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飛一進入這個簡陋病房，青年男子赤紅的雙眼就轉向了他，其中正有思索之色閃動著。
「你應該就是林澤吧？」
程飛提著斧子走到男子面前打量著他。
以他之前的遭遇來看，林澤無疑便是金山精神病院中，發生的這些怪事的源頭。
類似於他進入了林澤的精神世界。
很多患者應該也是受他的影響，因此才會將那些護工當成怪物。 ✶
「我是林澤。」林澤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至極，仿佛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
他移動乾澀的眼珠，看了一眼程飛的打扮，緩緩道：「你……是誰？」
「如你所見，我也是這裡的一個患者。」程飛在病房裡一邊踱步一邊緩緩道：
「閒得無聊，所以過來和你交流一下病情。」
林澤一怔，看了眼門外破碎的牆壁。
接著他的視線落在了程飛手中握著的斧子上。
而後陷入了沉默。
程飛明白了他的疑慮，解釋道：「我一個精神病，隨身帶把斧子應該也很合理吧？」
林澤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說的是變態殺人狂。」
「是嗎？在我看來都差不多。」
這次，林澤思考了一秒，「你看起來，並不像是個精神病。」
程飛聳聳肩，「你也不像。」
言至此處，病房內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有電視節目中的幾個嘉賓還在不停的說笑著。
林澤顯然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他看著程飛沉思了起來，一會兒後，他緩緩開口：
「你……應該就是，剛才那個進入了我精神世界的那個人吧？」
「怎麼？」程飛聽言倒是眉頭一挑，有些意想不到，「你連誰進入了你的精神世界都不知道？」
林澤沉默以對，並未回答。
程飛好像也明白過來了，說道：
「這麼說，你的能力是一種無差別的進攻，也就是說……只要在某個範圍之中，便都會被你拉入精神世界中，經歷你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程飛說著搬了張凳子坐下，接著道：
「而那些病人把護工看作是怪物，也是你的手筆。
就像是你當初將老鶳和同壆看作怪物一樣。
他們也將令他們感到恐懼的護工看成怪物，因此才會性情大變的去攻擊他們。」
「我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林澤看著他，沙啞的接道：
「我被囚禁在這裡，只是想讓其他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
「但……」程飛接著他的話道：
「你的能力對這些人並不適用，他們只會因為到了一個怪誕的世界而越發恐慌。
沒人在意你所謂的真相，只會因為暴力行為而遭到更加嚴苛的治療。」
程飛說著瞥了一眼放在林澤不遠處的電療設備，
「所以說，你連自己的能力造成了什麼樣的結果都不清楚。」
現在程飛基本也是明白了個大概。
林澤的能力很複雜，現在所知的有兩種效果。
其一，他可以將人的意識拉入他的精神世界。
其二，他也可以讓這些人的視角發生變化。
也即是——在這些人眼中，令他們恐懼的存在，自帶一種「怪物濾鏡」。
這也就是精神病人襲擊護工的真相。
金山精神病院的護工良莠不齊，經常會有勒索打罵的現象。
而這些患者，很多本來就是被陷害進來，被社會所遺棄了的人。
因此，在林澤能力的影響下，便出現了諸多血腥的襲擊事件。
而之前那個從護工變成病人的年輕人，因為太慫的關係，應該算是個例外。
聞言，林澤沉默良久才道：
「我是不是可以這麼認為，我的能力……給周圍的人造成了麻煩，所以，你的出現，就是過來解決這個麻煩的。」
「如果你說的麻煩，就是越來越多的精神病，爭先恐後的去襲擊護工的話，沒錯。」程飛語氣輕鬆道：
「現在是和諧社會，這樣的超自然現象，可不興有啊。」
程飛想到了自己是「獵魔人」的設定，揚了揚斧子，「也就是說，我只要解決了你，這些現象就都會平息了。」
頓了頓，他笑道：「這活兒還真是輕鬆呢。」
當然，話雖如此，程飛當然知道接下來絕對不會是什麼輕鬆的情況。
這個林澤從小便天賦異稟，現在綁在這裡還能用精神力影響那些病患，足以看出其能力的變態。
若是看輕了對方，說不得就會讓他在陰溝裡翻船。
「你確實很特殊。」這時，林澤忽然說道：
「以往的那些人，進入我的精神世界，也不過是類似於夢境，或者說……像是看一場電影，他們是觀眾，無法改變任何事。
但你……和他們不同。
你的意識直接化作了當年的我，你甚至能影響事情的走向……」
林澤目露古怪的神色，像是回憶起了先前在精神世界裡發生的事，
「但……正因為如此，所以如果你在我的精神世界裡死了，那也就是真的死了。」
「蛤？」程飛愣了一下。
林澤道：「精神世界中的怪物，代表的是我的恐懼，且都是真實的，張娜是我的夢魘，因此她代表的是絕對無法力敵的存在。」
程飛沉吟半秒，接了一句，「也就是說，如果我當時被她追上，就必死無疑？」
林澤沉默良久，「很抱歉，對此，我也無能為力。」
頓了頓，他又道：
「中壆時期也是這樣，當時的我面對的奇同壆那些人，再可怕也不過是普通人，但你遭遇的卻是由恐懼幻化的怪物，一招不慎，你就會死。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你做的事、說的話雖然很瘋狂，但……這麼多年，我頭一次這麼高興。」
他的眼中久違的露出一絲笑意，但更多的是遺憾，
「可惜，我沒有像你這樣堅強、冷酷的內心，我的人生已經沒辦法改變了。」
言至此處，林澤的眼中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神色，他輕聲道：
「那麼……動手吧，獵魔人。」
在程飛的眼中，此時的林澤就像是一個達成了願望的孤魂野鬼。
雖然說，精神世界發生的一切，對程飛而言只不過是正常操作。
但對林澤而言，無疑卻是一種極致瘋狂的救贖。
他的一生，至少到中壆為止，都代表著失敗，也是一個普通人被慢慢逼上絕路的過程。
因此，對他而言，死或許已經是一個不錯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