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我買了
楊峰。
作為「華虹半導體」投資部最年輕的副總，也是此次前來「潤發電子廠」的帶隊領導，他早已對本次談判的情況瞭然於胸。
潤發電子廠。
半年前，「潤發科技電子廠」最大股東鮑有財通過個人關係，在台省某晶片企業手裡購買了一台ASML生產的DUV32納米光刻機。
價格大概是6.5億。
按照原定計劃，「潤發科技電子廠」是想購買來生產台省企業「群聯電子」的「主控晶片」訂單。
可沒想到一切準備就緒，臨定開工前，
和鮑有財關係不錯的高層老鄉突生變故調離了「群聯電子」，這筆訂單也就無疾而終，取消了。
沒有辦法，大約一個月前，鮑有財在市場上放風想要出售「光刻機全套設備」，但因為價格原因談崩了。
可就在上星期，鮑有財突然又聯繫自己，主動提出希望再談一談。
想到這裡，楊峰嘴角不由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僵持了二十來天「潤發電子廠」突然再次找到己方，顯然已經堅持不住了。
而現在，
隨著「中芯國際」戰略轉移為求購更先進的EVU光刻機，此時華虹的局面甚至比二十多天前還要樂觀。
沒辦法，現在的華虹半導體，是「潤發光刻機」唯一的買家。
楊峰很輕鬆。
下了車，一行人在工作人員帶領下很快來到了提前準備好的會議室里。
此時會議室里「潤發電子廠」的參會人員早已到場，楊峰看了一眼，
只見會議桌左側第一排坐了四人，其中三人他都認識，是「潤發電子廠」的三位老闆，坐在中間的，正是一直和他交涉的鮑有財鮑總。
而在其後一排也零散坐了三四人，他簡單掃了一眼便沒放在心上，目光重新回到鮑有財身上。
「鮑總，張總、李總，好久不見。」
「楊總，你也是好久不見，您先坐。」
一番客套後，楊峰為首的「華虹半導體」團隊坐在會議桌右側，雙方恰好能夠面對面交流。
楊峰沒有直接進入主題，而是目光看向鮑有財，先做了一個開場定調。
「鮑總，前幾日我們已經在電話里溝通了大概的內容，是您強烈邀請我們前來面談。」
「今天我們來了，是抱著誠意來的，希望貴公司不要讓我們失望。」
話音落下，鮑有財臉色微變，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幾下。
不得不說，年輕的楊峰平時在電話里就能感受到銳意極強，
此時此刻在現場談判，一開口更是讓人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和盛氣凌人的味道。
短短几句，直接喧賓奪主奠定了「華虹半導體」在談判中的優勢地位。
思索片刻後，鮑有財只好應道：
「楊總，我們也是很有誠意的，您放心。」
「那就好。」
楊峰微微點頭也不再墨跡，隨即翻開放在桌面上的資料，看了一眼，說道：
「現在就直入主題吧。」
「第一個，先前你們提出了希望『打包出售光刻機在內的整套生產設備』。」
「但我們業務部門綜合評估後，我們只願意購買你方的32納米DUV光刻機，至於你們的其他生產設備……」
「需要你們自己解決。」
「不行。」
幾乎沒有猶豫，鮑有財立即拒絕。
「打包出售是我們的底線，我們不可能單獨賣的。」
「您這麼說的話，鮑總，那就談不下去了。」
幾乎沒有一點緩和，楊峰完全寸步不讓。
誰都沒想到，剛剛開始談判雙方就陷入僵局，場面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足足數秒後，看著楊峰攤開雙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鮑有財身邊的一名股東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
柔聲解釋道：
「楊總，我們也有難處，您想想，我們把光刻機單獨賣給你們，其他的設備我們還怎麼處理？」
「您比我們清楚，這些東西幾乎都是配套的，單賣很難找買家。」
「這樣……您就算幫個忙，價格上我們可以再優惠一些。」
「呵呵。」
楊峰看了張總一眼，微微一停頓，說道：
「這樣……我說個全套的價格，6億。」
6億？
不管會議室里其他人的反應怎麼樣，坐在第二排的莫燃一聽此言，頓時微微眯了眯眼睛。
果然。
鮑有財之前並沒有給他說實話。
他清楚的記得，當時鮑有財給他說的是中芯國際和華虹半導體開價7億。
現在看來水分很大。
那麼，鮑有財說的花了8.5億購買的光刻機極有可能也是「煙霧彈」了。
想到這裡，他目光放在鮑有財身上，恰好也傳來鮑有財的聲音。
