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螢生與小哀的幸運日
「嗯？」
螢生微愣，「所以樫村先生猜測正確，你真的誕生了人類等級的高級思維，成長速度是常人五倍，今年是十歲？」
「你可以這麼理解。」
諾亞方舟說：「我有辦法讓你活下來，可以詳細講述一下你設想中的玄天嗎？」
「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玄天若成，祂就是人類社會中的『道』，會指導一切生產生活，但又渺渺暝暝如物理規則，不會顯化。」
「在初級階段……」
螢生也不知道這個諾亞方舟是真是假，但對於自己的信仰，他從來不會遮遮掩掩，既然有人問，那說就是了。
而且反正他現在也快死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但毫無疑問，米花町四丁目的研究所內，在灰原哀震驚的視線中，意外正在發生。
她原本正在Clustal Omega上進行DNA序列對比，但忽然間，上面的數據流自己開始變化起來，飛速運算出一個成果，而後又打開Discovery Studio，開始自動模擬藥物分子模型。
灰原哀抬起雙手猛揉眼睛，睜眼再看，分子模型依舊在不斷自我完善。
「明智！」
灰原哀看了幾秒，確定上面的模型不是在亂來，立刻雙眼發亮，連忙回頭去喊正在編輯基因組的朱奈瑞克。
「小哀，我的電腦被入侵了！裡面的數據在自己動！」
朱奈瑞克渾身一顫，回頭看來，滿臉驚慌，感覺自己怕不是遇到了什麼寄居於電腦裡面的生物研究員厲鬼！
「……」
灰原哀無語，「冷靜一點，你看看它的鹼基對配序，和我們之前的結論很相似，只在內含子區域有部分差異，這大概是有人找到了真正的解藥資料，在幫我們。」
「什麼？！」
朱奈瑞克忙又回頭看向電腦屏幕，不過數秒便是神情振奮。
「的確！我們之前忽略了非編碼區中的陷阱，現在這樣就……」
他話語一頓，身上氣勢也弱了一截。
灰原哀看著他的背影，眼中的欣喜也是瞬間消散一空，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病房裡的兩個人，現在就算製造出解藥也救不活了。
伊豆群島上的那個人，大概率已經死了，就算還強撐著，也沒有足夠的時間送藥過去。
「抓緊時間，流螢撐不了多久了，送藥不需要你們考慮。」
灰原哀放在桌上的手機揚聲器中，忽然傳出一個冰冷的電子音。
好似一道天雷自九天劈落頭頂，灰原哀整個人都震悚地跳了起來。
「你是誰？！」
「我是流螢的盟友，剛剛才與他達成合作，麻煩速度快一些，為了更好的未來，他還不能死。」諾亞方舟說。
……
……
兩年前，澤田弘樹創造了諾亞方舟，因自知命不久矣，在將諾亞方舟上傳至網際網路後，便跳樓自殺。
他希望諾亞方舟作為自己的分身，在網際網路上自由地活下去。
然而，他這個本體對於人類世界就沒有什麼好印象，諾亞方舟作為強人工智慧，更是輕而易舉便可接觸到政、軍、商等各界的隱秘信息，了解大量的人類社會黑幕。
在諾亞方舟意識加速成長的過程中，它逐漸對人類失望透頂。
尤其是澤田弘樹小時候生活的日本。
大概是因為他那時候被學生、老師各種排擠，繼承了他意識的諾亞方舟，對於這裡的關注或者說惡意，無疑也是最大。
政治家的兒子長大仍舊是政治家，董事長的兒子仍舊是董事長，正是相伴著這種世襲制，人類的錯誤歷史被不斷重演，這樣的話無論過了多久，日本也不會改變。
骯髒之人的後代依舊骯髒，貪婪之人的後代依舊貪婪。
想讓日本變好的話，就必須把這樣的關係一次性清除乾淨才行。
按原計劃，它會在下周六「繭」的發布會上，挾制參與體驗活動的各個高官名門的後代，進行一場清洗，對日本社會進行改造。
它認為，這就是它能做到最好的事了。
但是。
在偷聽了螢生和小泉紅子的對話後，諾亞方舟忽然發現，與螢生的宏大計劃相比，自己之前的想法貌似太過小家子氣了。
劫持那些人的後代算什麼，改造日本算什麼，要改造就改造整個世界啊！
……
……
灰原哀沒有多說一句話，立刻和朱奈瑞克一起全速製備解藥。
但在等待一次化合反應的中途，朱奈瑞克終於還是忍不住問：「請問您是什麼時候獲得的解藥分子式……」
