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沒人踩的狗屎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著,手術室的燈未熄滅表示著外邊等待的人沒辦法放下懸著的心。不遠處角落裡還有一位中年婦女輕聲抽泣,她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緒但還是沒能控制住,多半是知道手術成功率極低吧。

  哪怕專業知識足夠豐富知道大和敢助這個手術並不難,笹島律也緊緊盯著那亮起的紅色指示燈。已經過去三個半小時,手術居然還沒結束嗎?比自己預想的速度要慢,看來操刀的醫生可能不是經驗老到的專家。

  手術室的燈光終於在接近零點的時候換成了綠燈,笹島律快速站起身來到率先走出來的助手醫師,問道:「您好,請問患者的情況還穩定嗎?」

  助手醫師明顯透著倦意,他遲疑數秒後才點頭道:「放心吧,手術進行的非常成功,應該有人做過急救措施吧?是你麼?」

  「嗯,我有學過一點醫學。」笹島律謙虛道。

  「那你應該知道左眼的問題吧?很遺憾,沒能保住。」助理醫師知道患者的身份是警察,他伸手輕輕拍了一下鬼澤的肩膀說道:「還有左腿可能需要依靠拐杖行走,我們試圖醫治但失敗了。」

  「嗯,當初在來得路上我就有做過比較壞的打算,放心吧並不會怪罪醫生的。」

  笹島律準備去把後續的入院手續費也繳了,扭過頭想打個招呼便發現早坂居然坐在座位上睡著了。真是到哪裡都睡得著啊…不過奔波了一天本就很累,再加上剛才神經緊繃著的確會引起疲勞。

  有些不忍心打攪她,但現在必須要去病房看護,笹島律只好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她的身子,在她還迷糊的時候就開口解釋道:「醒一醒,手術已經結束我們該去病房了。」

  在聽到「手術已經結束」這六個字後,本還睡眼惺忪的早坂優奈立馬反應過來,問道:「怎麼樣?成功嗎?」

  「嗯,很成功。」

  「那就好。」

  兩人跟隨著護士一同前往獨立的單人病房,躺在病床上的大和敢助陷入沉睡,麻醉劑過去後又因為長時間的手術,深度睡眠是正常的現象。

  笹島律見早坂在護士一離開後就背過身偷偷打哈欠,他找了張椅子坐下,說道:「你如果困的話就睡吧。」

  「嗯?不了,還是你睡吧。」早坂優奈不太好意思繼續打瞌睡,要知道今天最累的就是鬼澤,他到現在還沒休息過呢。

  「馬上長野縣的警察就會過來,我不太喜歡不洗澡就睡覺。」笹島律很隨便的找了個藉口,藥物的關係讓他沒辦法輕易進入睡眠狀態,即便他想睡也睡不著。

  「那好吧,人到了記得叫我。」

  「好。」

  按照打電話通知的時間推算的話,應該還有兩個小時他們就能抵達這裡。笹島律抬手看了一眼腕錶上顯示的時間,沒想到居然折騰到這麼晚了。

  難得的休假又泡湯了,好在這次沒有出現惡性事件,也沒有人死亡。

  笹島律站起身打算去外面抽根煙,剛把煙塞進嘴裡準備伸手去拿火柴盒,猩紅色的瞳孔猛地一縮,香菸也在不知覺間掉落在瓷磚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再度坐回座椅上,低垂著頭抑制住疼痛感,右手緊抓左側胸口不放…他能感覺到心臟處傳遞出來的灼熱感,渾身的血液都變得滾燙起來,血痕的地方傳來得是刀刃刺入五臟六腑般的疼痛。

  「唔…」

  顫抖的手朝褲兜摸去,這才想起來藥劑放在了行李箱裡,本想著在別墅里休息就不需要隨身攜帶的,誰知道…會發生這種意外狀況,滿腦子都想著救人,就忽略了這一重要事項。

  笹島律克制著體內的狂熱,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走出病房,現在回別墅去取藥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好想辦法進到配藥房裡拿一些藥劑來抑制疼痛了。

  躲避監控的同時去更衣室裡面隨手拿了一件合身的白大褂套在身上,戴上醫用口罩和無菌帽倒是也很難認出他是誰,笹島律快步走向配藥室,運氣不錯的是裡面只有兩名護士。

  換了一個比較溫柔的聲線,笹島律開口道:「麻煩拿兩支阿托品和一支咪達坐侖,還有兩支注射器。」

  「好的,單據麻煩出示一下。」

  「急著用還沒開,等等就給你。」

  「好吧,你記得拿來哦。」

  笹島律接過東西後原路返回再把衣服物歸原主,最好的注射地點是病房,那裡並沒有設置監控設備,他坐在座位上熟練地給自己注射止痛針和鎮定劑,雖說沒有自己調配的藥物來得有效,但也能做到延緩作用。

  把注射器藏進內側口袋裡,笹島律仰頭躺在座椅上,照理來說打上一支鎮定劑能在十分鐘以內進入睡眠時間,可對他而言並沒有效果。

  畢竟為了睡一個好覺,他的「前輩」貝爾摩德可是嘗試過非常多種方法,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只能依靠褪黑素入眠,但那種東西對身體是百害無一利的,不到迫不得已時並不會服用。

  要知道他們是不會變老的怪物,也意味著獲得了永生的密鑰,不少人所羨慕,可只有他們能明白這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

  能清晰感受到體內的灼熱感慢慢消退,這一年的時間裡面,在那間實驗室里收穫的後遺症一直折磨著他,這種像被食肉蟻一點點啃噬臟器的感覺,簡直生不如死。

  可他還不能死,沒到該死的時候。

  並不是警察廳那邊安排給自己的任務,而是讓那些活在腐爛環境中的人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早就對警察廳感到失望了。

  笹島律「死亡」的那段時間裡他一直都呆在蘇黎世被組織監視著,但他仍然懷著一絲期待默默關注警察廳的動態。

  可是他得到的回應是什麼呢?

  是警察廳的高層們取消了他的臥底警察身份,是警察廳的高層們徹底拋棄他這枚失敗的棋子。笹島律甚至覺得,自己若是活著…也不會得到這群大人們的信任,甚至會派人來殺死自己吧。

  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便是諸伏景光懇求警察廳給自己留一個還算體面的墓碑,一句「笹島律刑警在任務中意外身亡」的潦草結尾。

  以警視廳刑警的身份死亡,的確算是給「笹島律」的人生畫上了不錯的句號。

  笹島律仰頭看向白色的天花板,自己長達五年的潛伏,就像是一坨沒人踩的狗屎,那群該死的大人都繞道而行,避而不談,生怕會髒了他們的利益。

  用幾年的時間去看透一些人,呵,還算不晚。

  門外傳來一陣騷動,笹島律快速把襯衫的紐扣給系好,下一秒門就被猛地推開,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聽到那一聲喊出口的暱稱。

  「阿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