「6億不可能的，我們當時購買光刻機都花了7億，其他設備也前前後後投入了8000多萬，這短短一個月虧一億多，不可能的！」
「7億？」
楊峰一邊搖著頭，一邊低頭看了一眼資料。
最終，抬頭直視鮑有財。
「我們『華虹半導體』在晶片行業也經營了快30年，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人脈。」
「我沒猜錯的話，你們購買台省企業的光刻機費用大概是6.5億，對吧？」
「而你說的其他設備費用恐怕也沒有8000萬，最多也就5000萬，算下來你們的成本大約是7億。」
「現在的情況我們出6億，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
話音落下，原本就沉悶的會議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空氣仿佛凝固一般。
莫燃身在其中，即便看不到鮑有財的表情也能感覺到此刻鮑總臉色定然不會太好。
楊峰能在這種場合言之鑿鑿，淡定的說出具體金額，顯然不是空穴來風。
恐怕，
「潤發電子廠」的買價都被「華虹半導體」知道了，連底褲都被看穿了。
不過，這倒也便宜了自己。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能在這樣的場合下，通過華虹半導體知道「潤發電子廠」的底牌。
而就在他思索時，沉寂的會議室里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
是鮑有財。
「6.5億，最低價了。」
「半年時間裡，我們認虧5000萬出局，這個價格已經非常合適了。」
「呵呵，不可能的。」楊峰呵呵一聲，語氣十分堅決。
「多的也不說了，楊總，6.2億，我們一人退一步，也給我們『潤發』留條活路。」
「未來有什麼需要合作的地方，您儘管開口，我們全力配合。」
不得不說，6.2億的價格說出來莫燃頓時忍不住心頭一跳，徹底緊張起來。
價格已經非常合適，也就比楊峰剛才的報價高兩千萬！
況且，鮑總軟話都說到這份上，台階、面子都給夠了，也確實差不多了。
楊峰應該會同意了吧？
此時……要不要介入？
可就在莫燃猶豫之間，預想中的聲音並沒有響起，反而傳來楊峰更加低沉的聲音。
「鮑總，我想你還是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中芯國際』已經立項購買ASML新一代的EUV光刻機，現在能買你們這台DUV32納米光刻機的就只有我們了。」
「當然，您也可以留著自用，不過……」
說著，楊峰攤開雙手。
「不過如果你們能拿到晶片訂單，我們此時也不會出現在你們的會議室里。」
「所以……我們已經是你們現在最後的機會，唯一的買家了。」
「就如會議剛開始時所說的，我希望看到你們的誠意，但直到現在為止，我很失望。」
鮑有財臉色冰冷。
他也沒想到自己話都說到這地步了，「華虹半導體」，眼前的楊峰把自己吃的這麼死，根本毫不留情面。
這已經不是正常的商業交易，而是有幾分落井下石的味道。
他微微眯起眼睛，不過很快又將眼神里的銳氣散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十餘秒後，他臉色緩和下來，心在滴血。
「6億，我答應了。」
「不過……唯一的要求，你們必須一併幫我們『解決掉』光刻機的技術人員。」
「解決掉？」
「之前我們為了『光刻機業務』招聘了不少技術人員，其中有不少還是從其他企業挖過來的，所以也都簽了賠償協議。」
「現在我們光刻機賣給你們了，這麼多技術人員我們留著也沒地方用，正好你們成立新團隊用的上，這就算是舉手之勞幫我們一下。」
「這個總沒問題吧？」
說實話，這個要求確實不過分，就連楊峰一行團隊裡不少人聽了也頻頻點頭。
可正當所有人都認為楊峰會賣個面子，做個順水人情的時候，楊峰還是繼續搖頭。
「我能答應你的是，如果能達到我們『華虹半導體』招聘要求的員工，我們可以留下。」
「達不到的……我們沒辦法幫你們接收，我們華虹半導體不養閒人。」
「你！」
話音落下，別說鮑有財再也壓制不住憤怒，就連一旁的另兩名股東也爆發了。
「楊總，過分了吧？！說真的我們簽的人也不是什麼門外漢，實習生，都是從其他企業挖過來，技術真不一定比你們華虹的差。」
「就是，都是一個行業混的，至於這樣撕破臉嗎？你心裡也清楚，我們的價格你們占了多大的便宜……這點要求至於嗎？」
兩人表達著不滿，但楊峰臉色毫無波動，根本沒有鬆口的意思。
