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貝爾摩德的寵溺方式

  第319章 貝爾摩德的寵溺方式

  此言一出,就連林新一都為之愕然。

  他本來已經絕望了。

  法醫也是有極限的。

  這種時過境遷、證物缺失的陳年舊案,他心中本就不報過多希望。

  在發現下田竟然去過美奈子葬禮,並且知道證物已經隨屍體一同火化的時候,他就更是徹底感到絕望。

  因為林新一很清楚,在有了這種知道警方手上沒有證據、也不可能再找到證據的底氣之後,嫌疑人是極少會良心發現、自覺認罪的。

  作為個人,他很憤怒。

  作為法醫,他卻必須接受。

  因為證據不足就不能證明一個人有罪,主觀感受必須服從客觀現實。

  這是法醫的職業道德。

  可現在,在林新一已經放棄的時候,米原晃子卻說:

  美奈子的皮鞋在她那裡。

  怎麼會在她那?

  包括林新一在內,在場所有人都生出了這個疑問。

  「因為我早就知道美奈子的死有問題。」

  米原晃子深深一嘆,講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我當時是美奈子的班主任,跟她關係最好。」

  「而三年前,就在美奈子死的前一天.」

  「美奈子就私下裡跟我說過,她意外地發現了,杉山老師,還有另一位她非常崇拜的老師,在從事非法買賣入學資格的生意。」

  「因為這件事事關重大,所以我讓她先不要聲張。」

  「而因為那第二個兇手跟她關係很好,所以美奈子當時也不肯告訴我那位老師的名字。』

  「可沒想到,僅僅第二天.」

  她悄然咬住嘴唇,眼神里浮現出無限的痛苦和自責:

  「僅僅是第二天,我去雜物室拿東西的時候,就發現了美奈子的屍體!!」

  「當時我就知道,她一定是被杉山老師,還有他的同夥給滅口了。」

  「所以我才會設計殺掉杉山。」

  「然後把當年跟美奈子走得最近的幾位老師都請到這幢別墅里,通過一場戲,把美奈子口中所說的,那位她『非常崇拜的老師』給找出來。」

  「結果證明,那第二個兇手,就是下田!」

  米原老師冷冷地看著下田。

  下田險死逃生,也完全被嚇破了膽氣。

  他渾身打著哆嗦,差點沒被米原晃子的這一記眼神,就嚇得伏法認罪。

  但他還是忍住了,他還是在等,等米原晃子拿出那個,可以讓他無力反駁的證據。

  而米原晃子也終於滿足了他的心愿:

  「當時是我發現的屍體。」

  「而我意外發現美奈子屍體的時候,她才剛死了沒多久。」

  「那個時候.她鞋底沾染的唾液斑,甚至還沒幹涸。」

  「所以我很容易就注意到,美奈子的鞋底,似乎沾著唾沫一樣的東西。」

  米原晃子講出了驚人的事實:

  原來林新一今天注意到的關鍵證據,在三年前,就已經被米原晃子給注意到了。

  那當時怎麼沒引起警方的注意呢?

  所有人心裡都有這樣的疑問。

  而答案卻還是那麼簡單,荒誕:

  「因為那些警察根本不聽我的。」

  「他們覺得,這個案子就只是簡單的自殺。」

  「我給他們指明,美奈子的鞋底沾著什麼人的唾液。」

  「可他們看到那乾涸後的水漬,也只是覺得,那只是她生前在哪裡踩到了地上的積水。」

  「他們只想儘快解決這個案子,以『自殺』的名義。」

  「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纏著那些調查人員,讓他們至少拍照取證。」

  「所以,才有林管理官,你看到的那張照片。」

  米原晃子拿起了,林新一之前亮出的那張照片:

  「看到那旁邊的燈光了嗎?」

  「這是我打的手電筒。」

  「這」林新一一陣愕然:

