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辦公室里的人都出來圍成黑壓壓一圈。
古雅人環顧,把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有面露擔憂的,也有抱臂冷笑的。
有緊張不安的,也有事不關己的。
目光轉了一圈,最後停在長叔刻滿皺紋的老臉上。
古雅人笑了。
「應該說,您老人家行不行啊,能不能把我送進去啊?」
「好!」
長叔大力拍了一巴掌古雅人肩膀。
「好!」
更大力的一掌!
「真好!!」
拉開膀子,使腰力的全力一掌!
「就是要這心氣勁兒!!!就足!!!」
奪命連環噼里啪啦好多巴掌!
古雅人揉著肩膀,苦笑道:「嘿,您差不多得了,再拍我這肩膀就腫了。」
目暮擦了擦額頭的汗漬,過來打圓場。
「你們這架勢弄得我大氣都不敢出,太緊張了吧!對了,還沒恭喜你,古老弟,你現在也是系長啦!」
目暮笑著招呼。
稀稀拉拉地道賀聲此起彼伏。
古雅人用恰到好處的營業笑容招呼著,一一回應。
甭管這裡面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不對付的,起碼人家恭喜話說的順耳。
「好了好了,都散了!不用工作了嗎!」
目暮呼著手臂,驅趕這幫老油條。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他才拉著古雅人和長叔兩人到僻靜處說話。
「我說古老弟,這差事不好接啊……」
目暮瞄了一眼長叔,欲言又止。
長叔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目暮這是在以進為退。
「目暮啊,我發現你現在也是越來越滑頭了。有屁就放,擺那個臉,裝啥?」
「是不是想說我坑了小古?」
「嘿嘿嘿……」目暮訕笑,沒有搭腔。
長叔警銜沒他高,但畢竟是多年的老前輩。
日本職場上,前輩就天然有資歷,警視廳也同樣如此,或者說一線的老牌刑警,更看重經驗。
「狗屁,」長叔笑罵一句,「你懂個屁,小古這是有貴人相助。」
「長叔你這話怎麼說?」
「滅門案到現在二十年了,調查組年年補進,裡面的調查員人來人往,案子破了嗎?」
長叔說到這兒,眼裡蒙上陰霾。
「是,我承認這個陳年懸案是有難度,而且越拖越難,許多東西都隨時間消失了。」
「但是你看進去的有幾個是把案子放在心上的?」
「還不是進去混個資歷!他們那幫高官後輩去看過現場嗎?摸過死人嗎!坐在辦公室里簽簽文件,他們懂個屁的破案!!」
「長叔——」
目暮趕忙拉住長叔,不讓他說下去。
「您可小聲點……」
「怎麼著,呵,這搜查一課的小崽子還要給我打小報告嗎?老子現在也不歸你三系管了!」
「是是是,您消消氣,」目暮苦笑,「倒是我里外不是人了,我不也是關心則亂,擔心古老弟鑽了牛角尖嗎?」
「別人我不清楚,古老弟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
「不然您能舉薦他進調查組?」
「既然說開了,大家都是搜查一課的弟兄,我也不藏著掖著,我就是怕古老弟不是去混資歷,而是真鑽進這個圈,出不來了。」
「長叔,您也有所耳聞吧?」
「上面早就有人對古老弟最近的動靜不滿了,就算滅門案調查組是純撈資歷的,古老弟這性子,一接手案子能不調查?」
「這一調查能不行動?行動起來了,那些人有的是辦法把好事變壞事,徹底挖出一個坑把古老弟埋了。」
「是不是這個理?」
目暮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語氣誠懇,讓長叔沉默了。
「唉……窩火!」
長叔捶了一下牆。
別看他平時溫溫吞吞的,笑眯眯的老前輩模樣,實際上常年跑現場的,哪個是好脾氣?
脾氣好的能鎮住那些窮凶極惡的罪犯?
「算了算了,這些狗屁倒灶的事,一說我就煩,所以我才懶得去考什麼升職。」
沉默了片刻。
長叔長嘆一聲:「目暮啊,三系那幫孫子有你照看著,真是他們的福氣。」
「唉,我也就是個警部,又能做多少呢?只要能抓住罪犯,把案子破了,其他的我也都無所謂了。」
「行了行了,不說這個了,來氣。」
「我和你道歉,目暮,剛剛我就是心裡有火,不是對你的,你別在意。」
「長叔,我懂,我又何嘗不是憋著氣呢。」
「唉,我就是不甘心吶……小古!你怎么半天打不出來一個屁?!還在想那小醫生吶!!」
長叔一個巴掌猛地拍在古雅人後背。
默默聽著的古雅人一個沒防備,差點一個趔趄栽跟頭。
「長叔!你是打上癮了吧!」
目暮和長叔哈哈大笑,兩個老男人擠眉弄眼開黃腔。
「呦呦呦,哪個小醫生啊?古老弟你住個院不得了嘛,咱們美和子不漂亮嗎?」
「嘿,目暮,我跟你說,那小醫生美得很喔!用現在的話叫什麼……喔對!嬌小型!」
兩個老男人嘿嘿直笑,盡在不言中。
目暮那當年也是靠著美女救英雄,娶了在校高中生的高手,混跡搜查一課多年,早就是個老流氓了。
只不過在部下面前要保持威嚴,總是一副正經的模樣。
古雅人沒細聽兩人的調侃,他的心思全在另一個謀劃上。
「長叔,你說我們要是真做出一點成績來呢?」
「嗯?!」
笑聲戛然而止。
長叔不是驚喜,而是狐疑。
「小古,你不用安慰我,長叔現在心態很好,能有希望肯定死追到底,但實在沒辦法也不會鑽牛角尖的。」
「不,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真的找到了線索,調查組會追查下去嗎?」
