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貝爾摩德接過話,輕描淡寫地微笑著道,「那天,那個女人身上的衣服是入職銀行時穿的那一套,他應該知道組織會拿出來詢問目擊者的照片,是從女人入職資料里找到的照片,用同樣的著裝來干擾目擊者的判斷,讓我們的追蹤方向偏離。」
幾年前入職時穿的衣服,與如今的經濟條件、年紀甚至是潮流都不符合,如果沒有察覺這個計劃,一身衣服也很容易讓人忽略,而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會太在意,畢竟人家也可能是為了告別過去、因為時間緊迫,才會穿那麼一身。
可是一旦察覺這個計劃,那一身過時的衣服就顯得很突兀了。
在加上車子會路過工業園區、工業園區每晚將貨物送往碼頭的時間規律,也難怪琴酒敢這麼肯定地說出這個計劃……
「大哥,已經過去了兩周,那人豈不是已經隨著貨物運輸而離開境內了?」伏特加問道。
「碼頭髮出的貨物要經過層層檢查,那個女人不可能就這麼混過去,他們也不可能買通整條線路上的人,那個女人不可能從這條線路逃出去!」琴酒到了河堤公路,轉身看向河裡的男人,「要是有人發現一個女人昏迷在箱子裡,應該會立刻報警,然後警方會在組織找到人之前將那個女人帶走,我想這才是他所預想的計劃,當然,也有可能那個女人是自己藏進箱子裡的,那麼,那個女人會在送貨人檢查箱子時,趁著箱子打開的空檔,襲擊、打暈送貨人,從那裡離開……」
「那也有兩周的時間可以讓她逃離吧,琴酒?」基安蒂道,「我是沒聽說碼頭發現了什么女人昏迷在箱子裡,那個女人不太可能已經接觸警方,但是有很多機會從其他線路逃離東京!」
「是啊,雖然就算接觸到了警察,她現在手裡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組織的存在,但斯利佛瓦這段時間在碼頭,要是突然有警察過去,他會告訴那一位,我們也一定會得到消息的,那個女人沒有被警方接手,我們在警視廳附近監視的人也沒有看到她去報案,說明她還沒有接觸到警察……」
琴酒說著,轉頭看池非遲。
目前來說,那個女人跑了也沒有多大影響,因為手頭沒有任何可能危害組織一絲半點的東西,一時抓不到人,最多只是心裡不爽,但實際上他們也不用急,只要追查下去,總能找到線索的。
無論是從水路離開東京、轉到其他地方,還是從陸路離開東京,那個女人不求助其他人的話,不可能逃得太快,目前最多離開東京,而求助其他人更好,他們掌握了那個女人所有的交友信息、資金帳戶,只要那個女人有所動作,都是線索。
再者,既然察覺了兩人的計劃,從工業園區的送貨路線、終點站,就能查出一些線索,甚至是近期在碼頭的斯利佛瓦,也能通過在碼頭的走私線人手,尋找那個女人離開的目擊證人。
總之,線索獲取途徑太多了,組織專心去查的話,不出三天就能把那個女人的出逃線路摸個大概。
他所在意的,是拉克的異常舉動。
突然轉身離開水邊,還目光帶著警告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也就代表著『帶著水邊可能有危險,趁早遠離』,之後又一直看著上遊方向,應該是發現了什麼……
「魚不對……」池非遲依舊看著上游,嘶啞聲音壓低後顯得更輕,「上游有什麼東西順著水漂流下來了。」
琴酒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打算走水路嗎?」
「不是單一的個體入水,不然不會驚動那麼多魚,」池非遲嘶聲道,「還有隨水漂流而來的、很淡的血腥味……」
氣候嚴寒時期,水裡溫度會高一點,但也高不到哪裡去。
有太陽的時候,淺水區的溫度提升,魚會往上浮,相反,如果是陰天,深水區的溫度會比較高,魚在河裡遊動時,會選擇靠河底的位置,遊動的速度也不會快。
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太陽,空氣冷得像冰,魚應該會待在水深一點的區域,在光線不足的環境下,站在岸邊很難看到水裡有魚。
但他剛才看上遊方向,從水面看到了魚的蹤影。
不止一條魚的蹤影。
他還看到了鰱魚,鰱魚一到冬天就喜歡潛到深水區過冬,但同時,這也是膽小又容易被驚動的魚,行動不是很敏捷。
看到鰱魚反常地出現在較淺的水位,還一改懶散潛游的習性,像是被什麼東西驚動一樣,順著水流往下游去,也就可以判斷有什麼東西入水了。