  他原來還正奇怪,那些只會用肉眼尋找證據的攝影大師,是怎麼會想到用側光源拍攝法,記錄下這塊肉眼很難發現的乾涸唾液斑的。

  合著這不是巧合。

  而是米原老師在發現了蹊蹺之後,特意摸索著用手電筒打光增強反差,把唾液斑痕顯現出來,才讓他們加以拍照記錄的。

  「再然後,警方迅速以『自殺』結案。」

  「那隻我覺得有問題的鞋子,也被美奈子的父母連帶著女兒的屍體一併領了回去。」

  「因為我只是本能覺得那隻鞋子有蹊蹺,沒辦法像林管理官你那樣,從鞋底的唾沫發現那麼多信息,還原出案發時的細節。」

  「所以我的懷疑就只能是憑空生出的懷疑。」

  「在外人來看,這甚至像是瘋了。」

  「我沒法讓悲傷過度的美奈子父母相信我的猜測,也沒法讓決心敷衍結案的警視廳重啟調查。」

  「我只能去找到美奈子的父母,讓他們至少,把那雙鞋子留給我。」

  米原老師這麼問著。

  林新一馬上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雙鞋子你保存得怎麼樣,沒有受到污染吧?」

  私人取證,嚴格來說是程序違規,會讓證據無效。

  但如果那隻皮鞋被保管得足夠小心,還完美保持著最初的狀態。

  那通過比對現場照片和皮鞋鞋底的灰塵痕跡形態.

  就不僅能證明,這隻皮鞋是美奈子死亡時穿的那隻皮鞋。

  而且還能證明,這隻鞋後來沒被人動過手腳。

  這已經是足夠有力的證明。

  有這樣的證明在,除非下田老師能請得起妃英里級別的律師,否則就別想學辛普森,鑽「程序違規」的空子。

  林新一對證物的保管情況非常在意。

  而米原晃子的回答不僅滿意,甚至還給了他意外之喜:

  「放心,我保管得很好。」

  「警視廳不願意收管證據,我就自己來。」

  「我請到當時辦案的警員出面,以私人的名義,在公證役場做了證據保全公證。」

  「這些,公證役場,當年的那個警員,都可以為之證明。」

  聽到這裡,眾人的表情都微微出現了變化:

  米原晃子把證據保管得很好,甚至私下找了辦案警員,做了證據保全公證。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在一開始,米原老師根本就沒想過要殺人。

  她一直都在努力地嘗試著,用正當途徑解決問題。

  但是,大家現在也都知到了那個結果

  「我失敗了。」

  「我去找學校,學校的態度只是想盡力壓下醜聞。」

  「我去找警方,警方只用『沒有跡象表明此案存疑』的場面話將我搪塞。」

  「我去找媒體,媒體很快就在某種可能存在的神秘力量下,變得悄無聲息。」

  米原晃子只是在平靜地陳述。

  可所有人都能聽到她話里的絕望:

  明明是一個有問題的案子,但無論是單位、警方還是社會輿論,都不去幫她揭露這個問題。

  而林新一也隱隱聽出了一些味道:

  美奈子被殺,是因為她發現了,下田和杉山在非法買賣新生入學資格。

  可下田和杉山只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基層教師,他們兩個真會有權力買賣那所能量巨大的地方名校,杯戶小學的入學資格?

  會不會,他們只是明面上的代表。

  在他們身後,還有更強大的力量?

  校方為什麼躲避。

  警方為什麼敷衍。

  媒體為什麼緘默。

  是單純的尸位素餐,還是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殺人案?

  但不管這背後有沒有藏,藏著什麼,米原晃子都已經被逼上了絕路。

  她把所有能試的方法都試過了。

  卻還是沒能為美奈子找回正義。

  「所以我選擇復仇。」

  「我要殺了杉山,還要殺了下田。」

  米原晃子坦然地承認,自己就是那個殺人兇手。

  她神情複雜地看向林新一:

  「林管理官,你來得太晚了。」

  「如果三年前就有你這樣的警官在,或許,事情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林新一一陣沉默。

  遲到的正義,很難再稱得上是正義。

  他無話可說,只是為那些同僚感到恥辱。

  「對不起。」

  作為如今警視廳的一員,林新一隻能向面前這個殺人兇手道歉。

  而米原晃子沒興趣聽取這種遲到的歉意。

  她只是轉過頭,將目光投向下田老師:

  「下田,我手上已經沒有了刀。」

  「這並不是脅迫,只是質問:」

  「請認認真真地說出來,當初是誰殺瞭望月美奈子?」

  「我」下田老師一時語塞。

  鐵證在前,又經歷過米原晃子帶來的震撼,他的心理防線終於徹底崩潰。

  「是杉山,還有.」

  下田顫顫巍巍地講出了一切:

