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螢生與妃英理,已經無法回頭了

  第395章 螢生與妃英理,已經無法回頭了

  東京國際論壇,A廳。

  寬廣高聳的潔白天花板中央,水晶吊燈大放光明,四周設計廣泛運用鋼結構,整片空間像是某種後現代主義的倒扣巨蛋。

  二層觀眾席後排的過道外,是一整面玻璃幕牆,外界璀璨的霓虹被隔絕了大量光污染後,也變得寧靜柔和起來。

  都市夜景與夜空繁星交織在一起,落在那蔚藍的眼眸中,格外迷人。

  妃英理眼中閃爍著那久違的……乃至是前所未見的光彩。

  那到底是源於這美麗的世界,還是源於她的心底,她自己也無法分清。

  或者說,她此時根本沒有去想那些。

  「音樂劇要開始了。」

  身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心底忽然生出一種被最柔軟的羽毛輕輕划過一般的觸感,妃英理下意識的,向側邊微抬了一下右臂。

  那輕柔的觸感立刻清晰起來,當妃英理終於驚覺自己做了什麼時,才發現自己早已和螢生手挽手,走在觀眾席間的紅色地毯上。

  某種隱約的罪惡感立刻縈繞全身,妃英理步伐都有些滯澀起來。

  但當身側的他投來關切的視線,妃英理眼波輕輕顫動,反而將螢生的手臂再挽緊了一些,繼續向紅毯的盡頭邁步。

  在二層觀眾席正對舞台中央最前排的位置落座,妃英理向後靠著,似乎想將自己整個人都陷入深紅色的柔軟座椅中。

  「你臉有些紅,是身體不舒服嗎?」螢生坐在她身邊,側頭問。

  「沒有,大概是因為餐廳里那杯紅酒。」妃英理微微一笑,「說起來,你那杯酒到最後也只少了一點,你難道還是位嚴格遵守『未成年人不得飲酒』的好孩子嗎?」

  「因為我不用喝酒就已經夠迷醉了,而且之後還要開車呢。」螢生微笑道。

  妃英理面頰上酡紅更甚,索性劇場內的燈光已經逐漸暗下,廳內緩慢陷入一片漆黑。

  唯有四周有一些明亮的小燈,如同啟明星一樣給這裡投下些許的微弱螢光。

  大廳內逐漸安靜下來。

  兩束明亮的燈光打在舞台中央,深紅色的厚重帷幕緩緩升起。

  「今晚是什麼劇?」妃英理問。

  「歌劇魅影。」螢生看向帷幕。

  音樂劇的開場前奏響起,輕柔的弦樂和管風琴聲交織,帷幕完全升起,舞台上的光影變幻後,呈現出一座古老的歌劇院。

  一個潔白的面具懸掛在空中,隨著音樂的節奏緩緩轉動,和舞台上的聲音一起逐漸消隱。

  「嘭!」

  一聲清脆的聲響傳遍整個會場,歌劇院的前方黑色帷幕下,一位戴著黑禮帽的英倫紳士敲下拍賣錘。

  「Sold!Your number,sir?」

  這是一場拍賣會,音樂劇的序幕。

  《歌劇魅影》的大體劇情是:

