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所有人,各自的溫馨黃昏
目暮十三再醒來時,窗外的光線已然頗為昏暗。
他偏頭看去,天邊是紫紅色的,雲彩向外投射著藍色的光。
「目暮警官,你醒了。」
柯南的聲音在那詭異的光中傳來。
目暮十三搖了搖頭,「不要叫我警官了,因為我的私自調動,致使警員犧牲,我對不起他。」
革職、審查、入獄。
目暮十三知道,自己絕對免不了這一遭,他實在是犯了一個大錯。
對於新入職沒多久的後輩犧牲相比,這些又算不上什麼了。
「警部,其實……我沒死來著。」
「嗯?!」
柯南身邊傳來一個有些弱氣的聲音,目暮十三渙散的視線瞬間凝聚,定睛向來源看去。
「星野!你還活著?!」
在那忽然明媚起來的金色夕陽中,目暮十三清晰看到,一個略帶尷尬的清秀面容。
「好好好!」
目暮十三左手還吊在胸前,連忙單手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是在耳機里聽到槍聲了嗎?」
「那的確是槍聲,但不是衝著我來的。」
星野語氣複雜,「警部你告訴我,不能讓對面知道有警察在關注這件事,我當然不可能親自上去摘他的口罩。
我找了兩個附近的泥慘會成員,以警察身份命令他們去找目標碰瓷,順便扯下他的口罩,我就在不遠處查看。
結果對面給出了錢包,那兩人再不依不饒,剛扯下他的口罩時,他直接拔槍對那兩人射擊了。
兩個人都死了,我就站在人群中不遠,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重新戴好口罩,朝四周看了一圈,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星野緩緩低下頭,語氣羞愧,「警部,我承認,我當時真的被他嚇到了。
他看過來的時候,我根本不敢和他對視,和周圍的路人一樣,急忙避開了視線,差一點就想要奪路而逃。
他後面離開時,我就只是干看著,連追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對不起,警部。」
目暮十三張了張口,又閉上了,最後只是悶聲道:「人沒事就好。」
「星野警官沒追上去才是正確的選擇。」柯南說,「不然就算抓住了目標,我們在監察那邊也暴露了,那兩個泥慘會的成員就只是白死。」
而且他更傾向於,星野根本抓不到那個人,追上去只會送人頭。
目暮十三覺得自家老弟說這話未免太輕描淡寫了一些,不過雅庫扎和警察的生命,在他這裡的確不是完全等價的,他便也沒說什麼,只是連忙問:
「那個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身高1米75左右,穿著一套松松垮垮的廉價黑西裝,黑色碎發,臉型……」
星野頓了下,「他臉上重度燒傷,溝壑縱橫,五官較為模糊,皮膚都是黃褐色的,臉頰上還有一道血跡。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神很冷,不,是漠然,好像對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在乎一樣,殺再多人也無所謂。」
「什麼?!」
聽到他這話,目暮十三稍加思索,眼神就是驟然一變,扭頭看向柯南。
柯南點頭,「應該就是那個人。」
新宿歌舞伎町,烘焙店內,重度燒傷,自稱為三川的泥慘會成員!
目暮十三讓星野離開病房,對柯南道:「這麼說起來,在歌舞伎町的那晚上,我們其實沒有抓錯人?」
柯南沉吟片刻,「可以拜託丸爆,向泥慘會確定三川的具體形象嗎?我懷疑他根本不是那個相貌,我們當時被騙了。」
目暮十三明白柯南的意思,立刻打電話找人求證。
他們過去可沒有考慮到易容術,現在這種高端技術好像莫名其妙就泛濫起來,那張臉自然就有可能是一張假臉。
事情很快得到驗證,泥慘會方面表示,那個三川在歌舞伎町那夜後就失蹤了,他雖然長得不算帥氣,但也還算周正,臉上更絕對沒有重度燒傷。
而且最關鍵是,他脖子上有著大片紋身,日常服飾根本遮掩不住。
「是他?!」
柯南忽然想到,他坐目暮十三的車剛趕到地下賭場附近時,有一個雅庫扎背著另一個高大身影離開,那個逃跑的雅庫扎脖頸之上,就有著大片紋身!