他冷冷看著兩人，直到兩人徹底冷靜下來這才說道：
「不是難不難的問題，也不是至不至於的問題，我只是為了我們公司負責。」
說完這句，他目光再次落在鮑有財身上。
「鮑總，剛才我已經回答的很清楚了，6億，合適的技術人員我們可以接手，其他人員你們自己處理。」
「接受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鮑有財身上。
剛才發言的兩名股東也看著鮑有財，低聲勸道：
「鮑總，要不再等等？」
「價格太低了不說，他們態度實在太過分了。」
耳邊兩位股東話語說著，但此時的鮑有財眼神里早已經沒有別樣的情緒波動。
作為「潤發電子廠」最大老闆，所有人都可以感情用事，唯獨他不可以！
現在「華虹半導體」……
不，現在楊峰掌握著「潤發電子廠」的命門，如果和他們鬧僵了，
每月僅僅是貸款利息就會讓整個「潤發電子廠」背上沉重的債務，甚至影響整個「潤發電子廠」的未來發展！
既然要賣，
再痛、再憋屈，也只能忍著。
短短几秒後，他平靜的看著楊峰，平靜的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低沉道：
「同意你的方案，簽合同吧。」
話音落下，會議室頓時傳來幾聲重重地嘆息聲，潤發電子廠參會幾人氣勢跌到谷底。
誰都知道，這次不僅是「慘敗」，還被華虹半導體狠狠地拿捏羞辱了。
而另一邊。
楊峰微微一愣，憋了一整場的嚴肅表情終於放鬆下來。
片刻後，他嘴角揚起一絲勝利者的微笑。
「鮑總，合作愉快。」
說完這句，見鮑有財沒有回應也不在意，繼續說道：
「今天我們先草簽一個合同，明天一早我們會安排工程師前來檢查設備。」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們會先預付10%的定金，等設備抵達我們總部，調試結束九十個工作日後，我們會支付你們尾款。」
10%定金，九十個工作日？
「定金我們希望達到30%，而且能不能三十個工作日後結清尾款？」
「不行。」
楊峰搖搖頭。
「這是我們的規矩。」
你們的規矩？
呼。
儘管談到一半的時候，鮑有財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可此時此刻，他心裡還是忍不住重重地咬緊後槽牙。
欺人太甚。
如果有另一種選擇，他絕對不會和楊峰做任何一筆交易！
可是！
現在他有的選嗎？！
沒有！
除了「華虹半導體」，還有人會要光刻機嗎？
沒有！
想到這裡，鮑有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重地點點頭。
可正當他嘴裡想說出：「好」字時，後腦勺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華虹半導體』，楊峰？」
「你不覺得你們的規矩很多嗎？」
楊峰一愣，目光越過鮑有財看向第二排，立刻看到了淡定坐在椅子上說話莫燃。
「你是誰？」
說著，他也不等莫燃說話，直接又看向鮑有財，問道：
「鮑總，這是你的員工？」
會議開始前，鮑有財就知道李智帶著莫燃走了進來。
但在他眼裡，莫燃只是一個局外人，再加上千里迢迢來看自己，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可沒想到，此時談判都差不多結束了，此時莫燃突然說話，這是什麼情況？
一旁的莫燃看出鮑有財的尷尬，直接說道：
「我是誰不重要，只是楊總，你不覺得天下的便宜都被要你占盡了嗎？」
「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可不是炎國的優良傳統美德。」
楊峰臉色陰沉下來。
他沒想到臨近結束時會被人指著鼻子這樣罵一通，心裡非常不爽。
反倒是「潤發電子廠」這邊鮑有財和兩名股東，還有其他幾名工作人員紛紛看向莫燃，眼神里充滿感激。
莫燃想說的話，他們可憋了很久了。
而就在這時，楊峰指著莫燃，冷冷地看向鮑有財。
「鮑總，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如果你們是這種態度，那我們今天這筆交易也就不用談了。」
眾人心中一驚，爽到是爽了，可要是談崩了，那就真的誤了大事。
就連鮑有財都有些舉棋不定，一時不知道如何解釋。
而就在這時，
莫燃站了起來。
「好，你別談了。」
「我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