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玻璃

  書柔下意識地反駁:「怎麼會…」

  她自制力一向好,喝酒也很扣著數。Google搜索到差不多就不會再喝了。

  本來回去也準備藉口頭暈,在邊上休息的。

  一連串的解釋想說,但當她對上對面那人的眼睛的時候,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唐以衡的眼型仍舊是漂亮而撩人的,但此刻因為本人情緒不佳,眼裡幾乎沒有溫度。

  他是不是……在擔心呀。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壓不回去。

  在心裡思索了一輪,書柔輕輕出聲:「其實,我酒量還可以的。」

  說完這句,臉頰更是泛上一抹緋紅。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姍姍來遲,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時不時有人從周圍的包廂里出來,路過這裡去洗手間。

  看到俊男美女相對而立,兩個人手還拉在一起,似乎僵持著,總是不免多看一眼。

  書柔聽見有女生從身後經過,小聲地討論著唐以衡的外貌,往洗手間裡走去。

  而被她們討論著的人,此刻卻側頭看著她,語氣仍然很淡:「有多可以。」

  這顯然就是不太認同她的話了。

  書柔啞然,不安地抿了抿唇。

  跟男生比當然不算什麼,但也絕對不屬於一喝就倒的類型。

  不過,唐以衡顯然是好心,她想了下,很快就找到解決問題的關鍵:「回去就不喝了。」

  她說話的聲音依舊很輕,好像能順著微風散掉。但唐以衡卻聽得清楚,原本有些微燥的心,莫名平緩下來。

  然後書柔就感覺到,唐以衡捏著她手腕的手指微微一緊,繼而慢慢放開。

  她收回手,蜷了下手指。

  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沒發聲。

  氣氛安靜至極。

  就在這時候,程馳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衡哥,這兒呢!」

  走近了,他才發現兩人之間的氣場似乎不太對,問了句:「怎麼了?」

  難道是自己報信報出了麻煩?

  唐以衡淡聲道:「沒事。」

  「等我會兒啊,一起去包廂。」程馳說著,朝里一路小跑。

  書柔抬起視線,看了唐以衡一眼,輕聲問:「他叫你來的嗎?」

  剛才無暇去想,現在仔細回憶一下。唐以衡出現在走廊外的時候,就像是在等什麼人的姿態。

  唐以衡淡淡「嗯」了一聲,「怕你喝醉。」

  沒添主語,但書柔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

  她輕抿了下唇:「才不會。」-

  KTV里依然人聲鼎沸。歌曲開了原唱,大家當背景音樂聽,有人想唱了就拿起話筒唱幾句。

  剩餘的人分散在角落,三五成群地聊天、玩牌或者骰子。

  書柔出去已經快要十分鐘,還沒有回來。

  孫文昂的心思早就不在遊戲上,玩骰子也玩得心不在焉,目光反覆往包廂大門看。

  門內嵌了塊厚厚的玻璃,隔著玻璃看外面,只有模糊不清的影子。

  這會兒空白一片,偶爾有人經過,映出一團黑影,門卻一直沒被推開。

  「別想了,早跟你說人家難追。」張一赫附在他耳邊說,「更何況你追上了也是異地戀,別人還好說,你們必涼無疑。」

  孫文昂不服:「怎麼必涼無疑了?」

  張一赫「嘖」了一聲,「沒感情基礎啊,互相都不了解的。」

  「……」

  「別傷心了,你長這麼帥,天涯何處無芳草啊。上次新聞系那個跟你表白的,不就是書柔這類型的嗎?」

  「又不是同一個人。」

  「……」

  孫文昂有點沮喪地低下頭。其實上次就一面之緣,他覺得書柔長得溫柔漂亮,微微動了下心。

  再次見到,想把人追到的情緒就更強烈了。

  遭到的打擊也格外大。

  張一赫實在看不過眼,讓他從位置上下去,換了個別人上。

  自己勾著他的肩膀去邊上聊天。

  張一赫打算把書柔相關的東西一次性科普了,省的自家傻兄弟還有什麼念想。

  兩個人對著門坐下,張一赫目光在包廂里轉了一圈,開始說:「現在這裡十八個男生,起碼十四個當年對她有過好感。現在唱歌這個,那邊那個,還有剛才玩骰子坐你右邊那個,都追過她。」