  一個面容醜陋、才華橫溢的音樂家,因為種種不幸而隱居在歌劇院地下的迷宮中,他深愛著歌劇院的女演員克莉絲汀,並暗中幫助她提升歌唱技巧,使她成為歌劇院的明星。

  這位戴著潔白面具的音樂家便是魅影,克莉絲汀感激他的幫助,卻被歌劇院的資助人羅爾所深深吸引。

  魅影採取了一系列手段想要奪回克莉絲汀,但最後,克莉絲汀拒絕了他的愛。

  克莉絲汀和羅爾的愛救贖了魅影,他終於明白,愛那個人就該放她自由。

  「夜晚讓各種感覺更加敏銳強烈。」

  「黑暗騷動喚醒了無限想像。」

  「感官靜靜地卸下了武裝。」

  「緩緩地,輕柔地,黑夜展露它的華麗。」

  「………」

  音樂劇逐漸步入尾聲,魅影輕輕吟唱起那最後的詠嘆調。

  《The Music of the Night》

  他的身前,是一切的起點與終點,是一座金色的紙制手搖風琴式音樂盒,上附一隻身著波斯長袍正在敲鈸的猴子。

  螢生放在扶手上的左手手背忽然感覺到一陣柔軟,他偏頭看去,妃英理也正看著他,蔚藍的眼波中漣漪蕩漾。

  「你是想要告訴我什麼嗎?」

  妃英理的聲音很輕,就和音樂中的夜色一樣。

  螢生左手微轉,握住她的手,輕聲問:「這裡的劇場有賣那個音樂盒的同款紀念品,稍後要去買一個嗎?」

  妃英理眼波顫動,偏頭去看舞台上的尾聲,並沒有回應。

  她當然明白螢生的意思。

  這只是一場夢。

  夜晚結束,夢就該醒了。

  但是,

  但是……

  妃英理的手,反而握地更緊了。

  曲終,人散。

  妃英理挽著螢生離開劇場,自然沒有去買那個紀念品,在劇場外的廣場上有人過來推銷魅影的面具時,她也是看了一眼就拉走螢生。

  這場音樂劇持續兩個半小時,當妃英理站在廣場的噴泉旁仰望夜空時,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半。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身邊流過,好似時間加速一般,廣場上很快便空無一人。

  四周逐漸靜謐下來,唯有她,與身邊同樣化做礁石之人的呼吸。

  「你猜我在看什麼?」妃英理問。

  「你在等待,那顆我所錯過的流星重新划過夜空。」螢生說。

  「為什麼要這樣強調『錯過』呢?」

  「我只是說出事實。」

  「剛剛的音樂劇很不錯,你知道我最喜歡哪一段嗎?哪一首歌?」

  「很抱歉,我不知道。」

  「你應該知道的。」

  妃英理終於沒有等到流星,但眼神卻依舊明亮,低頭看向螢生,又重複了一遍。

  「你總是知道的。」

  螢生輕輕一笑,「總不會是《Overture》吧,迦太基的號角再次響起?」

  「…………」

  妃英理原本心緒極度複雜,聽到這話,依舊頗為無語。

  就在這個檔口,螢生挽著她向停車場走去,「現在已經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妃英理跟著他邁動腳步,繁雜的思緒反倒清晰了一些,忍不住輕嘆一聲。

  「你果然也太熟練了,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哈,我姑且將這當做誇獎吧,你不是知道的嗎,我可是頂級牛郎,最擅長欺騙女性。」螢生的話中依舊暗示十足。

  「這樣也難怪許多人淪陷了呢,你在歌舞伎町是怎樣收費的?」妃英理好似只是單純好奇地問。

  「事實上,我現在已經不做牛郎了。」螢生察覺到了有人在步步緊逼。

  「所以今天的約會……」

  「我之前畢竟還是喝了一些酒,為免被交警查到,我們還是打車回去吧。」螢生打斷道。

  「……你那點酒吹口氣就散了好吧,你不開我開。」妃英理挽著螢生繼續前行,語氣頗有些小不爽,「現在去打車,然後我們住處相隔很遠,一人一輛是吧。」

  「聽起來好像的確更加方便呢。」

  「……」

  「說起來,你下午為什麼沒有開車,是打車去的咖啡館?」

  「因為我之前那輛車很多人都認識,而且見面後如果……」

  「到了,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把車開出來,先換一下氣。」螢生抽出手。

  妃英理先他一步上前,「這裡的車位沒那麼狹窄,而且你這是新車沒有味道。另外,不是說好由我開的嗎?」

  「……還是算了吧,你住哪裡?」螢生只得跟上,用鑰匙按開車門。

  「米花町一丁目,安悅公寓。」妃英理上了副駕駛,在車機屏幕上點開播放器,搜索歌曲。

  螢生坐上駕駛座看了一眼,見妃英理剛輸下「The」,立刻開口:

  「我想聽《Take a Look Around》。」

  「下一首放這個,而且我並沒有恨你,更沒有覺得這個世界變得太快。」妃英理這樣說,但還是停止了輸入,看向螢生,「你這不是知道我喜歡哪一首歌嗎?」

  《Take a Look Around》裡面有幾句歌詞,是:

  Now I Know why you wanna hate me。

  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你要恨我。

  Cuz hate is all the world has even seen lately。

  你恨的只是這個世界變得太快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螢生表達的意思很明確,他認為妃英理現在太衝動了,完全失去了應有的理智,今晚他們間的升溫也有些快過頭了。

