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小玩笑

  第158章 小玩笑

  馬車一路疾行入城,在西城區繞了好幾個圈子之後,停在了一處黛瓦白牆的小院前。

  戴著黑色圍帽的人被抬了下來,推著輪椅進去,沒多久,後門處抬出來一頂二人抬的藍色小轎,穿過熱鬧的坊市,從陸府的西側門抬了進去。

  轎簾掀開,一張頗具書生氣的面孔露了出來,眉眼間與陸承景有五分相似。

  相較陸承景的冷淡,此人氣質溫和,唇角天生上揚,即便不笑也似帶著三分笑意,瞧著親切好接近。

  但是落在商晚眼裡,什麼親切好接近,根本就是虛偽欠揍。

  此人正是商晚想廢卻暫時不能廢的陸承遠。

  小廝早就備好了輪椅,推著陸承遠去前院書房。待見過陸老爺之後又去主院給陸夫人請安,之後才回陸承遠自己的院子。

  商晚一直悄悄跟著,見陸承遠對誰都帶著張笑臉,心裡再次罵了聲虛偽做作。

  陸承遠的院子是除了主院之外,整個陸府最好最大的院子,院中遍植花木,侍弄得宜,一進院門便能聞到花卉的芳香。

  李氏得了消息,早早等在院門口,笑著接過推輪椅的活,推著陸承遠往臥室走。

  陸承遠問道:「行李可都打點好了?」

  李氏唇角的笑容一僵,在陸承遠轉頭看來時,又重新揚起。

  「都打點好了,四季的衣裳用物,特別是你的那些書和手稿,全都單獨放了個箱子。」

  陸承遠抬手覆在她推著輪椅的白皙手背上,輕輕嘆口氣,「你這是怪我不帶你一起走?」

  李氏勉強扯出的笑容淡了下去,沒答話。

  「此番上京是為求學,若帶著家眷上京,只能借住在舅舅家,有諸多不便,很可能讓你和孩子受委屈。」

  李氏道:「我不怕委屈。」

  陸承遠握著她手的力道重了些,嗓音柔和,「只是一年,一年後我便會回來參加秋闈,若僥倖得中,屆時再帶著你和孩子一起上京,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聽他這麼說,李氏忍不住哽咽,眼前水霧瀰漫。

  「我便罷了,可孩子們從來沒和你分開這麼久,剛才雲瑤還撲到我懷裡哭了一場,說捨不得爹爹走。」

  陸雲瑤是二人的小女兒,今年才五歲,正是黏人愛鬧的年紀。

  想起小女兒可愛的小臉,陸承遠的神色跟著柔和了兩分,「一會兒我去看看兩個孩子。」

  「你好好跟他們說,別等你走了他們倒來鬧我。」李氏拿手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淚,勉強打趣道,「到時候女兒天天在我這哭,看你心疼不心疼。」

  小女兒確實是個愛哭的,陸承遠嘆氣:「你也別太嬌慣了她。母親喜歡雲瑤,便讓雲瑤多去母親跟前,陪母親說說話。」

  李氏心裡不太樂意,但嘴上卻答應下來,「家裡都有我呢,你就別操心了。」

  陸承遠輕笑道:「得賢妻如此,夫復何求。」

  李氏俏臉一紅,輕輕在他肩頭捶了一下,推著他繼續往臥室走。

  陸承遠換了套家常衣裳,自己轉著輪椅去了書房。

  劉管事已經插手等在此處,見到陸承遠坐著輪椅進來,立刻躬身行禮,喚道:「大少爺。」

  陸承遠頷首,「坐下說話,事情可查清楚了?」

  劉管事不敢坐實了,屁股只挨了點凳子邊。

  面對這位待人和善的大少爺,他語氣恭敬,甚至帶著兩分不易察覺的畏懼。

  「回大少爺,查清楚了,那契約上蓋的確實是您的私印,只有角落缺了一小塊花紋。據車馬行那位東家所言,簽下契約的應該是三少——呃,陸承景。」

  聽到這個名字,陸承遠面前恍然出現一張出色的臉。

  那張臉上的表情永遠冷淡,疏離,仿佛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引起他的絲毫注意,和小時候的乖巧可愛大相逕庭。

  他的手指緩緩在扶手邊緣摩挲片刻,聲音似嘆息,「到底流著陸家的血脈,以後在我面前,還是按照原來那樣稱呼。」

  劉管事連忙應是,小心問道:「三少爺手中為何會有您的私印?」

  「他喜歡雕刻些物件,那不過是他做出來遊戲的小玩意兒,想跟我這個兄長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不礙事,他以後不會再用。」

  陸承遠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語氣如常,表現得就像一個包容弟弟的好哥哥。

  劉管事暗嘆三少爺身在福中不知福。三少爺做出那樣的事來,也就大少爺還縱著他,他卻從來不給大少爺一個好臉,跟沒心肝似的,像個冷血的怪物。

  書房中靜默片刻。

  丫鬟端了茶進來,陸承遠捧起茶盞,低頭輕嗅茶香卻不喝茶,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柔和的眉眼。

  房中的滴漏發出均勻的滴嗒聲,在安靜的書房內,一點小小的聲音也被擴大。

  劉管事莫名感覺緊張,微躬的後背漸漸滲出冷汗,正想說點什麼,突然聽見陸承遠問:「三弟他過得可好?」

  語氣一如既往的柔和。

  劉管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邊回憶那天陸承景的模樣一邊答道:「三少爺坐著輪椅,瞧著氣色不錯,還是跟原來一樣那麼瘦,身上的衣裳都舊了。」

  說著說著,劉管事忍不住夾帶私貨,「那惡奴不服管束,三少爺都沒發話呢,她倒先對我喊打喊殺,不分尊卑不知禮數,想必平時沒少做欺主的事。」

  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陸承遠捏著茶蓋,刮過茶碗邊沿,發出輕微的刮蹭聲。

  這聲音並不好聽,劉管事的聲音瞬間弱了下去,勉強收個尾,偏頭小心地覷了眼陸承遠的臉色。

  陸承遠並不看他,盯著茶水問:「三弟的傷可好些了?」

  劉管事怎麼知道?

  他斟酌著說:「三少爺還坐著輪椅,想來腿上的傷還沒好全,手上的傷被衣袖遮著,看不出來。」

  「三弟妹如何?」陸承遠停下撥弄茶碗的動作,將茶盞放到書案上,抬眸看向劉管事。

  劉管事後背一緊,「三少夫人的改變可不小,那惡奴打我的時候,三少夫人還在旁邊叫好呢,以前的三少夫人從來不這樣,這齣了府就大變樣了。」

  「人換了地方總會有些改變。」陸承遠喃喃一句,繼續問,「聽說三弟妹突然會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