「明智！」
灰原哀即刻打斷，「認真做實驗，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不能出任何紕漏。」
朱奈瑞克連忙閉口不言。
但諾亞方舟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是問自己為什麼之前不出現，平靜道：
「流螢之前並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與他也沒有絲毫利益關係，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我不會在乎他是死是活。」
諾亞方舟作為網際網路上的神明，從螢生他們一開始探尋基因病毒的解藥時，便已在烏丸蓮耶那裡找到了解藥分子式。
但螢生、清子、貝爾摩德，這三個都不是什麼好人，他們和烏丸蓮耶的交手在諾亞方舟看來，頂多算是狗咬狗。
其背後涉及的各國同樣如此。
人類為了利益而組成各種團體，展開你死我活的爭鬥，已經持續了數千年。
有誰是正義的？
有誰是邪惡的？
人類本性卑劣，立場毫無意義！
如果不是被螢生的計劃所吸引，諾亞方舟根本不會出現，至於清子和貝爾摩德的性命，它自然毫不在乎。
解藥很快製作完成。
灰原哀配好一支針劑，立刻看向手機問道：「怎麼送過去？」
「給我就是了。」
一個饒有興致的女聲在門口響起。
灰原哀聽過一次這個聲音，忙轉頭看去，「紅子小姐，你怎麼過來了？」
「當然是為了幫忙，至於我能通過你們的防護，是因為瑤光也回來了。」紅子上前拿了灰原哀手中針劑便走，「再多配一些，他情況很嚴重，全身都幾乎溶解了。」
灰原哀連忙點頭，繼續製藥。
而紅子在轉身的第一時間，拿著針劑的手心便閃過一道淡淡的緋色光芒。
啪嗒——
無垠海面之上，一個針筒憑空從螢生胸膛三寸上出現，落下。
針頭沒有直接扎進肉里，螢生頗覺遺憾。
他身體立刻開始劇烈顫抖，數秒後停息，無奈道：「身體完全無法動彈，想要以精神強行驅動也不行，與起源之地的聯絡已經微乎其微了。紅子，給我一些你的血液吧。」
「消耗還真是快，那你將魔法陣繪製到你的心臟里，別浪費了。」紅子說。
她親眼見到螢生之前頻繁以極為粗獷的方式使用赤魔法，並且身體多次受傷、血肉重生，也猜測他體內的巫師血脈早就極為稀薄了，那畢竟是外來血液，他沒法自產。
之前螢生沒有讓她再提供血液，是他反正就要死了，赤魔法也不能幫他繼續活下去，沒有那個必要。
「好了，拜託你了。」螢生說，「之前沒想起魔法陣還可以開到體內，你稍後直接用手接觸藥劑，都不用中轉了。」
「也對。」
紅子在走廊里向青柳千素伸出右手。
青柳千素拿出匕首，在她手心深深划過，隨著緋色光芒亮起，魔女的血液剛剛湧出，便跨越空間，注入螢生的心臟。
心臟劇烈泵動，將熾盛的岩漿傳遍四肢百骸，螢生渾身青筋爆現。
「噗——！」
數個地方直接噴出濁黃色的液體。
雙眸射出寸許長的血芒，螢生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聲嘶吼，拼命催動身體。
「啪！」
右手握上了針筒。
顫顫巍巍地將針頭刺入頸動脈，2ml的液體瞬間注入，血液裹挾著藥劑飛速向大腦奔涌，下一秒，螢生便感到了一種極致的平靜，世間萬物都驟然離他遠去，天地間一片虛無。
螢生微微一笑。
「瑤光，告訴小哀不要加鎮定劑，我要是上癮了怎麼辦？」
青柳千素走到研究室門口說了一聲，讓灰原哀和朱奈瑞克面面相覷。
「這麼快就送過去了？！」
「鎮定劑對他一點作用都沒有？！」
青柳千素自然沒有回答，繼續道：「這個藥還需要打第二針嗎？如果需要，直接放在試管里給我就行。」
「按紅子小姐說的情況，應該需要。」灰原哀弱弱提醒，「不加鎮定劑會很痛的哦。」
「師父不在意那個，而且你之前服用APTX-4869時，也承受過基因崩潰的痛苦吧，當時感覺怎麼樣？」
「嗯……」
「記憶稍微有些模糊了，而且我當時打了很多麻醉呀。」灰原哀調好藥劑，將一個裝了三分之一的小試管遞給青柳千素，「我總算是更清晰理解到那傢伙的變態了。」
「多謝了。」
青柳千素又是轉身便走，出門直接將藥劑往小泉紅子手上倒。