  他選擇拒絕,如果妃英理要恨他就恨吧。

  而妃英理的意思則更加明確,讓螢生想要繼續裝傻都有些困難。

  不過螢生還是聳了聳肩,發動車輛,「以『The』開頭的單曲和專輯太多了,和《歌劇魅影》有關嗎?我不是很清楚這些。」

  看著螢生的側顏,妃英理幽幽一嘆,沒有開口,也沒有放歌。

  只是側頭,看著窗外。

  在那分明貼近卻又極為遙遠的霓虹璀璨中,在那無數車燈交織的光影細線中,車廂內一路沉默著,回到了安悅公寓樓下。

  「到了。」

  螢生看向妃英理,準備她一轉頭,就施展【虛妄】,讓她忘記一些事情。

  【虛妄】無法暴力刪除記憶,也未免妃英理記憶中出現空缺,螢生打算讓今晚從咖啡館開始的一切,都在她那裡化作一場夢境。

  而夢中的丹青生,就真的只是一幅筆墨丹青,出於她自身之手。

  今天的約會,就是給一切畫下句號。

  如果【虛妄】能對自己也起到不錯的效果,讓自己忘記流楓小姐就是妃英理這件事,那麼他們之後還可以繼續在Skype里聊天。

  如果不行,他心中的流楓小姐,從此之後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但【虛妄】所衍生的催眠,依舊是基於「他人見到自己最期待事物,潛意識認可」的原理,螢生估計後者的可能性不大。

  因為螢生對自己使用【虛妄】後,見到的只會是玄天。

  而至高至聖、大道無情的玄天,不可能會如此擬人化地告訴他這種事。

  邏輯根本行不通。

  用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催眠師沒法對著鏡子催眠自己。

  這讓螢生莫名有些傷感,但為了妃英理,他只能這樣做。

  別了。

  流楓小姐。

  妃英理並沒有轉頭或是下車,螢生也沒有再次開口,只是靜靜等待。

  車窗的背景是一家烘焙店漆黑的玻璃櫥窗,櫥窗的前面是一盞亮著昏黃燈光的路燈。

  三維世界忽地在一個平面重迭,妃英理看著路燈下的螢生,輕聲開口:「謝謝你,我已經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了。」

  「這是我的榮幸。」螢生說。

  「話說,你真的很厲害呢,音樂、歌劇、文學、攝影,感覺和你聊什麼你都知道。」

  「我其實只顧貪多,很沒有定性,許多事都是博而不精。能和人聊的來,都要感謝大家的寬容,沒有讓我難堪。」

  「你今後不會再聯繫我了,對嗎?」妃英理一直沒有轉頭,只是看著螢生的倒影。

  「當然會繼續聯繫,你明天下午四點後在家嗎?我會過來找你。」螢生也一直看著妃英理的側顏,看著她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為什麼要明天下午呢?」妃英理輕笑,「開車很累吧,要不要上去喝一杯茶?」

  「不用了,我車上有水。」螢生也是露出微笑,「明天我們絕對會再見的。」

  「這樣啊……」

  妃英理語氣悠遠,少頃,終於輕輕笑了聲,偏著的頭離開車窗。

  螢生等待著她的視線轉過來,使用【虛妄】,了結這一切。

  但先過來的是一句話。

  「如果你明天是和小蘭一起過來拜訪我,那就算了吧。」

  「!!!!!」

  螢生登時心頭劇震,待妃英理那蔚藍的雙眸平靜看來時,更是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咔噠——!

  妃英理推開車門。

  不等她轉身,螢生急忙拉住她的手腕,「你知道這件事?」

  「我是小蘭的媽媽,雖然很不稱職,但有些應該知道的事情,當然會知道。」妃英理語氣平靜,「你和她在交往,對嗎?」

  「這……你……」

  螢生眼神複雜,「你知道這件事,下午還沒有給我一耳光,然後轉身就走?」

  「因為我不知羞……」

  「不對。」

  螢生鬆開她的手,上身微微前傾,拉上副駕駛的車門,面容又恢復了平靜。

  「你之前對這件事應該只是有所猜測,直到我剛剛反應太大,才完全確定吧。」

  妃英理面無表情,「為什麼這麼說?」

  「首要當然就是你的為人,你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不可能還會坐下來和我喝咖啡,直接潑我臉上還差不多。」螢生嘆了口氣,「之後的交談也是,你絕對……」