目暮十三被柯南一提醒,也想到了那件事,沉聲道:「當時我們車胎被藏在歌舞伎町裡面的人用槍打爆,沒有繼續追趕,看來那個三川是在事情結束後,被幕後黑手滅口,取代了身份!」
柯南搖頭,「應該不是取代身份,只是臨場發揮,從那個人一開始坐在烘焙店外來看,他沒有想到我們會找到他。」
目暮十三思索了片刻,「這樣一來,水月老弟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吧,他當時可是剛出醫院,沒可能立刻趕到現場去。」
「他不是單打獨鬥,他有同伴。」柯南眼神凌厲,「而且易容面具又不是只能他一個人用,這兩次的三川可能都不是同一個人。」
「這……」
目暮十三不知道說什麼,只覺自家老弟對水月螢生的惡意太大了些。
不過多年合作經歷告訴他,自家老弟的確直覺敏銳,他想了想,只是問:「這一驗證失效了,還有其他的方法嗎?」
「暫時沒有,看對方後續吧。」柯南嘆了口氣,「我們根本沒有切入點,一切都太被動了。」
他遲疑了一下,「目暮警官,上周周天下午,警方不是展現了很強的尋人能力嗎,能不能再次利用那個?」
目暮十三搖頭:「我給柯南伱說過的吧,松本警視不讓我們繼續調查這件事,那種資源我根本沒有權限調用。」
他也知道,只要能找到雪松清子、安室透等人,一切事情都簡單多了。
但就是辦不到,為之奈何。
柯南眼神閃爍,「我的意思是,繞開松本警視,直接動用那種力量。」
「這……這怎麼可能辦到?」
目暮十三認為柯南想要下克上的想法很危險,更認為完全沒有可能。
「有新一哥哥在,為什麼辦不到呢?」
柯南抬頭,看向病房門口的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微愣,「你想讓我易容成警察,下達命令幫你找人?嘶——小偵探,你這行事風格是不是稍微有些過頭了?」
目暮十三也是一臉震驚,連忙點頭附和,「是啊,柯南,這太出格了,而且後續一定會被發現的,到時怎麼辦?」
柯南嘴角微勾,「現在掌握易容術的人可不在少數,如果被發現了,自然就是其他人做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可是……」
「好主意。」
目暮十三還想再說什麼,黑羽快斗已經點頭,開口截住。
「那就這麼做吧,到時候如果需要推卸責任,就說是怪盜基德乾的。」
對於警方找人能力超強的高科技,黑羽快斗也有著十足好奇。
世人皆傳他老爸死於魔術意外,但他可不相信,哪怕知道了神秘組織與潘多拉的事情後,依舊不相信。
至少在他親眼看到老爸的屍體之前,他覺得不排除那種可能,他老爸只是假死,暗中藏在某個地方。
他,想要找到他。
目暮十三左右看了柯南和黑羽快斗幾眼,沉默了半晌,終於嘆了口氣。
「我會打聽上面是怎樣辦到的,唉,希望我們現在在做的事是正確的。」
「放心吧,目暮警官,絕對是!」
柯南眼神堅定,緩緩握緊了小拳頭,「與那種毫不顧忌剝奪他人生命的惡黨相比,就連泥慘會都可以稱得上是正義!」
黑羽快鬥眼露笑意,站直了身體,「打聽消息的話,我比較在行,事不宜遲,我就先走了,你們注意安全。」
「新一哥哥你也是,小心。」
「安啦,小偵探,我可是KID啊。」
黑羽快鬥頭也不回地離去,向後擺了擺手,身形消失不見。
目暮十三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柯南,張口欲言,被柯南提前抬手打斷。
「我和他是今天才認識,但阿笠博士相信他,我也相信他。」
阿笠博士雖然姑且算是半個軍火商,但他也是有原則的,至少上次有未知人士找他做變聲器,他就沒有做。
柯南從小就往阿笠博士家裡跑,對他很是了解,確信他不可能是壞人,更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目暮十三撓了撓頭,「阿笠博士他傷勢怎麼樣了,要緊嗎?」
果然還是覺得很奇怪啊,忽然和怪盜基德合作什麼的。
不過自家老弟既然這樣說,那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返老還童都出來了,這個世界再荒謬一些,也不是不能接受。
柯南搖頭:「博士其實沒什麼大事,只是猛轉彎撞到了其他車上,胸口撞到了方向盤,已經檢查過了,肋骨都沒有斷。」
「哦…」
目暮十三恍然,「原來阿笠博士入院只是陷阱,唉,可惜,對面太狡猾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現在已經愈發昏沉,近乎暝暝了。