這條河河面寬,水深,能夠驚動這麼多魚的,不會是單一的個體,就算是一個成年人潛游過來,也不太可能驚動這麼多魚,再加上似乎是水花激起時、自上游飄來的、那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很遺憾,本來要是可以賣個人情的話,他是傾向於裝傻、給這個男人一線生機的,但繼續待在水邊,他不確定會發生什麼、自己會不會遇險,只能儘快離開水邊,而突然離開水邊,就意味著他需要解釋。
只能揭穿這一處異常了。
……
夜幕正式降臨,橋下光線越發昏暗。
被吊在橋下的山岸感覺手腳麻木得難以動彈,低頭盯了一會兒水面,察覺守在附近的人轉身往上走,艱難抬頭,看到停在上方的車子離開,心裡自愚般多了些許嘲諷。
看來組織這些人覺得他這個魚餌釣不到東西,已經失去了守下去的興趣。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大概不到一分鐘時間,組織的狙擊手就會毫不遲疑地開槍命中他的要害,在這種昏暗中依舊有自信讓他一擊斃命,組織的狙擊手還真是自負得讓人討厭。
河裡,魚群姿勢彆扭地游過山岸身旁,更像是在痛苦掙扎、抽搐。
在游向前方後沒多久,一條魚被剖開又合攏的腹部中,紅色提示燈閃動的炸彈引爆,一瞬間亮起的火光在夜裡十分刺眼,卻又很快被升騰而起的水柱撲滅。
但爆炸不止一次,一條條經過山岸身邊的魚在前方炸開,在轟隆聲中,水柱和飛濺的水花完全遮擋了橋下,也遮擋住了神色錯愕的山岸的身影。
「嘩啦!」
山岸身旁,一個穿潛水衣的身影浮出水面,咬牙抬手割斷了繩子。
「你……」山岸驚訝轉頭看著女人。
「走!別在水面露頭,下游有船,我們就在船底從水下離開!」女人來不及多談,將事先準備好的氧氣管吸嘴塞進山岸嘴裡,拖著手腳乏力的山岸下潛。
山岸想掙扎,卻沒有力氣,想說話,開口卻灌了一口帶著不知是魚腥味多一點、還是火藥味多一點的水,只能咬住氧氣管吸嘴,任由女人帶著他穿過水柱升騰又落下的水域。
「這、這是怎麼回事……」
岸邊似乎傳來未能走遠的人的呼喊聲,又很快被迅速順流而下的兩人甩在身後。
在水中被帶著前行,讓山岸突然兩人有了化身為魚、一路游向大海的恍惚感,似乎游離這裡之後,外面等待他們的就是自由廣闊的天空,一直到……
水底突然亮起了明亮的光,就像漆黑河水一瞬間變成了美妙夢境的入口,而現實中,這卻是通往死亡的致命光照。
水底照明!
水裡潛游的女人頓時變了臉色,想折返身卻已經來不及了,不止是被照亮得太突然,她的動作跟不上腦子的反應速度,遲遲無法轉身往回遊,也因為被照亮的區域太大,他們無論如何也游不出這一片明亮水域。
更重要的是,預感到死亡來臨,她手腳變得過於沉重,活動一下都變得艱難起來……
「找到了,看得很清楚,兩個目標都到齊了!」
附近高樓上,基安蒂盯著瞄準鏡,看著水裡被照亮的河流中的兩個人影,眼裡帶著亢奮期待的神采,「好了,琴酒,快點決定!是先殺死那個叛徒,還是先解決那個本就在清理名單上的女人?」
河堤上,琴酒站在車旁,看著一段河水被照亮的區域,也清晰地看到了水裡的兩人,嘴角帶著冷笑道,「按本來該有的順序來,讓那個叛徒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無濟於事!」
「明白了!科恩,那麼就是你先來!」
「明白。」
科恩沒有廢話,瞄準了水裡的女人,扣動扳機。
子彈飛速穿過空氣、穿過水麵,最終穿過女人的頭顱。
隨著子彈的貫穿,一縷鮮紅被帶出,還未徹底被河水稀釋,就和大量噴涌而出的鮮血混雜在一起。
山岸瞳孔擴張,盯著身旁被血水包裹的人影,神情才剛從驚訝轉為悲痛、惱怒,一顆子彈也隨之穿透了因此而仰起的頭。
「槍法還是那麼好啊,科恩,基安蒂……」
河堤上,伏特加站在車旁,用望遠鏡觀察水中兩人,毫不吝嗇地給出誇讚,「那兩個傢伙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池非遲看著快速被鮮血染紅的河面,金色假髮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一道擦傷停留在易容臉左側臉上,讓冷漠的神情又添了些許陰沉的凶意。
他,好像又坑死了兩個……
不過這兩個人的潛逃計劃本來也行不通。
就算一開始,組織的人因為居然的爆炸、飛濺的水花,而讓兩人逃進了水裡,但水中照明本來就是準備好的,只要封鎖上下河道和河案,兩個人怎麼都跑不出去。
犯罪團體對於叛徒可是深惡痛絕的,大家一起違法犯罪,本來就得小心謹慎、不能讓人掌握證據或者線索,這個時候突然有個掌握著團隊情報的人背叛,帶來的打擊可是毀滅性的,幾乎就意味著一條線路的徹底癱瘓,嚴重一點,很多人都會有被抓的風險。
嗯,綜合分析,結局跟他的提醒關係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