  「你認為你很了解我嗎?」妃英理打斷道。

  「我認為還行。」螢生毫不謙虛。

  「那如果我說,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考驗你呢,看看你值不值得讓小蘭託付終生。」

  「如果是這樣,我在咖啡館向你伸出手的時候,你就該順勢一個過肩摔,再把咖啡澆在我的臉上,告訴我,我沒有通過……」螢生頓了下,「我知道了,我那句話讓你起疑了。」

  「我那時說,從這一刻起,我只會將你當做你自己。」

  「意思是,要剝離你身上的其他社會屬性,包括毛利小五郎的妻子、小蘭的母親。」

  「我當時這句話只是隨口而言,認為你最多想到『妻子』這一層屬性。」

  「但現在看來,不止於此。」

  「你應該還知道其他的一些事情吧,拼湊出了大概。」

  妃英理沉默了片刻,「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我是小蘭的媽媽,而且我已經確定,你雖然有些行為不端,但的確愛著她。」

  「……聽起來好奇怪,而且依舊不是什麼好話吧。」螢生面露無奈,「所以你剛剛是想裝糊塗裝到底?」

  咔噠——!

  妃英理輕抿嘴唇,再次推開車門,速度極快地跑了出去。

  螢生繫著安全帶,見她剛剛神情,也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迴避,慢了一步,只抓住她的淺藍色針織衫。

  索性此處就在安悅公寓的台階下,不用過馬路,沒有什麼交通風險。

  螢生看著妃英理的背影,她正在快速上台階,身形在漆黑大樓的剪影下顯得分外單薄,雪紡打底衫的衣領在夜風中微微顫動。

  手上的針織衫還有著殘留的溫暖,當妃英理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台階後方,螢生忽地手心一緊。

  他深吸一口氣,鬆開安全帶,下車關門,也向安悅公寓走去。

  同時撥下小蘭的電話,等了約十秒鐘,小蘭接通。

  螢生正要開口,就聽小蘭道:

  「抱歉,螢,我今晚沒法回去了。我在毛利偵探事務所這邊,今晚和優子小姐一起睡,她的精神很脆弱,需要有人陪著。」

  「她有回憶起之前的事嗎?」螢生一邊上台階一邊問。

  「大體回憶起來了,但是……都是一些不太好的經歷。」小蘭語氣有些嘆惋,但依舊帶著希望,「不過相田小姐現在也在這邊,有她幫助,優子小姐應該可以走出來。」

  「那樣就最好了。」

  螢生再次看見妃英理的背影,但轉瞬間,她又消失在一樓大廳的明亮燈光中。

  螢生不由捏了捏眉心,「蘭,你說我們中午在壽司店搞小動作的時候,妃律師會不會察覺到了?」

  「誒?應該……不會吧,媽媽當時什麼都沒有說誒。」小蘭語氣有些不確定,「怎麼忽然說起這個?她下午暗示你什麼了?」

  「主要是我覺得,想要瞞過她很不現實吧。」螢生說,「相田小姐之前是毛利先生的心理醫生,在米花中央醫院的那次事件中,妃律師應該見過她,現在她又是我們偵探事務所的社長,完全關聯起來了。」

  「這點應該沒事吧,我沒聽媽媽說起過什麼,我還用『如果我談戀愛了,一定也會獨立』之類的話來安慰過她。」小蘭說。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她知道了,但是在那種情況下,不好戳穿你?」螢生感覺小蘭不會起到了某種催化劑的效果吧。

  「嗯……我蠻注意的誒,而且媽媽她不是很討厭……什麼?」小蘭聲音忽然遠了一點,幾秒後再回來,「就這樣,螢,優子小姐那邊需要我。媽媽那邊等她心情好了後,我們一起去拜訪她……」

