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8章 沙揚娜拉
「噗哧，噗哧……」
李察踩著越來越厚的積雪，到了第二間白房子前面，「吱扭」一聲把門推開。
伴隨著門開，「呼」的一下子，一股湍急而滾燙的空氣吹出, 打在他的身上，接著擴散到四周的雪地里。這股空氣溫度之高，讓雪地中的雪立刻有了融化的痕跡。
李察沒有多理睬，把目光投向門內。
門裡面，和第一個房子中看到的場景差不多，還是廣場，還是廣場盡頭他居住的宮殿。唯一的不同是, 此時宮殿正在燃燒, 宮殿中、廣場上正有很多人在被士兵追殺。
其中有一個眼睛很明亮的少女，小心躲在廣場上的噴泉後面，她模樣不算漂亮，也不算太醜，屬於很耐看那一種類型。她很機敏的看著四周，小心隱藏身形，確定混亂的場中，並沒有人注意到她，起身貓著腰快速跑向一邊，準備逃離。
少女越跑越快，越跑越遠，一條馬尾巴在腦袋後面不斷跳動、跳動，就在這時，「咻」的一聲，一支弩箭飛來。
「噗！」
弩箭射中少女的後背，箭頭從胸前透出。
少女在一瞬間並沒有感到疼痛，也沒有發覺受傷, 在慣性的作用下，又跑了幾步, 然後才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跌倒在地上。
遠處，一名黑甲士兵默默收起手中的機弩，確定少女沒有活下去的可能後，不再關注。冷漠抽出長劍，轉身向著十幾米外一個年輕而惶恐的少年走去——他是國王的護衛，他今天接到的命令是，在二王子外出之際，消滅宮殿中所有人，無論是否反抗，絕不放過。至於二王子本人，自然會有別人去處理，就不是他參與的了。
黑甲士兵沒有任何變通的執行著任務，被弩箭貫穿的少女，則是努力的試著從地上坐起身。
她知道她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但還在努力堅持多活一會。
她用手按住傷口，控制血液從體內流出的速度，沒有貿然拔箭。有人教導過她，人體是一個複雜的構造，被弓箭射中後，沒有絕對把握不要移動箭矢。因為箭矢射入體內，在造成傷勢的同時，也一定程度上封閉住了傷口，減緩了血液流出速度。一旦拔出箭矢，沒有相應措施，可能讓傷口全面開放，讓人在極短時間內大量失血死亡。
本來教導她的人，只是隨口一說，但聰明如她記了下來，現在努力保持著清醒，去試著活下去，希望這場屠殺還會有轉機。
但她並沒有迎來轉機。
越來越的士兵出現，越來越多的人被殺死，宮殿中、廣場上血流成河，死屍遍地。
幾分鐘後，少女堅持不住了，流出的血液已經浸透了她的衣服，她歪著身體倚在一座雕塑旁。目光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突然看到了半空中打開的一道門，看到了門口的李察。
少女眼睛一亮，但很快又灰暗下去，露出苦澀笑容，虛弱的出聲道：「殿下，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可是，你回來太晚了，所有人都死了，我……也要死了。咳咳！」
輕咳兩聲，看了一眼胸口還在繼續流出血液，少女用出最後力氣壓住傷口，抬頭看向李察，悲憤又迷茫的問道：「殿下，他們……為什麼要殺我們？」
門口的李察，望著少女，沉默良久，最終輕嘆一聲開口：「這是代價，惠子。」
少女的名字是惠子，是他起的，地球古文中「惠」同「慧」，取得便是聰慧之意。少女人如其名，的確算是他曾經見過最聰明的人，但卻只活了很短的時間，沒有機會展示這聰明。
惠子聽了話，不是太明白，追問：「殿下，什麼代價？」
「是超出時代去發展的代價，這樣做，註定會被社會固有的保守力量反擊。」李察道，「這是我大意的地方，是我犯得一個錯誤。」
「是我們的錯誤嗎？」惠子蹙眉，「可是我們並沒有殺人啊，殺人的是他們吧？錯的也應該是他們才對？」惠子向廣場上揮舞著刀劍的士兵看去。
「你可以這麼想，但世界過於實際，有時候理論上的對錯不是對錯，勝利了才是真正的對，失敗了才是真正的錯……如果死了，那便是永遠的錯。」
惠子眨了眨眼睛，想了幾秒，望著李察笑出聲：「殿下……說話果然總是這麼深奧，有的我能聽懂，有的我要過好幾天才能想明白。我覺得，我這麼笨，永遠……達不到殿下對我的要求。」
「不，你已經表現很好了，真的，你表現很好很好了。」
「真的麼？」惠子有些驚喜，之後目光變得越來越暗淡，「好吧，多謝殿下。只是……以後，我只怕不能再跟著殿下學習了，因為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惠子聲音弱下去，最後眼睛呆呆看著李察，好半天都不動，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出，「殿下，沙揚娜拉……」
「……沙揚娜拉，惠子。」
惠子聽到了。
惠子露出笑容。
惠子身體緩緩倒在了地上，血液停止了流淌。
李察靜靜的看著，看了這場景好久、好久。
最終，他什麼都沒說的退出，關上了門。
「砰！」
……
雪原上。
李察在門外站立了好一會，才扭頭向旁邊看去，就看到黑塔更近了，第三個白房子出現在幾百米外的地方。
「噗哧，噗哧……」
他邁步走近，走到門前，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吱扭」一聲把門打開。
這次門裡面，不再是廣場和宮殿，而是一個小房間。對於房間他很熟悉，熟悉每個擺設，因為是他居住過很多年的臥室。
臥室中正點著很多蠟燭，照得極其明亮，一個兒童模樣的他坐在床上，墊著毯子，看著一本厚厚的書籍。
「嘩啦、嘩啦……」
兒童模樣的他不斷翻閱，最終讀完，「砰」的一聲把書合攏放在一邊。
抬頭，注意到真正他的存在，兒童模樣的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微笑出聲：「說實話，在這裡竟然能看到來自未來的自己，我覺得我應該驚奇，但我沒有，竟然很平靜。有點奇怪。」
ps：沙揚娜拉，日語——さようなら，中文意思——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