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月07日,是今年日本寒假結束的第一天,也是普普通通的月曜日。閱讀
只是在這本該飄雪的時間段,天空不作美下起了朦朧細雨。
本該在茨城縣偵破的案件,最終卻在東京都召開記者發布會。原本普通的刑事案件卻牽扯到許多方面的問題,以至於整整一周的時間,警視廳搜查一課強行犯三系的警員們都奔波於兩地。
背後牽扯到的執法人員,讓警視廳不得不成立專案組,就連偵破該起案件的刑警鬼澤崇也沒有想到事態會嚴重到這種可笑的程度。
「就連老天都看不過去吧,所以本該下雪的天氣預報變成了雨。」早坂優奈捧著一杯溫熱的牛奶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空,臉上並沒有偵破案件後的愉悅感,反倒心情異常的沉重。
她是因為憧憬警察才成為警察的,也一直認為警察是維持正義的存在。可這次的案件讓她明白自己原先的想法太過簡單了…警察也是人,而有的人會染上名為「貪婪」的不治之症,從而逐漸變為眾人忌憚的「魔鬼」。
忙碌一星期下巴上都冒出鬍渣的高木涉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嘆了口氣說道:「是啊,也不知道還能放晴嗎?」
佐藤美和子意外地瞥了一眼說出這種深度話語的高木,她笑著把手中的文件往他腦袋上一拍,性格還是那麼樂觀:「當然可以放晴啦,只要有我們在的一天,就不會沒有晴天的。」
高木涉微紅著臉低下頭,他揉著被美和子拍得地方心裡暖暖的…這算不算是佐藤警官在安慰我啊?
「說起來我們居然沒有機會去記者發布會,目暮警官真小氣呢。」早坂優奈不滿地嘀咕道。
「啊啦?早坂妹妹你該不會是想和鬼澤警部一樣變成警界紅人吧?」佐藤美和子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調侃的機會,壞笑道。
「什么妹妹啊?我可比你大哦美和子!」早坂優奈把杯中的牛奶一飲而盡,皺眉道:「只是覺得風頭都被那傢伙出了,很不爽啦!」
「阿嚏!」
「鬼澤老弟你該不會是感冒了吧?」
正在報告廳後台休息室內的笹島律揉著發癢的鼻尖,他的身體早就不存在感冒等疾病的可能性,這也得多虧那枚不算成功品的ATPX4869,所以自己打噴嚏多半是有人在罵自己。
「沒有,我的鼻子比較敏感,應該是這裡的空氣不太流通。」
笹島律看向鏡子中身穿黑色西裝的自己,今天的西裝要比以往都來得正式,是去年給自己掃墓時穿得那一身,真沒想到還能再用上呢。
想到等等要發言的內容,他的心情也沉重起來。
與其說沉重,不如說複雜。因為他現在是以組織臥底的身份成為警察的,所以也不是純粹的警察啊。
只是儘可能扮演好一名刑警,只是儘可能用最快的速度往上爬…給組織提供更多利益的臥底。
但這裡面還是藏有私心的吧,誰讓當他發現警察魅力的時候,卻已經深陷黑暗的泥潭,沒辦法脫身了呢。
如果七年前可以多在警視廳里任職一會兒就好了,只可惜這世界上不存在如果啊。
目暮十三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覺得鬼澤崇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畢竟他的辦案能力真的很強,就像這次的事件放在別人手裡,恐怕光調查清楚來龍去脈就要花費一個月之久。
不,一個月都高估了大部分的刑警,說不準這會成為一樁懸案。
他伸手拍了拍鬼澤崇的肩膀,安慰道:「鬼澤啊,以後遇到類似的案件會很多,如果你每次都這樣共情被害者,會很累的。」
共情嗎?是啊,警察辦案若是代入感情,的確會影響判斷,或者是沉浸在那種悲痛的情緒裡面走不出來,鬱鬱寡歡到主動脫下警服。
「雖然會有點累,但只要把這份心情轉化為動力,就會好很多。」