  「等等!我也有話要說!」螢生連忙打斷,「我今晚也在外面……」

  「啊!!!」

  螢生的話又被一聲高亢的尖叫打斷。

  「爸爸!你不准過來!你把優子小姐給嚇到了!」小蘭語氣惱怒地喊了一聲,又對電話里道,「螢你說你也在外面?哦,原來你打電話過來,是說你今晚也不會回家嗎?」

  「不,是我尚不確定,情況稍微有些麻煩,總之,先向你道歉,非常嚴正地道歉。」螢生鬆了口氣,總算還是說了出來。

  「誒,請問是哪位美麗的小姐,又把我家螢給拐跑了呢?」

  「是流楓小姐,她……她……」螢生畢竟還是語塞,在大廳門口糾結起來。

  「她是漂亮大姐姐嗎?」反倒是小蘭頗為好奇地問,「情況很麻煩,嗯……是指園子那種嗎?她對你的心意很深。」

  「……」

  螢生又是不知道說什麼。

  但小蘭是真的有事,沒那麼多時間等待,又道:「我知道螢你在糾結什麼,是擔心對不起我吧。那麼我稍微回檔一下,我剛剛沒有等你就掛了電話,不知道這件事情。」

  「就這樣,明天見。」

  小蘭說完便掛斷電話。

  螢生當場愣住,聽筒里聲音消失,手機屏幕熄滅下去了都沒動彈。

  不是,這……

  旁邊忽然響起一個幽幽的聲音:「老弟,你不是日本人吧。」

  螢生偏頭看去,是一臉過來人表情的保安,他長嘆了口氣,抬手扔出一張卡片。

  「快去追吧,我剛剛看到人都掉眼淚了,不要辜負別人的心意啊。」

  螢生接過,見是一張電梯IC卡,面色更加古怪了,問道:「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老弟,你沒有看過數據統計嗎?」保安燃起一支香菸,深深吸了一口,眼神悠遠,「僅僅是統計樣本中願意承認的,就有一半的人婚內出軌過,算上不認的,只怕三分之二是有的。」

  「你這麼年輕,絕對還沒結婚吧,那這算得了什麼。」

  「青春嘛,不就是這樣。」

  「在出軌前給女朋友打電話匯報,嘿,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

  「再說了,你要是不想出軌,一開始就別撩人家呀,最後一步收手算怎麼回事?」

  螢生再度無語,「其實我有完美解決的辦法,之前只是沒有來得及用,現在上去也是先開解她,如果不行……」

  「打住!打住!」

  保安上下打量了螢生幾眼,「老弟,你該不會是什麼禁欲主義吧?你女朋友剛剛可是都不在意了,我猜她絕對是東京本地人。」

  「…………」

  螢生不想和他再掰扯,給了他兩萬小費,向電梯走去,揚起IC卡擺了擺。

  「謝了。」

  「嘶!老弟你夠豪氣,我再給你說個事兒,絕對讓你放鬆下來。」保安連忙湊到螢生身邊,小聲道,「我們公寓裡有一個業主,她老公經常去夜總會,有一次消費多了沒錢,還是她跑去夜總會幫忙付的。」

  「……你想說什麼?」

  這該不會就是妃律師吧!

  「就是給老弟你說,男人花心一些很正常。」保安嘆了口氣,「你不曉得,那個男人在夜總會喝的酩酊大醉,他妻子給他付了錢,還是他未成年的女兒把他背回家呀。」

  「這種人都還有臉活在世上,老弟你這帥到驚為天人,還有情有義,出手闊綽……」

  「停!」螢生又給他胸前口袋塞了兩張福澤諭吉,步入剛下來的電梯,「你剛剛說的那個業主,住在多少樓?」

  「3001,長得非常漂亮!」保安語氣愈發熱切起來,「老弟你要是有空,完全可以拯救她,那不算出軌,是在助人為樂……」

  「越說越離譜了啊,去幫我把台階下的車停了。」螢生從合攏的電梯門中扔出車鑰匙。

  「得令!」

  保安接過鑰匙,當場一個敬禮。

  螢生笑了笑,繁亂的心緒稍微被沖淡,多少明白了一點小蘭那邊的想法。

  大概還是由於過往的經歷,以及毛利小五郎的耳濡目染、小笠原流的規矩毒害、日本社會的整體風向……

  等等。

  她對這方面竟然真的接受程度頗高。

  但螢生想到這裡,不僅沒有覺得放鬆,反而愈發感覺自己應該下地獄了。

  因為別人大度,因為別人善良,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傷害她?

  什麼人渣邏輯!

  螢生此時甚至生出一個想法,待會兒一見到妃英理就給她使用【虛妄】,再連夜去把花影希望這些人都殺了!