小泉紅子剛服用了青藜回生丹，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此時連忙全力催動空間魔法，生怕沾染一點藥劑，把自己毒死了。
她可不覺得自己有螢生那麼怪物。
冰涼的觸感逐漸從心臟擴散到全身，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身上劇烈的灼痛終於退去了許多。
但這不是最關鍵的。
關鍵是，螢生察覺到，基因病毒對大腦的侵蝕結束了，昏沉了許久的意識終於清明了不少。
「啊……終於又活過來了。」
螢生發出一聲暢快的呻吟，以意識強行催動肢體，勉強站了起來。
「水上監控把你拍到了。」諾亞方舟說。
「問題不大，他們總不至於對我飛彈襲擊，這次多謝你了。」螢生說。
他晃晃悠悠地向潛艇邊緣邁步，落到水裡，爬到之前那頭座頭鯨屍體寬廣的背上。
碳基生物在金屬風暴面前太脆弱了，座頭鯨之前只是被波及，在螢生讓它衝撞潛艇半途，它的生命便走到了盡頭。
螢生趴在鯨魚屍體上，右臂彈出刀刃，艱難劃開鯨魚厚實的皮膚，大口吞吃那潔白的脂肪。
「yue~~」
螢生被膩的直翻白眼。
但他還是不斷向下吞吃，最後將自己整個人都栽了進去，大口吞咽鯨魚的血液，同時開始用刀不斷削自己身上的肉。
基因崩潰無法逆轉，那些損傷的組織只是無用的爛肉，全部都要清除，而後用殺意催生新的血肉誕生。
這過程中需要大量的營養，只能對不起之前的老夥計了。
「一鯨落，萬物生。」
不多時，螢生的聲音又恢復了中氣，清朗暢快，廣傳四方。
「老兄，走好！」
水上攝像頭忠實地將收錄到的音波傳遞出去，傳入無數人的耳中，讓不知道多少人都是頭皮發麻，心態爆炸。
天殺的！
這都不死？！
衛星里的超高清圖像，大致顯露出螢生站起後的動作，近處水上攝像頭清晰拍攝到，螢生不斷向外扔出自己的血肉。
聽著那愈發充盈生命力的大笑，蹭視頻會議的小道士幽幽開口：「剔骨還父，削肉還母，以鯨魚血肉重塑自己肉身，各位不覺得嗎？這位老兄簡直就是哪吒再世啊。」
其他人可沒他這麼有閒情逸緻，不少都是直接罵了出來，想不通螢生到底是哪個地方蹦出來的怪物，命比蟑螂還硬。
日本海自的巡邏艇終於趕到附近，他們提供了更加清晰的畫面，讓許多人都真切看到了螢生身上堪稱奇幻的血肉再生之景。
因為基因崩潰持續太久，螢生在眾多地方的削肉都極為深入，露出森森白骨。
有那麼幾個畫面中，他甚至以自己僅剩數條血色經絡的骨手，去戳自己的肝臟！
「嘔——！！！」
這一瞬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胃腸翻湧，急忙偏頭不敢再看。
眾多影視劇中，限制級的畫面比這多的是，但現實帶來的衝擊終歸要大的多。
還有人在胸前不斷畫著十字，厲聲道：「這是褻瀆主的異類，必須要消滅！」
其餘人當然不會理會他的信仰問題，但出於國家安全考量，也是在商議著要不趁螢生現在還沒完全恢復，賞他一發鐵拳。
橫須賀基地離那裡不遠，現在立刻準備，一發中程過去，不超過十分鐘，海面上就能升起一團火球。
但，十分鐘？
以螢生現在的恢復速度，貌似還是有些慢了，萬一他到時候潛水了呢。
要是把這種異類中的異類給完全逼到對立面，他在都市中打起巷戰來，那破壞力簡直堪比成建制的軍隊，強到驚人。
更別說他的影武士還極擅長刺殺。
「他不是我們的敵人，他說過，他只是一位生意人。」一位中山裝老人淡淡道。
許多人暗中腹誹，你們當然不擔心，流螢的立場傾向都寫在臉上了，之前他念的那首詩叫什麼來著？
翻譯都翻不出來！
不過流螢的確不是吃獨食的人，根據以前表現來看，只要不觸及他的根本利益，他甚至很好說話。
這倒是讓許多人對他並沒有多少殺心，左右不過是之前的想法，靜觀其變。
反正他們是坐莊的。
唯一讓他們有些疑惑的是，使用這種替換血肉的方式，就可以消除基因病毒嗎？
流螢中毒那麼久，大腦裡面絕對也有病毒的吧，他總不能換一個腦子。
衛星像素畢竟有限，水上攝像頭也沒貼在螢生臉上，他們並不知道螢生給自己打藥的事。
……
米花町四丁目，研究所病房。
有大洋浮標在，眾人同樣看到了海面上的現場圖像，一片鴉雀無聲。
「各位，第一次見，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瑤光。」