笹島律低頭看向腕錶上的時間,笑道:「只有這樣我才能沉浸辦案,儘快抓住那些逍遙法外的兇手,還被害者一份答卷。」
年紀輕輕卻有這樣的想法,還真是了不起。目暮十三想起當年共事一個月的黑髮青年,現在的年輕刑警是真的厲害啊。
推開休息室的大門走向記者發布會,在鬼澤崇出現的瞬間,台下記者們也毫不吝嗇按動相機快門,現場瞬間只剩下連拍的聲響。
成片的閃光燈讓其他警察們都有些不習慣,晃得睜不開眼睛。
也就只有接受過多次採訪也見識過大場面的笹島律還能淡定坐在位置上,直視面前的鏡頭們。
記者發布會的內容非常簡單,就是對外界那些聲音的回應。
「聽說被害者香坂敦子小姐生前是有留下遺書的,而且遺書上也清清楚楚寫明殺死她的兇手只可能是西田諒太。當時茨城縣的警察,為什麼沒有從遺書的角度調查案件呢?」
身為專案組的組長,笹島律打開面前的麥克風沉聲回答道:「這是茨城縣警察署在案件處理上的疏失,已經被拘留的前刑警中田二朗承認故意隱瞞實情,所以當時的案件並沒有把幕後兇手西田諒太推出來。」
記者們尖銳的問題,身為年輕刑警的笹島律卻遊刃有餘地回答著。不僅口齒清楚思路也很清晰,甚至台下的記者們有種只要把這些話原封不動寫在報導里就能過關。
「那請問,現在警視廳願意公開被害者香坂敦子小姐的遺書嗎?」
目暮十三聞言後拿出早已準備好放進證物袋裡的白色紙張,笹島律伸手接過這張已經皺皺巴巴的遺書。
[我最後的家人,也是我最疼愛的弟弟,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封信。]
[如果能夠,我希望可以平安回家,不用讓你看到這封信。]
[我沒有可以依靠的朋友了,他們也都被威脅著。我想了很多,明天就是那一天。]
[對不起,瑛太。最終還是把你一個人留在這世界上了,但你不要難過,我只是去找爸爸媽媽了,可能是我太想他們了,所以提前要走了。]
[下次投胎,我希望還能是爸爸媽媽的小孩,還能有你這麼可愛的弟弟。]
[瑛太啊,好好照顧自己,我知道你想成為足球選手,我用打工的錢給你買了一雙你一直想要的球鞋,應該過幾天就能收到。]
[再見了,瑛太。好好保重,一定要幸福啊。]
[信件的最後,我想寫下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肉麻話語。]
[瑛太,姐姐超愛~你的喲]
遺書的內容並不是笹島律念的,是他拜託貝爾摩德模仿香坂敦子的聲線讀出來錄在錄音筆里的。
他攥緊手中的遺書,緩緩道:「其實警方這裡還收到了一張特殊的明信片,是被害者的弟弟香坂瑛太親自交到我手中的。」
目暮十三聞言一愣,這好像是沒有提前說好的環節吧。他壓了壓自己的帽檐,希望裡面的內容不會讓上頭怪罪下來啊。
笹島律從西裝的內袋裡取出信件,卡片上的褶皺都是瑛太看完信件內容留下的淚水造成的。他輕嘆出一口氣,把上面的內容讀給現在所有能聽到的人。
「我現在十歲,十年後的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變成了一個很棒的女生了嗎?我有男朋友了嗎?十年後的我應該很幸福吧?」
「我…好期待。」
在念完明信片上簡短的內容,台下一直壓抑者情緒的部分記者們也紛紛低聲抽泣起來,誰能想到讓他們繃不住的,會是十歲小孩寫給未來自己的明信片呢?
明信片裡的那句「我好期待」,腦海中甚至能浮現出香坂敦子年幼時期寫下這張卡片時的笑容。
而回到現實,十年後的她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而害死她的,正是十歲的她所期待的未來男朋友。
記者發布會在一片克制的抽泣聲中落幕,笹島律站起身與其餘警察一同鞠躬,挺直身板時注意到坐在最後一排身穿黑色正裝的香坂瑛太。
視線往下看去,是一雙嶄新的橙色足球鞋。
橙色,是希望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