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凜早已等候多時。
公民館的火勢變得越來越大,聽到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和某人的哭嚎聲後。身著黑色雨衣的黑澤凜翻身進入到那扇沒有窗鎖的窗戶,快步向鋼琴房的方向走去。
「這樣就結束了……咳咳!」
抱著有些脫力的手臂,成實微微喘息。
眼前近在咫尺的破碎窗戶此時卻像是夾了上千米的距離一般遙不可及,火舌蜿蜒肆虐,眼見最後的逃生出口也快要被熊熊的火焰完全覆蓋。
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眼前的鋼琴,眼中滿是憐惜,成實的雙手再次舞動起來,在琴鍵之上翻飛。
《月光》第三樂章。
悲愴的音符在熊熊烈火中不斷跳躍著,黑澤凜神色一陣,仿佛悸動般的情緒瞬間湧上腦海。
琴聲中所蘊含的悲傷,釋然,此時卻和他產生了強烈的共鳴。像是回應般,黑澤凜的腦海中突然湧上了一股不屬於自己的情緒。
那是什麼?
比琴聲的悲傷更悲傷、最後竟扭曲變形變成的怨恨,與琴聲的釋然截然而反、甚至強上無數倍的偏執……
「這不是我的情緒……?」
黑澤凜在鋼琴房的門前身形踉蹌了一下,他緊緊的捂住頭,這種共鳴的感覺讓他有些難以呼吸。
體內的魔力此時已經形成完美的閉環,但在火焰包圍的情況下,他早已沒了心思去感應魔力源泉。
不行,要速戰速決了……
忽略身體的異樣,黑澤凜搖晃著撞開了鋼琴房的門。
成實向後癱坐在鋼琴前,炙熱中,他的意識似乎開始變得模糊。
火光中,成實好像看到了父親的身影,此時父親的表情是平靜的,但不知為何,他好像看到了他眼中的失望和惋惜。
「難道……我做錯了嗎,父親。」成實喃喃。
「你沒有做錯啊。」
「你只不過是做了你想要做的事情罷了。」
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是誰……!」
沒來得及回頭看,黑色的手套從眼前一閃而過,帶有奇怪氣味的白色手帕頓時捂住他的口鼻。
「唔……!」
這是……乙醚的味道。
是在自己的診療所里拿的嗎?
到底是什麼時候,又是誰……
直到昏迷的前一刻,成實突然回想起了這聲音的主人。
畢竟這樣清澈稚氣的聲音,還有那雙從未摘下過的黑色手套。
也只能是他了啊……
帶著心中無盡的驚恐和疑惑,成實昏迷過去。
琴聲停止的剎那,共鳴停止,異常的情緒消失。
「現在好多了,果然是因為成實醫生的情緒和琴聲嘛……」
搖了搖頭,黑澤凜大腦清明,似乎又恢復了正常狀態。
「嘿咻」
支撐住成實醫生軟倒的身體,踉蹌著步伐,黑澤凜將他迅速移動到那出窗口撤離火海。
「果然……成實醫生還是有點重呢。」
逃離出火場的黑澤凜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背著成實的後背有些生疼。
「背、背不動了!」
鼓著氣走完最後的一段路,他搬著成實的身體進入到了遠處那一片茂密的樹林裡,火焰的燃燒速度和風向剛好讓這一片區域成了暫時的安全區。
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臂膀,黑澤凜脫掉了身上已經有些焦掉的長雨衣再次扔回到火場,回到樹林中,先前成實醫生借給他的行李箱正打開著放在這裡
「真是抱歉啊,成實醫生,要暫時委屈你一下了。」面對著昏迷的成實,黑澤凜暖暖的笑了笑,輕柔的將成實醫生抱起放進行李箱裡。
成實170cm的個子脫掉鞋蜷縮著剛剛好能夠放下,擺正姿勢,讓箱子立起來時保證成實醫生的頭是朝上的,又貼心的留下了呼吸的口。
黑澤凜拉上拉鏈,拖拽著箱子從一旁的小道繞路回到大道,返回村公所。
「啊啊!差點忘了這個……」
突然想起了什麼東西,黑澤凜拿著手中泛黃的樂譜將他隨意的扔在了公民館到村公所的這段路上。
零星了兩頁紙張散亂的飄落在道路的一側,在空無一物的街道上,顯眼異常。
「最後的小禮物,這樣就應該可以了吧!!」
黑澤凜有些微妙,天真爛漫的表情,雙眼卻不自知的綻放出了興奮而詭異的光。
他像是在期待一般兀自笑了兩聲。
「總的來說……
「……還真是一次收穫頗豐的出遊呢。」
黑澤凜拉著著行李箱繼續向前走,身後只剩下兩頁有些泛黃的樂譜,乘著不大的風在道路上慢慢移動著。
空曠的街道上再次響起了愉悅而清澈的哼唱聲。
…………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小蘭腳上纏著繃帶,坐在病床上看向今夜的滿月發出一聲輕輕的哀嘆。
