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論法的精神

  第315章 論法的精神

  柯南、灰原哀、毛利蘭都表明了態度。

  難題又被拋回到了林新一這邊。

  而且難度還是翻了翻。

  如果採取皿煮的方式,3票對1票,林新一現在只有被另外三個皿煮的「自由」。

  他應該同意這個已經被他們三個認可,甚至大多數擁有道德觀和正義感的人,都會本能贊同的意見。

  那就是縱容米原老師繼續作案。

  讓她完成自己的計劃。

  殺死下田,為美奈子報仇。

  他們這些旁觀者不會有任何損失,反倒能快意地,目睹社會上少去一個人渣。

  這便是柯南、灰原哀和毛利蘭三人的共同意見。

  但林新一卻搖了搖頭。

  「我不這麼看。」

  他就像是選舉落敗卻依舊堅持不退,即使對方票數更多,也依舊堅持己見。

  「因為我是警察。」

  林新一語氣平靜地說道。

  「警察?」

  最先反駁的竟是一直唯唯諾諾,態度不堅的毛利蘭。

  她本能地質問道:「對警察來說,最重要的不應該是維護正義麼?」

  「我們現在去阻止米原老師,究竟是正義,還是不正義?」

  毛利蘭的問題極為犀利。

  林新一卻是很自然地回答道:

  「別忘了警察是執法者,講究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

  「而法律本質上是統治階汲的工具,它為統治階汲服務,體現統治階汲的意志。」

  「從這點看法律就不是為了主持正義,而是為了維護秩序。」

  「如果我們縱容這樣的』正當報復『、』光榮謀殺『,那就會嚴重影響社會秩序。」

  「法律的框架將蕩然無存,社會也會隨之陷入動亂。」

  「.」一陣沉默。

  聽到這種對法律本質赤裸裸的剖析,柯南、灰原哀、毛利蘭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變得無比詭異。

  那眼神就仿佛是在問:

  你是不是又看了什麼奇怪的書了?

  「咳咳.」林新一及時反省。

  自己這麼冷冰冰的理論分析,顯然對一腔熱血的毛利蘭等人沒有什麼說服力。

  於是,他乾脆換了種荒誕誇張的說法:

  「想想吧,如果報復無罪,縱容復仇」

  「今日甲殺乙,明日乙家屬又殺甲,甲家屬又殺乙家屬,乙家屬的家屬又殺」

  「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屍體都能堆出一座王屋山了。」

  「這樣對社會真的好麼?」

  林新一這麼循循善誘地問著。

  而毛利蘭卻並沒有跟他辯論法治和人治的大辯題,而是一句話把問題拉回了問題的核心:

  「可是,美奈子的死怎麼辦?」

  「我們阻止了米原老師,又有誰能替她懲治那個兇手?」

  在對林新一的質問之下,毛利蘭的態度反而堅定起來。

  被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這麼一看.

  映襯之下,高大英俊正氣凜然的林新一,仿佛都成了無情的朝廷鷹犬,冷酷的西廠太監。

  「所以我才不想當警察啊.」

  「警察被條條框框束縛著,有時不得不做些正確卻不正義的事情。」

  柯南在旁邊搖著他的大腦袋,無奈感嘆。

  仿佛他不願意當警察,真的是因為這些原因。

  而不是因為,他在害怕自己未來進毛利蘭辦公室得敲門喊報告,人前見到老婆還得立正叫長官。

  林新一不知道柯南內心的小九九。

  他只是非常嚴肅地說道:

  「你看不上的』條條框框『,非常有必要!」

  「如果警察不遵循這些條條框框,不依據法律行動,結果會非常可怕!」

  林新一沉下臉來。

  他在同時回答毛利蘭和柯南兩人的問題:

  「按照法律規定,要證明一個人是兇手,必須得有證據。」

  「如果警察不遵循這樣的條條框框,只憑自己的主觀意見,就胡亂地給予人審判,這會是怎樣的災難?」

  「林,你不要誇大情節,偷換概念。」柯南下意識反駁道:「我們現在講的是美奈子的案子,不是討論法理和人情的衝突。」

  「我說的就是美奈子的案子。」

  林新一微微一頓,語氣愈發嚴肅:

  他徑直反問一句:

  「柯南、毛利小姐,你們怎麼就確定,下田老師就是殺害美奈子的兇手呢?」

  「這」柯南和毛利蘭表情驟然一滯:

  是啊這是一起三年前的案子。

  因為辦案人員當年的疏忽,他們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找到,證明下田老師是兇手的證據。

  「你們剛剛也分析過:」

  「在下田老師自己被嚇得失魂落魄之前,米原老師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那第二個目標是誰。」

  「也就是說,她也沒有證據,證明下田老師就是參與謀殺美奈子的兇手。」

  「她應該只是隱隱知道,美奈子的死跟某個事件有關。」

  「而這個事件又跟杉山老師和下田老師有關係。」

  「但這並不能證明,下田老師本人就參與了殺害美奈子的事件,不是嗎?」

  林新一的聲音依舊平靜,但話語卻愈發顯得沉重。

  柯南和毛利蘭都再也說不出話。

  他們在糾結:

  「可是,當時下田老師那種心虛失措的表現就說明了.」

  「他一定和美奈子的死有關。「

  柯南也找不到證據,只能憑藉直覺來給下田老師的罪定性。

  「只是有關。」

  「這不能證明他參與了殺人。」

  林新一針鋒相對地質問道:

  「比如說,殺害美奈子的事其實是杉山老師一人所為。」

  「下田老師事後才知道這件事,只是被杉山老師拿捏著什麼重要的把柄,所以才不敢聲張出來。」

  「而因為內心的負罪感,他對美奈子的死非常敏感。」

  「所以,在驟然聽到美奈子的名字後,他才會那麼心虛害怕。」

  「這個解釋也完全能說得通,不是麼?」

  「這」柯南一時無語。

  而林新一卻是一刻不停地繼續往下說道:

  「或許你們還會覺得,即使是這樣,幫助杉山老師隱瞞真相、讓兇手逍遙法外的下田也依舊不能原諒,還是該死。」

  「但是,如果換一個故事呢?」

  「假設下田老師不僅不是兇手,還激烈反對杉山老師的殺人滅口,甚至為了保護美奈子跟杉山老師大打出手。」

  「只是他沒有成功地救下美奈子,美奈子還是死於杉山老師之手。」

  「事後,窮凶極惡的杉山、及其背後可能存在的犯罪團伙,不僅拿把柄要挾下田老師,甚至拿下田老師家人的安全來威脅他閉嘴。」

  「他不敢曝光兇手,並為此飽受折磨。」

  「所以在聽到美奈子的名字時,他的反應才會這麼大。」

  沒有證據,真相就可能是任何模樣。

  而故事只要換一種講法,就能逆轉人的看法。

  「聽到這個故事,你們是不是覺得,下田老師又根本不該死了?」

  「如果事實真就是這樣,你們還縱容兇手將他殺害,那這難道就是正義嗎?」

  林新一一字一頓地質問道。

  柯南和毛利蘭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們終於認識到,自己在熱血之下被遺忘掉的,對於真相應有的理性判斷。

  「所以我早就說過——」

  「法醫永遠不能先入為主。」

  「我們要看證據,要守法律,不能聽故事。」

  「故事千變萬化,只有證據是唯一的真相。」

  「如果全靠主觀感受下結論,以個人的身份,既作為警察執法,又替法院審判,甚至代為法警行刑。」

  「那結果就只能是滿足我們自己,而不是正義。」

  林新一的態度愈發堅定:

  「所以,如果沒有證據證明下田老師就是兇手。」

  「那他就不是兇手,更不該死。」

  他一錘定音,讓柯南和毛利蘭愈發陷入沉思。

  而毛利蘭呆愣許久,卻是又問道:

  「三年前的案子,可都因為警視廳的過錯被掩蓋了。」

  「那那如果下田真的是兇手,我們現在又沒有證據,還得保護他」

  「那就只能這樣。」

  林新一深深一嘆:

  寧可放過兇手,也不能冤枉一人。

  如果不遵循這樣的法治精神,會導致怎樣的惡果,歷史已經無數次給出了答案。

  「不過,我們現在倒不是沒有可能.「

  「驗證下田老師,到底是不是兇手。」

  林新一話鋒一轉,舉起了手中的文件。

  「檔案里有線索?」眾人眼前一亮。

  「算是有吧.」

  「鑑識課那幫傢伙雖然沒用,但至少,照片拍得夠多。」

  「那些照片裡有不少值得注意的地方。」

  「只不過,單單憑藉這些現場照片.」林新一深深一嘆:「想找出真相,希望還很渺茫。」

  「我只能試一試。」

  「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說不定還能彌補,三年前警視廳犯下的過錯。」

  「那就試吧!」毛利蘭第一個贊同了林新一的想法。

  她本來就對縱容殺人這件事,內心極為不安。

  現在看到林新一似乎有可以通過正當途徑為美奈子討回公道的可能,她馬上就表示了贊同。

  而毛利蘭一表態,柯南便不再多說什麼。

  至於灰原哀。

  她更是無條件地支持林新一的決定。

  「走吧,趕在悲劇發生之前「

  「我們去找那位下田老師談談。」

  林新一這麼說著,便帶著柯南等人走進別墅,試著去尋找真相。

  而這時,灰原小小姐卻是輕輕拉住他的衣角,示意著要跟他說悄悄話。

  「怎麼了?」

  林新一放慢腳步,小聲對灰原哀問道。

  「林,那肌肉女和大頭偵探,好像都被你給繞暈了。」

  灰原哀露出了看透一切的輕笑:

  「他們都沒意識到,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正面回答一開始那個問題:」

  「如果下田老師就是殺人兇手,而我們又無法通過法律途徑讓他得到懲罰。「

  「那從你個人的角度出發,你還會阻止米原老師的復仇麼?」

  她抬頭看著林新一。

  那雙湛藍的瞳孔顯得異常犀利。

  「我」林新一微微一愣。

  他無奈地笑了笑,最終卻還是迎著灰原哀探詢的目光,正式地回答道:

  「其實我正面回答過了:」

  「我是警察,我得依法。」

  「這裡根本就不該有我『個人』的角度,我只能是一台執法機器,一切從法律出發。」

  「.」灰原哀稍一沉默:「你可真是理性得可怕。」

  「說這些話的時候,你簡直比我都冷了。」

  「沒辦法」林新一深深一嘆:「如果不理性,判斷就會出偏差。」

  「而我的工作,不能有任何偏差。」

  「那」灰原哀想到了什麼。

  她抬起頭,有些好奇地問道:

  「如果被殺的那個小女孩是我呢?」

  「你會怎麼做,等待法律的審判嗎?」

  「我殺他全家。」林新一脫口而出。

  他只是順著灰原哀的話稍稍想像了一下,想像到那個被吊死的小女孩會是她,腦子裡就下意識地蹦出這個答案來了。

  灰原哀:「.」

  「咳咳.」林新一老臉微微泛紅:「殺人全家有些過了.「

  「兇手家人也是無辜的,不該被牽連進來。」

  「還是把他碎屍萬段吧。」

  「正好這方面我擅長,處理得好的話,估計能難死一幫同行。」

  灰原哀:「.」

  她看著林新一,目光有些微妙:

  說好要依法辦事的呢?怎麼瞬間變成犯罪分子了?!

  「因為如果是你受害,那就不是公家的事了。」

  林新一稍稍平復了下心情,語氣平靜地說道:

  「我的身份也不是執法者。」

  「而是,你的.」

  他微微一頓。

  一番緊張地東張西望,確定旁邊不會再突然冒出來個能讓他社會性死亡的園子小姐之後。

  林新一才終於吞吞吐吐地想把那個詞說出來。

  「我知道了。」

  灰原哀微微一笑。

  她不用聽完,也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那個最想要的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