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流亭
羊流亭是羊氏宗族最為核心的聚集地,羊流,取得的是羊氏之流風之意,整個亭的田地在漫長的歲月中都已變成了羊氏所有,羊氏在這裡大建莊園,莊園中竹木成林,六畜放牧,檀棘桑麻,閉門成市,不但有農、林、牧、漁各業,更建有學堂、醫舍、工坊,可以說這裡就是一片小天地,除了少數難以自產的如鹽等物資,整個莊園都可以實現自給自足。
這樣的士族莊園經濟,讓羊氏不僅僅獲得了大量經濟利益,更藉此控制了當地的人口,使得當地百姓要麼為佃戶,要麼為賓客,根本沒有自耕農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
因為別人都不需要對你做什麼,只要家主下令不許大家和你來往,你就會被活活困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田中。
羊流亭的羊氏的核心,那麼復安堡就是羊流亭的核心。
復安堡是一個鄔堡,是羊氏為了應對這個亂世而建立的,從空中往下,可以隱隱約約的聽到鄔堡外的一陣讀書聲。
「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娘子,你怎麼來了?」
羊衜正在一條溪邊的亭中讀著書,聽到有聲響,回頭一看,見是蔡貞姬,急忙笑著放下書問道。
從打扮上來看,恐怕任何人都看不出這個穿著麻衣,頭上簡單的用一根麻繩束著的書生是羊氏的二家主,如今羊流亭的話事人羊衜!
而蔡貞姬也是如此,一副農婦打扮,只有那因為長時間讀書而培育出的文雅氣質和依舊細膩白嫩的肌膚標誌著她和其他婦人的不同。
「今日是第九天了,各房都在等你的決定,你倒好,跑到這多清閒來了。」
「決定?決定什麼?我名下可沒什麼田地,又不需要清田,他馬子玉難道還能清到我頭上不成?」
羊氏和其他的一些大族有些不一樣。
那就是羊氏深知要想家族長久,就不能粘惹貪腐之事,一定要以清名示人。
因此,羊氏家族雖然田地遍野,但從個人來看,做為如今羊氏主脈的羊秘三兄弟家財並不多,例如羊衜平日就穿著破舊的衣服,吃著粗劣的食物,生活水平和一個佃戶好不到哪裡去。
當然,如果他們三兄弟想要錢也容易,從宗族帳上支取就是了。
正所謂宗族歸宗族,個人歸個人,宗族有錢,關我個人什麼事?
蔡貞姬不由笑著戳了他一下說道「羊氏的事情你難道能真的不管?
那些叔伯兄弟還在家中坐著呢,你總躲著也不是個事。」
羊衜背著手將書放在身後,嘆道「這天下這麼大,怎麼就沒個安靜地方呢?
那些人想的簡單,讓兄長牽頭聯合各方上書。
可馬子玉會在乎這些上書嗎?」
羊衜和羊秘一直有書信往來,加上羊氏原本就派到河北的一些旁系子弟傳來的消息,心裡很清楚這一次清田是來真的。
「要麼交錢,要麼清田,想什麼肉都不割就讓這事過去,不可能的。」羊衜看了看天色,說道「罷了,回去看看吧,總不能讓發兒和承兒餓肚子吧。」
此時羊衜共有二子,長子是孔氏所生的羊發,次子為蔡貞姬生的羊承。
至於後來成就最高的羊祜,還在地府排隊等投胎呢,而後來成為司馬師之妻的羊徽瑜也還未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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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復安堡的家中,羊氏各房代表都在屋外的院子中坐著,羊發二人則人來瘋的圍著這些大人打轉嬉鬧。
「發兒!承兒!書都讀好了嗎?」
看到父親回來了,兩個小破孩嚇得急忙回屋躲了起來,生怕被父親提問背書當眾出醜。
羊衜搖了搖頭,然後看向眾人說道「諸位來意,我已知曉,此處不是議事的地方,去大堂吧。」
「諾!」眾人對視一眼,齊聲應道。
羊氏祠堂大殿中,眾人坐下,羊衜等茶水上好後說道「家主已經來信說明了局勢。
此次清田,勢在必行,要麼交錢!要麼交田!
前往州府的二伯父已經被程仲德扣下,此時生死不明,河北的兵馬已經入駐到了各郡,只要一地有動亂,隨時會出兵。
想利用騷亂對抗清田,只會招來滅門之禍!」
羊衜一開口就是個重磅炸彈,炸的所有人都慌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豈不是真的要割肉?
「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呵呵,袁氏、楊氏,如今可還安在?辦法?我們羊氏和他們相比如何?
那馬子玉手握重兵,殺伐果斷,絕不可能用強。」
「不可用強?」
那就是還有希望嘍?
眾人面面相覷,然後看向羊衜。
不可用強,那就是...可以用柔?
羊衜笑道「田...我們當然願意清!
可這田我們分給那些佃戶。
那些佃戶敢要嗎?」
佃戶敢要嗎?
所有人嘴角頓時彎了起來。
是啊...清田,你們來啊。
這田我就是讓你清,你們清的了嗎?
「今日是公告第九天,如果我沒猜錯,後天那所謂的清田工作組就會到我們羊流亭來。
我們的時間很緊了。
各房要立刻行動起來,我們要讓來清田的人興高采烈的來,垂頭喪氣的走!」
「諾!!」
等眾人準備散了的時候,羊衜叫住了一人,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又有一絲擔心,問道「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只要不死人就行,去做吧!」
「諾!」
——南城縣衙
此時的縣衙外已經豎起了一塊牌子。
上面寫著「南城清田辦公室」
不時有路人用好奇的眼神看著這塊牌子。
要清田的消息已經傳的滿城風雨,甚至有人乾脆蹲在了縣衙對面,想看看到底有沒有主動繳納稅賦的。
一開始還真有,畢竟馬子玉也算是凶名在外,但只是幾戶小門小戶,真正的巨無霸,面都沒露過。
漸漸地,有人回過味來了。
羊氏都不清田,那我們清個屁啊!
就這樣,從第三天開始,整個衙門前就冷清的和荒地一樣,所有人都在等著事態進一步的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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