「現在是多少點?」
柯南看了一眼手錶時間,「馬上到七點半,目暮警官肚子餓了嗎?」
「還好,下午我昏過去的這段時間,有發生其他的事情嗎?」
「一切風平浪靜,不然我們早就把你喊醒了。」柯南笑了笑,「目暮警官你這段時間壓力有些太大了呢,這樣睡一覺也好。」
「哈,最近事情的確有些麻煩呢。」
「抱歉,都是我的原因,幾次三番,一直都在承蒙目暮警官你的照顧。」
「都過去了還說什麼,你只要今後能注意一點就是了。」目暮十三頓了下,「你爸媽回來後,你要和他們一起住嗎?」
柯南想了想,「我既然已經住在了目暮警官你家裡,明面上來講,就說明他們不方便照顧我,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搬走。」
目暮十三心中莫名微松,正要開口,門口就響起了輕緩的敲門聲。
兩人同時看去,就見穿著淡青色外套的目暮綠提著一個碩大的食盒,站在門口,向他們兩個人露出溫和的微笑。
「我可以進來嗎?」
她抬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扯了一下,「這一步也不能缺少呢,我是本人哦。」
目暮十三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鬆懈下來,「麻煩你了,阿綠。」
柯南也是連忙迎接,當病床上的小桌板上擺滿熱氣騰騰的飯菜,嗅到那食物誘人的香氣後,一天都沒怎麼好好吃飯的他,肚子忍不住發出了「咕咕」的叫聲。
「哈哈,柯南,來先吃一個大雞腿。」
目暮十三給柯南夾菜,米飯山尖上,立刻多出一塊巨大的碳烤岩石。
柯南鬧了一個大紅臉,「我自己來就好了。」
目暮綠掩嘴輕笑,「真是的,老公,你把柯南帶在身邊,可要好好照顧他才行,柯南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吃飯。」
「抱歉抱歉,柯南來多吃一點。」
目暮十三繼續給柯南夾菜,還搖了搖頭,「其實柯南照顧我要更多一些呢,畢竟我是個沒有才能的笨蛋警察來著。」
「哪有啦,目暮警官也很厲害的。」
柯南心中種種的推理念頭也逐漸消隱下去,至少現在,不去想那些吧。
「綠阿姨好厲害,這個竹筍好好吃。」
「柯南喜歡就多吃一點哦。」
……
……
飯後,某座古樸別院內,螢生坐在茶室之內,從敞開的大門中,看夕陽緩緩自群山之中落下,晚霞逐漸退散。
「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他舉杯輕抿,喟然而嘆。
「可惜這杯茶沒有之前那一杯回味悠長,蘭,該不會是你泡的吧?」
螢生偏頭看向側席。
小蘭穿著一身黑色劍袖短衫,從天邊收回視線,微微一笑:「請問還有什麼不足嗎?我之後方便改進。」
螢生心中一動,再偏頭看向另一邊,「小哀的手藝真好,可惜,我這一根舌頭已經被酒精泡壞了,真是令人悔恨。」
灰原哀穿著一身淡紫色小和服,拿起面前茶杯抿了一口,冷著臉放下,「的確是差一些滋味,我不懂茶道真是抱歉。」
「不對,我覺得沒道理。」
螢生大搖其頭,「同樣的茶葉,同樣的水,泡出來的茶怎麼可能會有區別呢?絕對是我在胡言亂語吧。」
「哼,那可未必,茶道不是講究心境嗎,我一個小孩子懂什麼?」
「這絕對只是無意義的上升價值吧。選材、水溫、水質、時間,只要控制好這些變量,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出最科學的結論。」
「嗯……」
小哀若有所思地點頭,「但個人口味也很關鍵,有些人喜歡清淡,有些人喜歡濃一些,這個沒法統一。」
「大方向可以確定吧,從事體力活動的就偏向於口味濃一些的,都市白領就偏向於口味清淡一些的……」螢生頓了下,「不對,我們又不是在想生產出什麼商業爆款,這方面都有先行者了,沒錢途。」
「……」
灰原哀白了他一眼,「焚琴煮鶴,流螢先生的浪漫哪裡去了?」
「……切,不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螢生喝盡杯中茶,取出一團杯口大小的膚色史萊姆,捏了捏,眼露笑意。
「做好心理準備了嘛,小小姐,你要變成醜八怪了。」
灰原哀看了史萊姆一眼,小嘴一癟,「你的易容術就這麼差勁嗎?」
「準確來說,我是根本不會好吧,不過有原材料在,勉強糊弄個人臉五官出來倒是簡單,只能讓你委屈一下了呢。」
螢生輕嘆,「非常抱歉,我會儘快自學的,到時候一定讓你變得比現在還可愛,雖然我覺得這很難就是了。」