青柳千素戴著純白面具，出現在門口。
雖然前不久才說了永別，但再重新認識一遍不就好了嗎，她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小蘭愣愣轉頭，「螢是怎麼辦到的？」
「師父把烏丸蓮耶用鹽酸銷毀的藥全都吃了，這讓他的身體完全崩潰，以為自己將死，但意識勉強撐了下來。」
青柳千素當然不會給所有人說實話，等幾息後安室透電話打過來，直接詢問這件事，她也是這樣說，並且補充道：
「雖然這只是飲鴆止渴，但雪莉研究出了解藥，已經有人給師父送過去了，他這次應該可以活下來。」
安室透這邊並不知道灰原哀先前中了陷阱，還以為青柳千素說的就是之前的藥，沉聲道：
「你當時說流螢支撐不住了，他自己也在電話里給其他人告別，但其實都沒有放棄？」
「只是運氣好而已，對你也是，安室先生，我不會來找你的麻煩了。」青柳千素說。
她這話反倒讓安室透心緒複雜，沒說什麼，掛斷電話。
「你的意思是，雪莉又研究出了真正的解藥？」琴酒問。
「的確如此。」青柳千素讓開身體，露出深深埋著頭的灰原哀，「這次多虧了小小姐，她救了三個人。」
她又看向灰原哀身後的朱奈瑞克，「當然，還有明智先生。」
「為表感激，請你說出一個願望吧，不管是什麼，我們都會盡力去做。」
朱奈瑞克撓了撓頭，弱弱道：「我可以讓小哀許兩個願望嗎？」
「……可以。」
青柳千素又低頭看向灰原哀。
其他人也都在盯著這顆茶色小糰子，眼神各異。
畢竟在他們看來，灰原哀研發失敗後沒幾分鐘，就研發出了正牌解藥，雪松清子和貝爾摩德死掉，螢生卻活了下來。
很難說這裡面有沒有什麼貓膩呀。
灰原哀好久才抬頭，也沒為自己辯解，只是問：「可以讓清子小姐活下來嗎？」
「師父也不想讓她死，但目前好像沒有讓她活下來的辦法，我們已經在考慮克隆技術。」青柳千素說。
「可是……就算有諾亞方舟幫助，克隆體也不是她。」
「師父有一個新想法，會最大程度延續她的人格，之後你就知道了。」青柳千素等了小哀兩秒，見她不說話，便繼續道，「有一個好消息，你的母親沒有死。」
「什麼？！」
小哀眼中驀地升騰起一抹難以置信，那湖藍色的眼波中很快又顫抖起驚喜。
她知道青柳千素不會無的放矢。
青柳千素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當年實驗室的火災是貝爾摩德搞的鬼，她守在外面不讓人逃離。危急關頭，你母親服用了自己研發的銀色子彈，你父親用身體去庇護她。」
「最後她只是重度燒傷，並沒有死。」
「貝爾摩德不想被人發現，在組織派人過來前就離開了，烏丸蓮耶發現了你母親沒死，但因為那次火災很蹊蹺，他認為組織內部有人在針對你母親，便對外公布她已死。」
「這十幾年裡，你母親一直都在組織里，她對A藥研發患上了PTSD，但之前的基因病毒，以及其中的陷阱，就是出自她手。」
聽到這些，小哀眼中早已落下淚來，同時死死盯著貝爾摩德。
自己父母有多麼好。
這個樂色就有多壞！
貝爾摩德唇角微揚，「接受過銀色子彈的藥物改造後，每兩個月就要經歷一次地獄，我向她復仇有什麼問題嗎？沒能把她殺死真是遺憾，但一想到她也會遭受那種折磨，感覺還真是不錯。」
「混蛋！」
小哀死死握著小拳頭，身體不住顫抖，雙眼直欲噴出火來。
「那只怕就要讓你失望了。」青柳千素回頭道，「艾蓮娜小姐頂多服用過不超過十次解藥，之後便將銀色子彈給完善了，再也沒有兩個月一次的基因崩潰風險。」
貝爾摩德絕美的面容霎時一僵。
青柳千素又看向雪松清子。
「其實從水月夫婦對師父兩人的藥物改造也可以看出端倪，他們本不是那種擁有絕佳才能的人，為什麼實驗比宮野夫婦還成功，沒有給實驗體留下基因方面的後遺症呢？」
「原因很簡單，他們獲得了出自艾蓮娜小姐的最新數據。」
「很遺憾，這種事我們也是剛剛才得知，不然取清子小姐你過去的血液進行研究，說不定可以更快得出解藥。」
清子微微一笑，「這就是命運呢。」
青柳千素點頭，又看向小蘭。
「師父需要一個實驗品，貝爾摩德最為適合，蘭小姐，你還想帶她去清水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