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只說過一次話,胡秀才也怕自己是一時偏見認錯了人,這會兒就想著再問問他,思索許久,這才開了口。
「我們學堂有男班和女班,如今只有我一人任教,的確有些忙不過來,你若是來了學堂,我便將女班交給你教,你以為該如何教導?」
這時候,所謂的讀書人大多如此,看不起女子,胡秀才對自己那師兄可謂是失望至極,就想知道他教出來的學生到底是怎麼想的。
如果江承業能說出一番讓他動容的話,留下他也不是不可以,敬雪那邊他會去好好說,想來也不成問題。
江承業突然被問到,稍微愣了一下神,然後才說道,「女子本不該入學堂念書,先生心善,才教女子識字,她們念再多的書也不堪大用,將來只做些內室的活兒,教她們念書實在是耗費心力,若是我來教,便好好教她們《千字文》,學完之後也就作罷了,能識得字,便已經是她們的福分。」
胡秀才聽了這番話,差點兒氣得跳起來,江承業果然沒讓他失望,不愧是孫先生教導出來的得意門生,這些想法在他心裡已經是根深蒂固,改也改不了的,他也就不想著花心思讓他改變了。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脾氣,只是輕輕地笑了笑,「看樣子我是不能留下你教書,這村學辦在這裡,就是要讓村裡的孩子有書念,不管男子女子,只要肯念的,我便會好好教,誰說女子不如男?你如此看不上女子,不還是要來這所學堂求個活兒干?要知道這學堂可是敬雪辦起來的,她不也是女子?」
江承業聽了這番話,臉色青黑,站起來就要走,張氏趕緊說道,「親家,咱們再好好說說看,承業說的也對呀,女兒家家的,讀什麼書呢?他到底是秀才老爺,親家咋還讓他教這些丫頭片子啊?他一時氣急也是有的。」
胡秀才說道,「我們這裡廟小,可留不下江秀才這尊大佛,還是另尋他處吧。」
張氏還想說兩句,江承業則是沒那個耐性了,轉身就往外面走,她只好追了上去,走出了好遠才叫住了江承業,張氏喘了兩口氣,然後才說道,「你這麼著急做什麼?這不是才剛剛開始說嗎?兩家到底是親戚,江敬雪就算是不認咱們,我也是她奶奶,我跟她說,她如何也得給分面子。」
張氏是有些生氣的,她本就不想得罪二房的人,但為了江承業,她今日還是跟著來了,可江承業卻如此耐不住性子,叫她如何不急呀?
江承業回頭望了一眼,冷冷地說道,「我再怎麼樣,也還是個讀書人,有讀書人的氣節,讓我教女子讀書已是侮辱,還要讓我好好教,奶奶大概是不懂這有多丟人,這村學不待也罷,回去吧,我總能找到謀生的活計。」
他都這麼說了,張氏也沒什麼好說的,只好擺了擺手,「回吧回吧,你不願意,我也不想逼你了,只是家中的狀況你得清楚,這些年來為了供你讀書,耗費了不少心血,如今我和你爺爺也上了年紀,就這樣你爺爺還要想著出去給人幹活兒掙錢呢,若是你不知輕重,咱們一家怕是只有餓著肚子了。」
江承業不聽她的可以,但她得讓江承業知道家中的情況,本來也是他自己犯的錯,哪能連累一家人呢?
江承業勾了勾唇,也不知道是在笑她還是在笑自己,「奶奶放心,家裡的恩情我這輩子都會記得,一定記得清清楚楚的,我必定還上。」
墨池壩的村學不成了,他就得另謀出路,還有幾所村學,都可以去試試,但他的名聲的確是不好,能不能成功的做教書先生,他自己心裡也沒數,實在不行,就只能到更遠的地方去找活兒干。
在家待了兩日,江承業已經想去另外一個縣謀生計了,而這時候,有人卻找上了門來,問他願不願意做帳房先生。
那人是直接來家裡找的他,卻沒有在江家說事情,而是用馬車把江承業接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去。
上午去的,一直到傍晚時分江承業才回來,張氏趕緊迎了上去,有些著急地問道,「承業啊,把你接走的到底是什麼人?這一天我們心裡可急壞了,就怕你出了什麼事。」
江承業笑了笑,「是有事,不過是好事,奶奶放心,我已經找到了謀生的活計,家中的日子不愁過了。」
張氏愣了一下,然後才笑了起來,「當真?」
江承業點了點頭,「當然,明日開始我就去鎮上了,隔幾日才會回來一趟,家中要有什麼事就到鎮上去找我,我在一家酒樓里幹活兒。」
張氏高興極了,酒樓好地方啊,不缺錢,承業又是有才學的,掙的錢肯定是不少。
「那要去哪家酒樓找你?承業呀,必定是大酒樓吧?」
連連碰壁這麼多次,突然之間尋了個好活計,江承業這會兒心裡也是高興的,說話也帶著笑意,點了點頭,「悅來居,鎮上最大的酒樓,到那裡去找我就好了。」
江承業在村里被笑話了這麼多日,突然之間又找了個帳房先生的活兒,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說他一月的工錢就有五兩銀子,這可把好些人給羨慕壞了。
看吧,人家讀書還是有用處的,隨隨便便就能尋來一個工錢這麼高的活兒呢,他們這些莊稼漢一輩子也找不了這麼好的。
江承業也難得的又得意了起來,不過他沒得意幾日,臉又垮下來了,因為李氏回了家裡。
張知縣還真把跟他說的話放在心上,李氏已經在牢里關了那麼長時間,雖說還沒到放出來的時候,不過提前一些倒也無妨。
警告了一番,真把李氏給放了,她自己回來的,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頭髮也是亂七八糟,看著跟要飯的乞丐似的。
到村口還有人把她往外趕呢,一看臉,驚呆了,這不是李氏嗎?
一時間,村里各處都已經知道這事兒,江承業哪裡還笑得出來,頭疼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