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喝苦艾酒的人
林冶觀察著坐在吧檯前的這位客人。
他看起來很年輕，大概還是大學生，顴骨附近有雀斑，表情陰鬱。
長長的斜劉海擋住左眼，露出的右眼毫無活力，無神地看著吧檯。
他已經在吧檯前坐了好一會兒了。
園子和小蘭已經離開，毛利小五郎接到一個電話後，也去赴一場三缺一的局了。
目前還坐在吧檯前的，只剩下落合館長，以及坐在最邊緣的位置上，正在看漫畫的柯南。
斜劉海青年的位置，就在柯南旁邊。
柯南捧著漫畫，眼睛卻不時向斜劉海瞄去。
「客人想喝點什麼？」林冶主動問道。
「我，我想試試苦艾酒。」青年的聲音很弱。
試試？林冶一愣。
也就是說是第一次喝。
「客人酒量如何？」
青年小聲道：「我沒喝過酒。」
「苦艾酒的度數都很高，而且風味獨特，就算是喜歡喝酒的人，也不一定喜歡苦艾酒的味道，客人確定要苦艾酒嗎？」林冶確認道。
「我想試試。」青年依然堅持。
「呵呵，苦艾酒在西方可是禁酒，荷蘭、瑞士、美國、法國、比利時等國家都在本世紀（20）初的時候，頒布了苦艾酒禁令，至今沒有解除呢。」一旁的落合館長忽然開口道。
「據說這種酒有致幻效果，1905年，一名瑞士農民喝了苦艾酒之後，親手殺死自己的家人，引起轟動。後來通過全民公決，瑞士頒布了禁止生產苦艾酒的法令，引發其餘國家效仿。」
林冶道：「不錯，目前生產的苦艾酒，基本都是來自捷克、西班牙、葡萄牙少數幾個國家。」
按照林冶所知的時間線，現代苦艾酒的復興始於英國。
苦艾酒在英國從未真正流行，也不曾被正式取締，因此英國的一家酒廠在20世紀90年代從捷克進口苦艾酒，引發了一陣苦艾酒的復興潮流。
林冶現在身處的年代，正好處於那個時期。
不過苦艾酒在日本也屬於冷門酒種，很少有客人會點。
至於法國等禁止苦艾酒的國家，則要等到新世紀才會解除對苦艾酒的禁令。
「年輕人，你為什麼會想喝苦艾酒呢？」落合館長忍不住問道。
「因為一幅畫，我很喜歡。」
「畫？」
「捷克畫家維克托·奧利瓦的《喝苦艾酒的人》。」青年小聲說。
「哦，那幅畫啊。」落合館長腦海中浮現關於那幅畫的信息。
青年又繼續說道：「還有一幅同名畫作，出自法國畫家愛德華·馬奈之手。此外，還有德加的《苦艾酒》，梵谷的《苦艾酒與水瓶》，阿爾伯特·邁仰的《綠色繆斯》，都是描繪苦艾酒的畫作，所以，我才想要試試苦艾酒的滋味。」
談起這些畫作，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大了一些。
落合館長驚訝地看向青年：「小伙子，難道你是學美術的？」
「是的。」青年的聲音又回落下去，一副很不自信的樣子。
林冶看了青年一眼，笑道：「原來如此。苦艾酒深受藝術家和作家們喜愛，把它當成帶來創作靈感的『綠色繆斯』，梵谷、畢卡索、海明威都是它的忠實粉絲，海明威還發明了最有名的苦艾酒調酒，名為午後之死。」
「咦，我能試試那個嗎？」青年露出意動的表情。
林冶搖搖頭：「午後之死是苦艾酒與香檳的組合，苦艾酒本身就是高度烈酒，香檳酒里的氣泡又會加速酒精的吸收，很容易醉倒。您還是先試試普通的喝法吧。」
「哦，那好吧。」青年看起來有點失望，但也沒有繼續堅持。
林冶準備酒器時，向青年介紹道：
「這位老先生是美術館的館長，客人既然是學美術的，我想你們應該很聊得來。」
青年看向落合館長，驚訝道：「美術館館長……那麼您也很喜歡畫了。」
落合館長含笑點頭：「我對待館裡的畫作，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年輕人，加油，努力創作出優秀的畫作吧。」
青年低下頭：「可我的家人並不支持我畫畫，說我沒出息。」
林冶瞥見他右眼中掠過的一絲恨意，心頭一驚。
不會吧，難道又是那個？
他默默往酒杯中倒入少許苦艾酒，然後將苦艾酒匙橫放在杯口。
苦艾酒匙是從苦艾酒的獨特喝法中演變出的配套器具，呈鏤空狀，可以做成漂亮的形狀。
接著在苦艾酒匙的鏤空處，放上一粒潔白的方糖，然後滴上幾滴碧綠的苦艾酒。
等苦艾酒完全浸潤方糖之後，用打火機將方糖點燃。
在淺藍色的火焰中，方糖漸漸溶化，從苦艾酒匙鏤空的部分滴落進酒杯當中。
藍色火焰也跟著滴落，點燃了杯里的苦艾酒，十分炫目。
盛著火焰的酒杯映入青年的右眼。
他愣愣地看著杯里的火焰，仿佛自己的靈魂也跟著一起燃燒。
嗤。
一滴晶瑩的水珠從高處落下，澆在酒匙上的火焰中，發出細微的聲響。
林冶手拿盛有冰水的量杯，傾斜程度剛好讓冰水以滴落的方式落下。
飲用苦艾酒的配套設備中，還包括專門的滴水器皿，因為店裡沒那個條件，他只好用手來操作了。
冰水混合著糖分，滴進酒杯中。
杯里升起絲絲白色水氣，給人一種神秘感。
林冶的手仿佛某種精密的儀器，隨著傾斜程度緩緩增加，水滴落得越來越快，最後連成一條晶瑩的水線。
杯口的火焰沒有燃燒太長時間，就在水線中熄滅。
若是燃燒太久，酒精就被燒光了，杯子也有可能因熱脹冷縮而破裂。
加入冰水後，原本淺綠色的酒液變得有些白濁。
那是苦艾酒中不易溶於水的藥草成分顯現出來，像雲一樣在杯中散開，被稱作懸乳。
「這種點火燃燒的飲用方式，被稱作波西米亞式喝法，燃燒的綠精靈。」
林冶會採用這種炫目的方式，是考慮到火焰能消耗一部分酒精，正適合這位第一次喝酒的客人。
而且波西米亞這個詞，常用來描述那些不受傳統約束的人，比如說藝術家和作家。
這位客人是美術生，因此這種飲用方式，正適合他。
林冶將酒杯推到青年面前。
「請。」
青年拿起酒杯，凝視著杯中的白色懸乳，目光有些恍惚。
一張迷人的臉自杯中緩緩浮現。
【夏江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