。」
阿尼姆斯菲亞最終也沒能取走他在橙子這裡寄存的任何一件東西。
尼祿默默地注視著一切,即便是她中間數次想要發聲,甚至已經說了出去。
譬如和那個叫兩儀未那的少女交談時,和那個叫兩儀式的人妻交談時,還有和這個名叫蒼崎橙子的老太婆交談時。
他怎麼敢忽視自己跟那些女人交談呢————!
可尼祿每次發聲之後都沒有任何一個人回應她,甚至是注意到她。
這也讓她再一次意識到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
甚至連夢境的連接都假的有些不真實,明明上一刻還在兩儀式的家中,下一刻就轉到了「伽藍之洞」當中。
從窗戶的這邊看向窗外雖然會有模糊的景色,卻完全無法仔細辨認。
但尼祿可以確信的一點是,她在這裡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雖然沒有證據和根由,但尼祿就是那麼認為著。
也就是說,現在在羅馬的總督,實際上也已經處於靈魂「終結」的狀態嗎?
那是尼祿怎麼樣不想接受且看到的。
她繼續向著阿尼姆斯菲亞離去的背影走去,但周遭的景色卻越來越黑,直至漆黑一片。
最後,連阿尼姆斯菲亞的背影也沉入了黑暗當中。
尼祿再一低頭,連她自己的四肢與身體都不見蹤影。
不存在光,也不存在水,更不存在什麼太初有道。
這裡除去她的意識外什麼再也沒有,簡直就像是世界誕生之前的景象。
時間與空間都不再存在意義,一秒的時間也仿佛有數億年那麼久。
「唔姆」
不知過去了多久,即便是一直在繼續尋找阿尼姆斯菲亞背影的尼祿也開始感到無法堅持下去。
光芒似乎重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您睡醒了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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