  「還有我。」

  「我是兇手,我認罪。」

  米原晃子認罪了,下田老師也認罪了。

  兩起案子都以一個令人震撼的方式迎來了結局。

  但悲劇落幕後的空氣卻愈發冷清。

  「唉」林新一站在窗邊,獨自望月長嘆。

  貝爾摩德卻是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畔,微笑著,朝他眨了眨眼:

  「何必嘆氣呢,Boy」

  「兇手認罪了,米原也沒再殺人。」

  「這樣的結局,不是你最期待的麼?」

  「這」林新一微微一愣。

  聽到這位向來高深莫測的魔女,這似乎暗含深意的話.

  他不禁有些震驚地反應過來:

  「貝爾摩德,難道」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米原老師手裡有證據。」

  「所以你那時候才沒有阻止米原揮刀,而是放縱她發泄情緒?」

  說到這裡,林新一的眼裡甚至有了崇拜。

  而貝爾摩德卻只是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

  「我只是懂得鑑賞表演,又不會讀心。」

  「那個時候,嘖嘖我還真以為她要揮刀殺人呢。」

  林新一:「.」

  「那你幹嘛不阻止?」

  「你不是暗示我,要幫我阻止米原老師行兇麼?」

  林新一不禁有些後怕。

  合著貝爾摩德就是在故意放縱殺人。

  要不是米原晃子自己止住了殺意,她手上估計又要多沾一條人命。

  「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

  貝爾摩德倒是一點也沒有要承認錯誤的意思。

  這在她眼裡根本就不是錯誤:

  「米原要殺人,關我什麼事?」

  「殺個人而已,我為什麼要阻止她?」

  「額「林新一一臉古怪:

  也是他之前是怎麼想的,怎麼會讓一個超級罪犯去幫他預防犯罪?

  這不是讓老鼠看糧倉麼?

  「我可沒有這麼強烈的正義感。」

  「如果有的話,那」

  貝爾摩德輕輕拍了拍林新一的臉:

  「你,我,還有你的小女朋友。」

  「都應該先去坐牢不,按我們的罪行,應該直接槍斃。」

  林新一聽得一陣頭大。

  他總算是想起,自己也是一個犯罪分子了。

  也不知道原主有沒有殺過人,殺過多少,給他留下了多大的爛攤子.

  想想那傢伙在這種烏七八糟的組織里長大,還跟在貝爾摩德、琴酒這種危險人物身後.想出淤泥而不染,估計是不可能的。

  「總之,我對維護正義不感興趣。」

  「我只在乎你。」

  貝爾摩德的聲音悄然變得動情。

  這聲音悄然拉回了林新一的注意力:

  「我坐在那裡幫著監視米原晃子,只是為了讓你滿意,讓你開心。」

  「可在那一瞬間,我能感覺到」

  「你很不開心。」

  「我」林新一微微一滯:

  的確,在那下田囂張翻盤的時刻,他的憤怒幾乎難以遏制。

  或許貝爾摩德說得沒錯。

  如果那時候米原殺了下田,他心裡說不定,反而會感到高興——即使臉上不會有所表現。

  試著想一想,那種感覺就像是家裡來了個免費傭人:

  不用自己干髒活,就能看著垃圾從眼前消失。

  心裡冒著這麼可怕的想法,再想到自己之前說得那些大話。

  林新一不禁有些臉紅:

  嘴裡掛著理性,但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容易衝動的年輕人。

  而貝爾摩德只是繼續沖他微笑。

  那笑容中帶著一種無條件的寵溺:

  「如果當時下田死了,那我就不會跟你說這些話。」

  「你大可以把沒能阻止米原的責任,完全算在我的『任性』之上。」

  「好事你來做,壞人我來當。」

  「這樣一來,你心裡就不會再有一丁點的負罪感。」

  林新一一陣沉默。

  他總算知道,貝爾摩德當時朝自己眨眼的真正含義。

  他輕輕一嘆,又低下頭,無奈地回了一句:「謝謝。」

  「不用客氣。」

  貝爾摩德聳了聳肩。

  她的神態是那麼輕鬆愜意,卻又讓人莫名覺得認真:

  「相信我,Boy。」

  「我永遠都會給你,你最想要的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