  然而還不等他出電梯,Telegram上就收到小蘭的消息:

  「我在吃醋,我現在非常生氣。」

  螢生忍不住笑出了聲,回復道:

  「用這個軟體發消息,你該不會想到了什麼糟糕的方向吧。」

  小蘭回覆:

  「嗯……因為你是天樞,也是流螢,而且水月螢生是真的愛著我。」

  「所以我對你和其他女性相處,勉強可以接受,你也不用太過有負罪感啦。」

  「而且流楓小姐不是特殊的嗎?」

  「你就算做不到在新加坡說的那樣,見一面後自此了結,也可以和另外一個你不願意告訴我名字的人那樣吧。」

  「對了,說起這個,你不是本來就好幾次當著我的面劈腿了嗎,這次也就是再加一咯。」

  螢生:

  「蘭,你已經瘋掉了,去找相田小姐給你做下心理輔導吧。」

  小蘭:

  「但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吧,不然你將另一人的身份告訴我咯。」

  「另外,猶猶豫豫的男人會失去魅力的哦,拿出你的幹勁來呀。」

  「去開啟流螢模式吧,皮卡丘!」

  螢生:

  「…………」

  小蘭:

  「你看,說不出話來了吧。」

  「既想要腳踏N條船,又想要不受良心譴責,不太現實呢。」

  「不過說起來,你會好幾次告訴我這種事,算是越來越靠近人類了嗎?」

  「充滿糾結的活著,這就是人類呢。」

  螢生沉默了半晌,直到走出30樓電梯才再次回覆:

  「你不用給我找藉口。」

  「我已經到了。」

  小蘭秒回:

  「我知道你想要改變人渣本性,但你不用一蹴而就,更不用緊張過頭。」

  「我就當你去喝花酒了。」

  「不許殺人。」

  螢生笑了笑,收起手機。

  老實說,他現在心裡更亂了。

  但被小蘭這樣一打岔,之前的那個想法畢竟還是淡去了些。

  螢生走到3001門口,按下門鈴,十秒之後,門鈴上的揚聲器中響起輕微的電流聲,但是沒人說話。

  「是我。」螢生說。

  揚聲器上的電流聲消失了,門內依舊無人說話,門自然也依舊緊閉著。

  看著那厚重的門扉,螢生猶豫了片刻,在手機上搜索起一首歌來。

  拇指在播放鍵上停了許久,螢生終於還是閉上眼睛,按了下去。

  「踏上不歸之路,莫再回看背後。」

  「我們之間的遊戲,現在已畫上句點。」

  「告別那些,『可能』與『何時』的問題,抵抗皆是徒勞。」

  「拋棄重重思慮,讓夢的帷幕降臨……」

  美聲穿透厚重的門扉,並沒有飄揚多遠,便傳達到了另一人的耳中,心中。

  妃英理倚著門扉,身體緩緩下沉,逐漸坐在了地上。

  「何種甜蜜引誘,橫陳在我們面前?」

  「踏上不歸之路,越過最終門檻。」

  「何種溫熱密語,將與我們相見?」

  「在這不歸之路,起點的那邊……」

  樂聲不斷,妃英理緩緩閉上雙眼,一點晶瑩墜地。

  心底那種難言的觸感再也按捺不住,妃英理看向了右手的安眠藥瓶。

  「指引我,拯救我,脫離孤獨之海……」

  「說你想要我,陪伴如影,不離不棄……」

  啪嗒——!

  藥瓶落地。

  妃英理終於做出了選擇。

  而一直在門外聽著動靜的螢生,也終於輕輕一嘆,從兜里摸出一根細鐵絲。

  五秒後,他撬開了門。

  七秒後,在妃英理痛苦的眼神中,螢生俯身輕吻了她的額頭,就和神甫輕吻信徒一般。

  九秒後,螢生抱起妃英理向浴室走去。

  「你這個笨蛋不知道吃安眠藥自殺很痛苦嗎?而且裡面有催吐的成分,你根本死不了好吧。」

  妃英理蒼白的唇邊揚起淡淡的微笑。

  「你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嗎?」

  那首依舊在迴蕩的歌曲,名為《The Point Of No Return》。

  直譯是:無法返回的點。

  更信達雅一些,是:無退路的地步、欲罷不能的地步、不歸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