「唉,易容術當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學會,不過我一直待在家裡的話倒還好。」
螢生搖頭,「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
「因為我覺得這世上沒有比小哀更加可愛的小孩子了呀。」
看著螢生溫柔的眼眸,灰原哀愣了兩秒,猛然轉頭,「小蘭姐姐,這傢伙過分到這種地步,你沒法不管了吧。」
「誒?」
小蘭眨了眨眼睛,「但小哀就是很可愛呀,螢沒有說錯話吧。」
「…………」
灰原哀看向背對著門口的朱奈瑞克,遲疑著道:「有問題的應該不是我,是他們兩個,對吧?」
「額……」
朱奈瑞克埋頭喝茶,「味道真好啊,小哀你的茶道簡直一流。」
灰原哀輕哼了一聲,又看向螢生,「最關鍵還是我的明面身份吧,這個不能解決,我只要和你們在一起,遲早會被組織懷疑。對了,按你的說法,現在遠不止組織一家勢力在找我。」
「抱歉,咱現在社會地位還是太低,這方面估計要等一段時間。」螢生歉意道。
灰原哀疑惑道:「住吉會不是與議員有聯繫嗎?這種事很簡單的吧。」
「這樣你的身份知情者不就擴散化了嗎?指不定哪天就出了紕漏。」
「誒?」灰原哀詫異道,「我的身份你難道沒有給千代子女士說?」
「當然沒有。」
「那你是怎麼和她說的?」
「我什麼都沒有說,千代子也什麼都沒有問。」螢生輕嘆,「希望那條有關黃金的情報是真的,多少可以作為一些回報。」
灰原哀偷眼去看小蘭,見她神色自若,終於還是忍不住站起來,跑到螢生身邊,湊在他耳邊低聲道:「這個小蘭姐姐不會是冒牌貨吧?你這樣說是在試探她嗎?」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螢生問。
「你說呢?」
灰原哀已經知道了答案,還是語氣中滿是不爽地小聲道:「你果然是一個渣男,辜負了不知道多少人,你難道認為千代子女士需要的只是金錢嗎?」
「其他的我給不了。」螢生說。
「那為什麼要開始呢?」
「緣之一字,妙不可言。」
「……」
灰原哀氣惱,在螢生腰間狠狠擰了一把,她從未見過這樣無恥的人。
螢生面不改色,再斟一杯,向小蘭舉杯致謝,「蘭你願意指點住吉會成員的武道,非常感謝,他們學到了很多。」
小蘭輕輕搖頭,「我指點的只是物流公司的人,雖然他們有文身就是了。」
「我之後一定讓他們全部洗掉。」
「我聽說洗掉很困難呢,他們身上文身顏色都蠻深的。」
「那讓他們染成黑人怎麼樣?」
「……好想法。」
「氣死我了!」灰原哀氣沖沖地跑到朱奈瑞克旁邊,拉著他的衣袖就走,「還喝什麼茶,趕快去做實驗吧!」
「誒?等一下,小哀,當心門檻。」
朱奈瑞克連忙跟著灰原哀走掉了,未免她摔倒,甚至都是彎著腰的。
螢生默默為他豎起一個大拇指,「我覺得明智是一個好孩子。」
「嗯……他好像比你大兩個月誒。」小蘭也看著他們兩人,「而且明智是拿小哀當姐姐的吧,一直聯想到愛情的話,說不定你才是戀愛腦哦。」
「我心理年齡大嘛,都已經半截埋進土裡了,我只是在想他們的身份怎麼安排。」
小蘭好奇,「在你的那個世界中,天樞到底多少歲?」
「理論上來講,與星辰同在。」
「那人類的意識呢?」
「這一點沒有清晰的標準,畢竟天樞大部分時候不是獨立存在,而是作為玄天的一部分,沒有所謂的人類自我。」
小蘭遲疑了片刻,「我要是說,我感覺這種事情很恐怖,會不會太冒犯了?」
螢生隨意道:「還好,不理解的人一直有很多,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這種想法也不能說是錯的。」
「好吧……」
小蘭轉移話題,「螢你難道是想讓小哀和明智在名義上成為家人嗎?」
「是有這個想法,不過後面還是得徵求他們自己的意見。」螢生笑了笑,「旗木警員馬上就要調回東京了,我在想,能不能在月影島這種鄉下給小哀他們先安一個身份,等之後再進一步完善。」
小蘭說:「我感覺如果一直和酒廠和平相處的話,他們也不會太過緊咬吧。」
螢生搖頭,「我可沒想過讓小哀一輩子都戴著面具生活,更不會讓她一直藏身於黑暗中,易容術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抱歉,那小哀要上小學嗎?」
「暫時應該不用,先等她身份落實吧。」
手機震動,螢生低頭看去。
「呵,還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