  孫文昂:「結果呢?」

  張一赫手一攤:「涼了。」

  不過書柔很會做人,拒絕人也是雲淡風輕的,不會讓男孩子難堪。張一赫保守估計,目前在包廂里的男生,起碼也有七八個對她還有點念想,或者說是好感。

  就是不會去追了。

  張一赫說得有點興起:「我們高中那會兒,她成績穩坐班級第一,就是那種全方位吊打別人的小女神。本人性格比較文靜,很少跟男孩子接觸,你看她今天也是跟張亞妮一起來的。哪天你要是看到她跟男生一起來,那基本就是西邊出太陽了——」

  話沒說完,包廂沉重的門被誰推開。

  程馳走進來之後,孫文昂就看到了書柔,還有與她距離極近的一個男生。

  那個男生有著極其優越的外形條件,眼神漫不經心,孫文昂跟他並沒有像小說里描繪的那樣,視線相交,氣氛僵持無比。

  但他的腦內還是在一瞬間,炸開了無數個危機警/報。

  張一赫前腳說過那樣的話,後腳就被打臉,一時間尷尬到無以復加,自己補充說:「可能是偶遇。那個男生是程馳的朋友吧。」

  說著話,自己也不免把視線集中在那個陌生男生的身上。

  看了半秒,驚呼出聲:「臥槽!」

  孫文昂:「怎麼了?」

  也有人認出了唐以衡,包廂里的嬉笑聲陸續停下來,屏幕里的歌被調到小聲。淡淡的音樂聲中,認識他的人直接跑上來打招呼。

  程馳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唐以衡跟幾個人拍拍肩打過招呼,就跟書柔去邊上坐著了。

  從頭到尾他沒說太多的話,目光專注地放在書柔身上。

  有人把桌上的酒推過來,唐以衡簡單地笑了下:「開車來的。」

  便沒人再勸喝了。

  他起身去包廂那頭,回來的時候,把一杯水放在書柔面前的桌上。

  書柔抬眼看他:「你不喝嗎?」

  這個時候,音樂聲重新大起來,有人拿過話筒開始唱歌。唐以衡微微湊近了,說了句什麼,書柔卻沒能聽清。

  兩個人極有默契的,又朝對方靠近了一點。總算聽清,他說等一下再喝。

  淡淡的氣息拂過耳畔。

  書柔忽然輕輕地打了個顫。

  唐以衡垂眸看了她半秒,慢慢地坐了回去。長指搭在漆黑的大理石桌面上,敲了兩下,有種冷玉一樣的質感。

  書柔移開視線,靠著皮質沙發休息。

  明明才四點多鐘,但包廂里分不清白天黑夜。

  光線忽明忽暗,耳畔聲音嘈雜,混成了一片。

  唯有身邊人身上的氣息清晰,溫柔清冽,混著清清淡淡的柑橘調。海水一樣浮沉。

  就像前不久重逢的那天。

  唐以衡之前在桐中,就是一等一的風雲人物。

  他一過來,包廂里不少女孩子都收斂了原本略顯狂野的坐姿,開始走起了溫柔乖巧路線——據說高中時期有個女孩子被拒,鼓起勇氣問他喜歡什麼類型,當時他的答案就是「乖一點的」。

