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入了夏以後,天亮得早。記住本站域名

  不到七點，外面已經明晃晃一片。

  六月份，接連幾天太陽高照,溫度升得很快。到下午時分,外面的空氣像是凝滯了一般,沉沉悶悶。

  連風都是熱的。

  從寢室樓走出來沒幾步，徐歡就有點出汗。

  她拆了包紙巾，拿了一張輕輕按著鼻翼，還要小心花了妝：「我怎麼覺得,今年完全沒有春天。」

  她記得開學之後，低溫天氣還持續了一段時間。

  後來突然有一天出了太陽,溫度高到不可思議，直接從羽絨服切換成了單件衛衣。

  短短几天，就已經到了能穿裙子的溫度。

  有風吹過來，熱意拂過臉龐。

  書柔伸手撩開發絲。

  因為天氣比較熱,她今天把頭髮紮上去,松松盤著。耳際垂落幾縷碎發,經常被風吹起來。

  掃過臉上,有些微癢。

  徐歡邊走，邊隨手翻了兩頁手裡的外出寫生安全責任書。

  又點了一遍數量。

  全班人的都在這兒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側頭道：「這次出去寫生要小半個月，那你跟唐同學不是又要再過段時間才能見到了？」

  書柔點點頭：「他們放假時間比我們早幾天,但是他被導師留住了。大概要七月二十幾號才能走。」

  原本她計劃的是，放假之後就去英大看他。

  結果現在她放假也沒了時間。

  只能等兩邊的事情都結束才能見面。

  「這樣啊……」徐歡也有點替他們遺憾,隨即安慰道,「不過,我們要出去寫生。等你回來,他也就放假了。」

  「你就再多想他幾天，不要哭鼻子噢——」

  書柔笑了一下：「才不會。」

  雖然，的確已經很想很想他了。

  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有一個多月。

  卻好像過了一年那麼久。

  寒假的結束，也就意味著兩人異地戀的開始。

  從很近的距離，轉眼間就變成相隔一千多公里。

  每天靠電話和視頻聯繫。

  忙起來的時候還好。

  不是很忙的時候。

  就會特別想他。

  這個學期，兩個人僅有的幾次見面，都是在唐以衡抽出時間，回來看她的時候。

  時間也很緊。

  有時候當天到達，第二天就要趕回去。

  徐歡一邊心疼這兩個人，一邊又一臉感慨：「也只有有錢人能談得起這種異地戀了，坐飛機跟打的一樣。」

  而且感情還一天天更好。

  什麼神仙愛情啊。

  -

  交完報名資料，徐歡轉頭問書柔：「那他知道你放暑假了有寫生嗎？」

  書柔應了一聲：「嗯。」

  知道要出去寫生的時候，她就給唐以衡打了電話。

  不能一放假就見面，書柔多多少少有點小鬱悶。

  到最後，唐以衡反而反過來安慰她。

  掛了電話，她還站在陽台上，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旁邊徐歡洗完澡，拿了衣服過來洗。看書柔已經打完電話，便笑眯眯地說：「小柔柔，你剛剛在撒嬌誒～」

  書柔愣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有嗎？」

  「有啊。」徐歡點頭。

  她也是出來拿沐浴露的時候看見的。

  彼時，書柔正背靠著陽台欄杆，微微側頭聽著電話。

  頭髮被攏到一側，漆黑柔軟的髮絲垂落。

  她輕輕動了動唇，調子有種自然的軟：「但是我不想去呀……」

  書柔的聲線本來就溫柔。

  這樣放低了語氣說話，就好像在無意識地撒嬌一樣。

  雖然她本人可能察覺不到。

  但別人聽了，腦袋裡簡直能冒出粉色的泡泡來。

  這兩個人談個異地戀也太甜了吧。

  「真的有啊，」徐歡怕她不信，又詳細地強調，「就是那種』我不想去，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像柔柔軟軟的小女生。我保證，唐同學聽了你那個電話——」

  「肯定恨不得飛回你身邊。」

  書柔蹭了下指尖，沒說話。

  她想起剛才她說完那句話之後，聽筒里傳來的呼吸聲似乎都重了幾分。

  所以……

  只能祈求時間過得快一點。

  再快一點了。

  -

  寫生的地點在青州。

  是位於北方的一座海濱城市。存有不少九十年代的德式老建築。

  七月上旬，正是海水的濕氣跟熱氣都充足的時候。

  天是蔚藍色，既高又遠，烈日炎炎。

  坐上公交車，徐歡伸手把窗戶開到最大。

  濕潤帶著熱意的風吹過來，是完全不同於南方城市的體驗。

  莫名就讓人覺得愜意跟暢快。

  徐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不遠處的沙灘十分興奮地感嘆：「啊，我喜歡青州，我愛海洋～～」

  前座的男生回過頭來打趣：「那是因為你喜歡浪吧？」

  徐歡斜了他一眼：「你走。能不能有點情懷。」

  青州公交線路發達，不比其他城市的地下交通差。

  他們這一車二十多個學生，加一名指導老師。

  基本把一輛公交車給占滿了。

  人多自然熱鬧，大家你一眼我一語，連邊上的本地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入了他們的話題。

