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周學農悄悄走過來問他,「張建軍,你和安麥香的婚事,打算怎麼辦?」
張建軍握著通知書的手一緊,就聽他又道:「你看,你考上了大學就可以回城,以後更是前途無量,安麥香就是個農村丫頭,肯定配不上你,兄弟我也沒什麼上進心,這次高考也落了榜,你和安麥香的事情要是打算做罷,那兄弟我可就下手了哈,反正我回城是沒戲了,娶了大隊長的女兒倒也不錯,說不定以後成了自家人,他還能給我安排個輕鬆的活兒呢。」
張建軍扭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飽含冰冷。
周學農那吊兒郎當的表情,瞬間被凍住了。
他有種直覺,這不著調的話要是再說下去,別說兄弟沒得做,怕是他今天一頓打要躲不過去了。
在周學農驚恐的目光下,張建軍仿佛下定了決心,站起來朝外走去。
林向東走過來問他,「周學農,我說你故意的吧,安麥香沒收到通知書,張建軍這會兒心裡正不是滋味呢,你說你惹他做什麼?萬一他生氣把你打一頓,沈相知不在,哥們兒這點戰鬥力可幫不了你。」
周學農不在意的道:「我還不是為了幫他,就他這糾結勁兒,從拿到通知書就一直在這裡坐著,我要是不刺激刺激他,他又怎麼能看得清自己的心意?別到時候真選錯了,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比起沈相知和安紅豆的快速結婚,張建軍和安麥香這一對兒,可是他們看著走過來的,要是就這麼分了,還真是怪可惜的。
但周學農說的話,真的只是為了刺激張建軍,還是他心裡確實有點意思,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畢竟,不管是長相還是學識,安麥香也是極為出色的,比起他們知青點裡的那幾個女知青都一點都不差。
剛來這裡時,他們年齡小也沒太多心,這幾年過去,也都是20多歲的大男人了,有個喜歡的人再正常不過。
只是有些人,喜歡著喜歡著,就被別人先下手為強了。
張建軍到安家的時候,苗紅正在安慰傷心的安麥香。
在看到張建軍過來之後,也沒了以往的熱情,大概也是認為,張建軍考上了,安麥香卻落了榜,再加上城裡和農村的差距,兩人之間也是沒了希望吧。
張建軍手上還拿著通知書,定了定心神,率先開口,「嬸子,我想帶麥香出去走走。」
苗紅明白,這是有話想單獨和她閨女說呢。
想了想兩個孩子這段時間的相處,心中也不甘心就這麼丟了張建軍這個出色的女婿,描紅便拉著安麥香給她使眼色,「麥香,僅僅來找你了,你們倆就出去一塊走吧。」
安麥香想著,雖然他們兩個之間是沒什麼希望了,但是有些話說清楚也好,總比他糊裡糊塗的走了要強。
擦了擦眼角,掩飾掉眼中的淚意,安麥香故作堅強地站起來,「走吧。」
她儘量使自己淡然一些,可是出口的話,卻聽起來那樣沙啞。
張建軍頓覺心痛,一向知禮的他,第一次在長輩面前做出了越矩的舉動,主動拉起安麥香的手,一言不發的朝遠方走去。
苗紅的眼睛卻突然亮了一下,朝著院子裡的安得來招手,「老頭子,你快看看,這倆孩子之間是不是還有希望?」
安得來低垂著眼帘,嘆了口氣道:「他們自己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來處理吧,就算倆孩子真走不到一塊去,也不能怪人家建軍……」
只能說,世事難料吧。
他如今只慶幸,還好當初聽了紅豆的提醒,沒讓倆孩子結婚呢。
想想這段時間村裡的事情,因為恢復高考,好幾個和知青結親的人家都鬧得很是不堪,吵吵嚷嚷的沒個消停。
這下高考結果下來了,那沒考上的應該也能安分下來了,至於考上了又已經結婚的人,安得來嘲諷的笑笑,怕是後面還有的鬧呢。
這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高考之後不久,就是知青回城的政策,到時候,才是要有好大一翻鬧騰呢。
走過大橋,是蜿蜒的山路。
好一段時間沒有下雨,土地乾燥,地面也被來往的人壓得結實,除了走起來有些灰塵之外,倒也很是平整。
張建軍牽著安麥香的手,一路走了好遠,等到徹底無人的時候,兩人才停下來。
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安麥香抿了抿嘴,帶著失落道:「恭喜你啊,考上了大學就可以回城了。」
就在前幾天,他們還在一起商量著如果能考上之後的事情,可是現在,卻壓根不敢回想那種景象。
「除了恭喜,你就沒有別的話想跟我說了?」張建軍問她。
「有啊。」安麥香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儘量使自己不要那麼難堪,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哆嗦著嘴唇,「以後,多保重吧。」
「麥香,我們結婚吧。」張建軍的語氣不是詢問,而是異常的肯定。
安麥香詫異了一瞬,但也僅僅只是片刻的閃神,就恢復理智,「建軍,你太衝動了。」
或許這也是她的機會,利用婚姻來攀附他,從而緊緊的鎖住他。
可是她更加明白,這只是他拿到通知書即將面臨拋棄她的選擇時,心裡湧出的那一瞬間的不舍和愧疚。
畢竟,兩人談了那麼久,感情肯定是有的,他一時放不下也很正常。
但是時間長了,當她不能和他攜手向前,只能成為他人生中的負累,感情總會隨著時間的消耗而淡下去。
到時候,她能帶給他的,也只有無盡的厭煩。
安麥香不願意這樣,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聽從安紅豆的話,把結婚的事情暫時放下,反而早在高考還沒恢復的時候就賴上他了。
安麥香有時候想想,也痛恨自己的太過理智。
但她又想著,不夠理智的人或許會因為眼前的衝動而獲得一時的快樂,卻又要用一生的悲痛來付出代價,那樣太慘烈了,她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