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當缺愛的蘭遇上人渣
當晚七點,小蘭離開了媽媽的公寓。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灑滿金色的夕陽餘暉,小蘭抬頭看向天邊燦爛的晚霞,那裡有溫暖的晶瑩在閃爍,是媽媽眼眶中久已未見的淚水。
感動、欣慰、釋然。
自家那個一直向著她不成器老爸的女兒,那個幼時分別至今已然長達十年的女兒,如今終於長大了,理解了她的難處。
妃英理今日下午,才算是久違地真切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
而小蘭在用手帕輕輕拭去媽媽眼角淚滴時,心中自責的同時,分明輕輕一嘆。
終究還是回不去了。
十年前。
成長總是痛苦的嗎?
小蘭抬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在上車的時候,最後回首看了一眼媽媽的公寓。
或許是對結果早有預期,現實只是簡單的重複,並沒有太多實感。小蘭因此並沒有感到什麼深刻的苦痛,甚至在之前很好地安慰了媽媽。
她只是心裡,有些空空落落的。
嘭——
車門合上。
「小姐,去哪裡?」司機問。
小蘭緩緩閉上了眼睛,神情分外平靜:「新宿,歌舞伎町。」
半小時後,小蘭於一眾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脫離,步入了一家街角的咖啡館。
雖然裝修風格是老派的英倫風,頗為厚重內斂,但畢竟處於歌舞伎町中較為繁華的地段,裡面還是一片人聲鼎沸。
小蘭站在門口向內張望,半晌沒有找到目標,所見只有一群群年輕男女在吧檯邊和卡座上圍聚一團,大聲嬉鬧,讓小蘭恍惚間以為自己來到了酒吧。
其實酒吧她也不怎麼熟悉,不過據說是那樣,到處充斥著過剩的青春荷爾蒙。
大概是她在門口站了太久,一位小黃毛上前搭訕,小蘭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曾開口搭理,只是拿出手機,撥通螢生電話。
「你在哪裡?」
「你先點一杯咖啡,我就告訴你。」
對面的聲音壓的頗低,讓小蘭只覺有些莫名其妙,但聽那邊的背景音,的確是在這間咖啡館。
電話業已掛斷,她沒奈何,走向吧檯。
招待生穿著合體的黑色西裝,繫著棕色圍裙,戴著亞麻灰偵探帽,帽檐壓的頗低,看不清面容。
小蘭只看了一眼,就翻了一個白眼,在吧檯椅上坐下:
「難度最高的咖啡是什麼?」
「冰美式。」招待生笑道。
「先來一杯這個,再來一杯可以拉花的那種,圖案越複雜越好。」
「清明上河圖怎麼樣?」
「當然,伱如果可以做出來的話。」
於是招待生先做了一杯冰美式,推給小蘭:「這是客人您的冰美式。」又做了一杯冰美式,繼續推給她:「清明上河圖乃人間眾生相,這一杯尾調偏酸的苦澀,名為『我相』,絕不遜色於它。」
小蘭輕嘆,從旁邊紙筒里取出一根情侶用的一轉二吸管,倒著插入兩杯咖啡之中,深吸了一口。
「那這算什麼?」她抬眼問。
招待生取下帽子,解下圍裙,輕輕一笑:「算你肺活量很好。」
「……」
小蘭無語:「媽媽的反應全都和水月君你猜測的一樣,我全程沒有說讓她回家的話,只是和她一起做飯,並約好下次的時間,在飯桌上自然而然地聊起過往。
唉,媽媽以前真是受了很多委屈。」
「她不需要你的同情。」螢生道。
「對,我克制了這方面的表達,安慰媽媽時,也更加著重於她的堅強,媽媽對此非常開心,哪怕是謙虛也掩蓋不住。」
小蘭輕嘆:「後面提及她現在的事業時也是,只闡述事實,不摻雜任何主觀判斷,那一切都源自於她的才能,看得出來,她很自豪。」
「抱歉。」
螢生用小夾子往小蘭的冰美式里加著方糖,歉意道:「母女之間對過往和解,本該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充斥著家庭的和諧與溫暖,而我卻玷污了它。」
小蘭搖頭:「是我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才這樣拜託水月君的,事實證明,較之我之前想法,媽媽這樣的確更加開心。」
「你又沒試過你的那一套,怎麼知道結果?說不定更棒呢。」
「我原本可是有打算提及爸爸誒。」
「哦,那的確是個壞主意。」
「但媽媽後面還是自己提及了爸爸,說她對這段感情、這段婚姻,從來都沒有後悔過,而且她過去的家庭生活和爸爸這個人,也都沒有我們說的那樣糟糕。」
「比如說?」
「媽媽在我還小的時候,的確有做過幾年全職太太,但在我上小學一年級之前,她就已經逐步開始恢復工作了,不算完全放棄事業。」
「那看來你從小就很懂事呢,不會牽扯太多大人的精力。可惜記性不太好,這件事和妃律師中槍那件事,你都是親歷者來著,結果竟然要從別人口中才得知。」
小蘭臉一紅,裝作沒有聽到:「而且在我爸爸不做警察之前,他的生活作風也沒有現在這樣邋遢,至少我媽媽說他時,他也是會聽的。」
「你覺得這段有沒有被記憶美化過?」
「不知道,反正我已經不抱有讓他們兩人和好的幻想了,他們對彼此的印象再怎樣都無所謂。」
螢生伸手,用手背在小蘭額頭上靠了靠,另一隻手背靠在自己額頭上,確定了幾秒鐘:「奇怪,沒有發燒呀。」
小蘭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聽到媽媽的話後,會重新燃起幻想嗎?」
「難道沒有嗎?」螢生反問。
小蘭沉默了幾秒:「當然有過,甚至差點兒就違背水月君的指點,向媽媽提出這件事了。
不過那時候,媽媽養的那隻叫做小五郎的貓,跳到了她的膝蓋上。
我當時坐在媽媽旁邊,切實看到了她對貓咪親昵的眼神。
而那樣的眼神,在她對我提及爸爸時,卻並沒有出現。
我想,又被水月君說對了呢。
媽媽所喜歡的那個人,只是被時間打磨過後的珍珠,他甚至不是十年前的爸爸,更加不可能是現在變得更差勁的爸爸。
爸爸媽媽分開的越久,心裡那個人的形象就會與現實差距越大。
他們,已經沒可能回到過去了。」
鐺——
冰塊與方糖碰撞,濺起一點苦澀。
甜蜜,當然還尚未融化。
「走吧。」她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