  熱情地推薦了許多好去處。

  過了半個多小時，公交車到站。

  一行人陸陸續續下車。

  班裡男生占了大半，這個時候都很有紳士風度地過來幫忙拎行李。

  書柔的一隻小箱子也被同學拿去。

  她道過謝，跟徐歡走在後面。

  辦理入住的時候等了不少時間。

  書柔低頭給唐以衡發了條消息：【我到了。】

  她抬眼望了下酒店窗外，這個角度看去，天格外高遠漂亮，湛藍湛藍的。

  於是她又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這個時間，他大概在上課。

  於是書柔收好手機，望向酒店前台。剛好輪到她們登記。

  取了房卡，她們一起上了電梯。

  電梯裡都是同學，大家互相交換看著房卡。

  都住在同一個樓層，兩人一個標間。

  書柔跟徐歡住一間。

  房間以白色為主，牆壁刷成淡淡的黃色。風吹進來，垂在窗戶邊的紗簾跟著掀開，乾淨而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們運氣不錯，從窗戶里看出去，可以看到遠處濱海的散步道。

  再遠一點，就是一小片海水。

  書柔收拾完行李，短暫的休息之後，便跟徐歡一起出門集合。

  今天沒有寫生任務，指導老師點過名，簡單地講了幾句。強調了安全問題之後，大家就回到房間休息。

  書柔這才看到唐以衡的消息：【很美】

  坐了一天的車，她也有點累。

  一邊揉著脖子坐在床邊，一邊回消息。後來乾脆躺到了床上，倚著床頭。

  好像一天的疲倦都慢慢被掃空。

  -

  寫生前三天，每天都有兩幅速寫和兩幅素描的任務。

  對書柔來說任務不算重，基本能在三點鐘之前完成。

  閒下來的時候，她就跟唐以衡聊天。

  偶爾會發些寫生的照片給他。

  感覺就好像，他陪著她一起一樣。

  第三天傍晚，幾個玩的好的女生本來想去海邊。

  結果其中一個例假還沒好，便只能商量過幾天再去。

  於是，書柔跟徐歡就先收拾好滑板和工具，回了酒店。

  徐歡趴在床上看起了劇，書柔陪著看了一會兒，直到手機上唐以衡的消息進來。

  回的是她之前發過去的一條。

  他這幾天基本在模型室，一待就是一整天。

  她的消息不一定都秒回，但是每次都回。

  書柔彎了彎唇，問他：【下午的部分做完了嗎？】

  唐以衡沒過一會兒回覆：【嗯】

  不等她再打字過去，他那邊直接打進來一個電話。

  書柔看了眼趴在床上看劇的徐歡，怕影響她，便決定出門去打。

  走出房門，她接聽起來，還沒開口，先聽見那邊低低地叫了她一聲。

  「書柔。」

  他似乎沒怎麼睡好，聲音里有淡淡的疲倦。

  書柔心裡微微一動：「最近……很累吧。」

  他難得有這樣疲憊地說話的時候。

  一學期也就兩三次。

  肯定是熬夜熬得辛苦。

  「哪裡做的不順利嗎？」

  她知道唐以衡手上一直都有跟導師做的項目。

  有時候是做競賽，有時候則是做建築事務所的委託。

  就這樣，他還能保持準時睡覺、天天跟她打電話的習慣。

  書柔自己也很難做到。

  唐以衡那邊輕頓了下：「沒有。」

  書柔「嗯」了一聲，想到這或許是他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便輕聲道：「要不你去睡一會兒吧。十分鐘也好。別跟我打電話了。」

  她連說話都不敢太用力。

  生怕吵到他。

  那邊淡淡地「嗯」了一聲，卻完全沒有掛電話的意思：「再說一會兒。」

  「想你。」

  書柔原本在走廊盡頭的電梯廳里慢慢地走著。

  聽到這句話，一下就怔在了原地。

  那人的聲線溫柔乾淨，帶著一絲倦意。

  低低地在耳畔響起。

  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抱住他。

  她喉嚨有一點點被哽住了。

  熱熱的，發不出聲音。

  用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出聲：「嗯…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

  唐以衡那邊輕頓了一下，聲線有點低：「哭了？」

  書柔難得有情緒這樣泛濫的時候。

  明明沒有特別傷心的理由，但眼眶就是有點慢慢濕潤了。

  沒聽到他聲音的時候還好。

  一聽到，就會發現她比想像中地，還要想他。

  半晌，她悶悶地「嗯」了一聲。

  好像有點丟臉。

  唐以衡輕輕笑起來，聲線溫柔至極：「別哭了。」

  「……嗯。」

  「再哭我就親你了。」

  書柔咬了下嘴唇，輕輕地說：「你又親不到。」

  「是嗎。」他尾音勾著笑意揚起。

  書柔微微擰了擰眉：「以衡……」

  不要跟她開這樣的玩笑。

  不然，她一下子太開心，過後只會更失落。

  有點糟糕。

  怎麼會這麼想他。

  那邊很久沒有說話。

  書柔輕輕地「餵」了一聲。

  還是沒傳來任何聲響。

  大概是信號突然不好。

  書柔咬了下唇角，正想掛了電話再打過去。

  餘光忽然瞥見電梯顯示屏上，一個紅色的上升肩頭。

  數字顯示為「3」。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知道不太可能。

  那一瞬間，心還是漏跳了一拍。

  她咽了口口水，甚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心裡在想，萬一等會兒上面下來的不是他，她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邊，會不會嚇到別人……

  於是，強迫自己轉頭。

  盯著電梯廳里一株植物看了幾秒。

  深呼吸。

  電梯發出「叮」的提示音。

  門朝兩邊打開，發出略重的聲響。

  書柔還是忍不住側頭看去，一下子睜圓了眼睛。

  電梯裡光線格外明亮，四壁泛著銀色的金屬光澤。

  那人站在轎廂里，身材高挑勻稱，一隻手插在口袋，另一隻手握著手機，松松搭在銀色箱子的拉杆上。

  從頭頂處，落下來一圈淡淡的燈光。

  照清他熟悉英俊的眉眼，

  還有唇角隱隱約約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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