  甚至把點的歌都換成了《旅行的意義》之類的小清新風格。

  包廂里還有幾個女生,當年就跟他表過白。這時候見了,雖然不至於像當初一樣嗷嗷尖叫,心卻也在蕩漾。

  不斷有人過來搭話,也有邀請他們去玩遊戲的。

  唐以衡瞥見書柔坐在一邊微闔著眼,便微點了下頭:「好,我們一會兒過來。」

  自然有眼尖的女生看出了蹊蹺。林菲菲就是其中一個。

  她喝了口果汁,目光一直沒離那兩人的方向,微微皺眉:「書柔跟唐以衡什麼關係啊?兩個人好像很熟一樣。」

  「熟嗎?我看他們也沒怎麼說話啊。」

  「坐得那麼近。」林菲菲放下杯子。

  祝笙說:「她是唐以衡的妹妹吧,這個時候坐得近一點也很正常。」

  書柔高一下學期開學的時候,是跟唐以衡一起被司機送來的。當時班裡有女生問起,書柔只隨口說了句,是自己的哥哥。

  後來女孩子們就借著這層關係,請她幫忙送情書、遞消息之類的。

  不過,是不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大家就不是很清楚了。

  祝笙說:「菲菲,你是不是還喜歡他啊?「

  林菲菲:「誰喜歡了,我就八卦一下。」說完,低頭開始看手機。看了一會兒,她抬起頭感嘆了句:「好無聊啊。」

  幾個女生高中的時候就玩得蠻好,這會兒該敘的舊也敘完了,林菲菲的感嘆一出,大家都深有體會,開始討論玩個什麼遊戲比較好。

  剛好玩骰子的那撥人也結束了,大家鳥獸散往這邊走來喝飲料。

  沙發半弧形,剛好坐成一圈,唐以衡跟書柔在最右側的角落裡,也往這邊看來。有人提議玩「數七」的遊戲。

  林菲菲問:「什麼是數七的遊戲呀?」

  「很簡單的,從1開始說數字,一個一個地說。逢7和7的倍數不能說話,拍一下手就好。」張一赫解釋。

  林菲菲哀嘆了一句:「我數學很差的…」

  不過,她也沒表示反對。

  「我們加個懲罰啊,數錯的人一會兒去真心話大冒險。」有人補充。

  沒人有異議,遊戲很快開始。

  書柔雖然今天手氣比較背,但這種考驗思維敏捷度的遊戲可不會輸。幾輪下來,都是她跟唐以衡僵持到最後。

  人數越少,勝負就越難分。

  兩人一直平手了好幾輪,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一聲咆哮:「我們被罰了這麼多次了,你們倆不挨罰,也太欺負人了吧!」

  大家雖然高中的時候跟唐以衡不太熟,但簡單的接觸下來,發現他並不難相處,自然也就放開了,想什麼說什麼。

  也有人哭喪著臉:「我們為什麼要跟年級學霸玩這個…」

  「這樣,我們換個遊戲。」張一赫提議,「換個靠運氣取勝的遊戲!」

  「說的好像靠運氣你就能贏一樣……」

  「……」

  最後,這個靠運氣的遊戲被簡單地定位成了「轉酒瓶」。被瓶口指到的人,就要完成一件指定的事情。

  事情可能是簡單的回答「喜歡喝什麼飲料」之類的提問,也可能是非常變態的大冒險。

  完不成的就喝酒。

  張一赫把手機小程序調出來,又把手機放到中間,點了中間的「開始」按鈕。

  屏幕上的酒瓶旋轉起來,不一會兒就停下來了。

  不過位置有點尷尬,介於書柔跟她左邊的女生之間。

  張一赫彎下腰,認認真真地看了下瓶子,然後直起身體,很遺憾地告訴書柔:「好像偏你這邊多一點。」

  書柔唇線抿直,伸手按了下小程序里的懲罰按鈕。

  結果跳出來的懲罰居然意外的很溫和,就是問了一句初吻還在不在。

  跟前面的「親一下你左邊的第一個異性」、「模仿叫chuang的聲音「比起來,實在是友善到不可思議。

  遊戲規定,被懲罰過的人,可以免於參加下一輪的轉酒瓶。

  書柔很快答完,舒了一口氣,靠回了皮質沙發的靠背。

  不過,她很快又有點緊張起來。

  沒別的原因,實在是身邊那個人的存在感太強。

  即使他此刻並沒有看她,而是按照遊戲的要求,微微前傾身體,雙肘隨意擱在大理石桌上。

  書柔依然感覺心口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微微吊著,有股情緒怎麼也撫平不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邊看大家玩,順手拿過桌上的水杯來喝。

  唐以衡在這個時候側過頭,視線隨之偏過來,落在她身上,許久也沒移開。

  然後,似乎壓低聲音,跟她說了句什麼。

  書柔沒聽清,靠近了一點點,輕聲問他:「怎麼了?」

  唐以衡沒答,視線又往低處落了一點。她的視線隨著唐以衡一起,最後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透明的水在玻璃杯里輕輕晃蕩了一下,折射出白色的光。

  頭頂的彩燈旋轉過去,唐以衡的臉一下沒入黯淡,書柔看見他意味不明地挑了下嘴角,聲線很低很沉:「你喝了我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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