「這還用說,當然會……嗯?你是說獨立調查?」
長叔一聽就聞出古雅人話里的味兒。
「長叔,調查組的組長不是我吧?」
「你在想屁吃!」
長叔沒好氣地啐了一口。
「我就是個不要臉皮的老東西,說不定哪天上面看我不順眼就把我踢去合作企業退休養老了,哪來的本事給你弄個組長?」
「你小子能耐大,要不你先給我弄個警部乾乾?」
目暮沉思道:「古老弟擔心的確實有道理,據我所知,調查組的成員除了長期固定的追查員,每年補進的調查員的確呆的時間都不長,而且能不能幹實事還得看那年精英組進的人多不多。」
「什麼狗屁精英組,要是靠自己本事的,長叔我倒是說一聲服。那些個官宦子弟,搞政治還行,搞刑偵?功勞簿上能給別人留個三瓜兩棗的就不錯了!」
「等等!」
長叔回過味來,緊緊盯著古雅人。
「你小子要調查權幹嘛?你是不是真發現什麼了?」
「我只是想擁有一些自主權,免得被人拖後腿。因為……我可能會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目暮頭疼道:「古老弟,你可別折騰了,知不知道被炸死的那個爆炸犯,我們現在有多少文書要做?神他媽人權組織都冒出來找我們茬兒!」
古雅人若有深意望了一眼目暮警部,什麼也沒說。
果然,這些人精早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不然也不會默默給他擦屁股。
往大了說,古雅人的行動算是濫用私刑、草菅人命了,這也是為什麼他之前一定要拿到總指揮的原因。
如果總指揮不是他,不是他抗下了所有的責任,那麼目暮等參與行動的人,所有人的升遷之路都要受到影響。
既幹了目暮他們不敢幹的事,替同僚報仇;又抗下了責任,吸引高層大部分目光,難怪目暮他們都有默契地替古雅人遮掩。
「別緊張,只是警察手冊里不太倡導的法子罷了。」
「不太倡導?!」
目暮聲音都高了兩分,緊張起來。
「別告訴我,又是那種亂來的辦法!」
不知不覺,古雅人的行事變得偏激。
自從幹掉了沼淵己一郎等人之後,他開始逐漸萌生強烈的復仇心,對危及他和周圍安全的人與事,容忍度越來越低,手段也慢慢滑向灰色領域。
此時,古雅人絲毫不覺得自己處事變得激進暴躁。
他寬慰目暮道:「不至於,大約和四課差不多的程度吧。」
「喔——」
目暮和長叔瞭然,他們都是老刑警了。
搜查四課那幫和暴力團打交道的同僚,有些手段確實不太光明。
可是,不和極道打交道,真以為情報是憑空來的?這快成為四課的潛規則了。
「這麼說的話,好像還能接受的樣子……」
叮鈴鈴。
三個男人各自看了看衣兜。
「喔,是我的。」
古雅人摸出了工作手機。
「餵?」
「恭喜啊……」
嗯?女人?
目暮和長叔瞬間貼近古雅人的手機,貓腰湊上去,正大光明偷聽。
「你的消息蠻靈通的嘛!現在可是工作時間,就為了恭喜我出院,偷偷翹班?我可是會和菊池課長舉報的喔!」
古雅人調侃電話那頭的女人。
可是下一秒,那壓制不住欣喜的聲音,說出了令古雅人懵逼的一句話。
「不是恭喜你出院,是恭喜我們又要一起共事了!」
「啥、啥?!」
藤原梨花抿唇,想要偷笑,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聲音變得雀躍。
「沒錯,是調查組喔我也是組員了,那麼,一起努力吧,古、警、部!」
嘟、嘟。
電話掛了。
那邊藤原梨花揮了揮小拳頭,捂住上下起伏的大胸脯,心砰砰直跳。
「呼——又和你在一起了呢……」
「那個,系長——」
辦公室門悄悄打開一條縫,三田大志的腦袋從那裡擠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滿面通紅的藤原梨花。
「臥槽!完蛋!」
咚!
三田大志趕忙關上門,慌得一批。
我是不是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了?
藤原系長臉、臉紅了?!
我我我我我不會被滅口吧?!
宛如變臉,辦公室內的藤原梨花瞬間擺出冰冷臉,表情高傲的如同高嶺冰蓮。
「給我滾進來!!!」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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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課那邊的混亂,古雅人不得而知。
他現在被逼近眼前的兩張老臉嚇得不輕。
「嗯?」
「嗯??」
「嗯???!!!」
一聲比一聲高,兩個老男人把古雅人逼近牆角。
「說!」
「剛剛那個聲音甜美的女人是誰?!」
「好哇!虧長叔我還替你操心,你連調查員都勾搭上了,我還擱哪兒費勁!!」
一個抱文件的小女警急匆匆跑過來。
「目暮警部,有文件需要您……啊!!!對不起、對不起……你們繼續!!!」
咣咣咣。
小女警嚇得文件都沒撿就跑了,跑兩步,又斜著身子跑回來抓了兩把,抱起文件,噠噠跑走,興奮得小臉通紅。
古雅人一臉生無可戀。
「艹,老子的名聲要是變奇怪了,你們倆等著好看!!!」
「目暮十三!還有你,高木長介!!別忘了,你現在還在老子手裡幹活!!!」
「凸(艹皿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