柯南低著頭坐在一旁,眼眶依然紅腫著,他剛剛已經把有關成實醫生的事情告訴了小蘭。
夜晚的病房靜悄悄的,旁邊還有之前被打暈的平澤先生,周圍十分乾淨整潔,但此時將這裡打掃的乾乾淨淨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不過柯南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呢?」
一旁陰沉哽咽著的柯南微微一愣:
「其實都是凜哥哥看透了一切告訴我的……」
小蘭瞭然,「說起來,好像很長時間沒看到凜君的身影了啊。」
「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
柯南想起了什麼,勉強的笑了笑,「凜哥哥好像要坐警視廳的直升飛機一起趕回東京,好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特意拜託目暮警官將他送回去。」
「誒?」小蘭一愣,有些詫異的看向窗外,「目暮警官他們已經要走了嘛?但是公民館的大火還沒有完全熄滅啊。」
柯南搖搖頭,「走的應該是法醫隊伍,目暮警官和毛利叔叔還在幫忙滅火,之後還要去找成實醫生的骨骸……」
「這樣啊。」應下一聲後,小蘭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驚叫一聲:「糟了!」
「怎麼了?」
小蘭頓時急忙道:「是外套啦,我把外套落在村公館的椅子上了,咱們回程的船票還都放在那裡面呢!」
柯南微微一笑,無奈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真是的,這種重要的東西為什麼不好好收起來啊。」
「我去村公所拿吧。」
轉身跑出診療所,筆直的街道上眼前就是被火焰染紅的天空,依稀可以看到有一道道水柱正在澆滅著火焰。
離開小蘭面前的柯南頓時收斂了剛剛笑顏,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和茫然,他呆呆的望向公民館的方向,再次回憶起了剛剛的一幕,雙眼中滿是自責和悲傷。
他努力偏過頭去不再看向公民館的方向,沿著大道的另一個方向跑步前往村公所。
沒跑幾步,面前道路上兩張孤零零的紙張讓他頓時停住了腳步。
微微泛黃的紙張,上面隱約間能夠看見的五線譜,這一切這都無比的熟悉。
「這是……」
那兩張孤零零的樂譜上像是有魔咒,吸引著他的腳步一點點的向它靠近。
彎腰拿起了兩張泛黃的樂譜,映入眼帘的是熟悉音符暗號,上面寫著這樣的話: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再叫你成實了。我真的很抱歉,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時候永遠離開了你……
這是!麻生圭二留下來的信!
柯南瞳孔緊縮,之前好像並沒有說完的話此時也都接上了,那位警察老伯交給自己的樂譜竟然遺落了兩張嗎……!
握著樂譜的手攥緊,他繼續閱讀著樂譜,思緒卻凌亂的結成了一張網,越網越緊,直至將心臟勒出傷痕,再有沒有辦法恢復原狀。
……我的罪孽已經結束了,失敗的我為此付出了深痛的代價。成實啊,希望你不要執著於曾經的憎恨,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啊……
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啊……
柯南呆呆的望著手中的樂譜,眼中的最後一絲神采也消失殆盡,短暫的沉默後,他囁嚅的嘴唇竟然笑出了聲。
「哈哈……」
笑聲越來越大,在空曠的街道上很是突兀,明明是咧著嘴角,但淚水卻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落下了,一顆顆的砸在樂譜上,模糊了字跡。
柯南有些慌張的擦拭掉樂譜上的淚水,卻是只能將它變得更加模糊。
「真是很惡劣的玩笑呢,老天爺……」
成實醫生……直到最後也沒有看到他父親留給他的話!!
還因為自己交給他的殘缺信件,一直背負著絕望和仇恨,痛苦死去的啊!!!
自己究竟幹了些什麼……!
他咬著顫抖的嘴唇,隱隱冒出了絲絲血珠。
「為什麼現在才讓我看到這些呢……」
「為什麼就不能在成實醫生將我扔出來之前讓我看到它啊!!」
一聲哭嚎響徹夜晚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