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三個月後， 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評審作文用了兩天。
第三天，頒獎典禮。
傍晚七點半，陳嘉魚進了位於申城某間高級酒店的典禮會場，隨意選了個座位坐下，接著便拿出手機。
正是晚自習時間，蔡佳怡不在線。
陳嘉魚隨便瀏覽了會兒新聞。
片刻後，他忽然察覺到有人站在旁邊的空位前，卻沒有坐下，陳嘉魚停下玩手機，轉頭望去，就撞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沈念初穿著一條絲絨材質的小黑裙，愈發襯得臉頰白淨如玉，婷婷地站在那兒，明眸如一泓秋水，落在陳嘉魚的臉上。
「我坐在這裡行嗎？」
她問了句，又怕他誤會似的，柔聲解釋道，「位置都快滿了，而且除你之外，這裡我沒其他認識的人。」
陳嘉魚收起手機，微微一笑，「我也一樣，你坐吧。」
沈念初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一番講話後，八點整，頒獎典禮正式開始了。
按照慣例，獎項是從低到高頒發。
最先頒的是優秀獎。
接著是三等獎。
一個個名字被念出來，而被念到名字的學生則是一個個走上台，在掌聲中，接過獲獎證書，鞠一個躬，捧著證書下台。
陳嘉魚瞥了沈念初一眼，女孩兒聚精會神，一雙小手放在大腿上，下意識地蜷成了瑩白的拳。
「很緊張？」
「是啊，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得獎，」沈念初嘆息道，「這種比賽的高手太多了，能得個三等獎，我就心滿意足了。」
陳嘉魚挑眉一笑，「直覺告訴我，你最少是二等獎。」
沈念初明知他在胡說，眸子裡卻浮現出了一絲嫣然，她抬起手，撥了下耳邊的一縷垂髮。
「伱的直覺可靠嗎？」
「可靠概率是——」陳嘉魚拉長了音調，頓了兩秒，才說，「百分之百。」
沈念初不禁笑了。
會場裡，本來就有不少男生在偷偷摸摸地打量她，她這一笑，仿佛一朵曇花陡然綻放，清麗絕倫，讓他們的心跳都加速了幾分。
陳嘉魚卻是心中一凜，又暗罵自己。
你明明喜歡的是蔡佳怡，收斂一點，不要隨便逗別人。
想到這裡，他不再說話，借著看手機低下頭，避開了沈念初的目光。
見狀，沈念初像是明白了什麼，胸口泛起一陣酸澀，笑容淡下來，坐直身子，也不再去看陳嘉魚。
將近九點時，三等獎才公布完了。
接下來，是二等獎。
二等獎約有三十人。
一名評委走上了台，笑呵呵地講了幾句話，抖開手中的獲獎名單，大聲念起來。
「接下來，是獲得本次作文大賽二等獎的參賽者，排名不分先後。」
「第一位是來自XX市XX中學高二（7）班的安敏同學，她的獲獎作文為……」
聲音透過音箱傳到了會場各處。
眾人鼓掌，一名女生走上領獎台，領獎鞠躬退下、
到第七八個名字時，眾人聽到了「蔣敬」兩個字。
不遠處，蔣敬蹭地站起來，快步跑上台去，笑得嘴都要合不上了。
在他之後，又陸續上去了十幾人。
終於，音箱裡響起了下一個名字。
「接下來，是來自漢楚市實驗高中高三（1）班的沈念初同學……」
沈念初的心怦地一跳！
忍不住瞥了陳嘉魚一眼。
竟然真的被他說中了！
她走上台，朝評委輕彎了彎纖腰，從對方的手裡接過獲獎證書和一個小巧精緻的獎盃，又轉身朝眾人鞠了個躬，裙擺搖曳，宛如一朵黑色曇花，才在掌聲中緩步返回了座位。
二等獎頒髮結束時，已經過了晚上九點。
為了避免頒獎過程過於枯燥，這時，主辦方還準備了幾個遊戲互動環節，等遊戲結束，才會繼續頒發一等獎。
會場裡氣氛相當不錯，很是熱鬧。
陳嘉魚看看時間，蔡佳怡差不多到家了。
他摸出手機，給她發消息，「現在是頒獎典禮，等明天還有一個見面會，然後我就可以回來了，說好了，等我從申城回來，我們一起睡覺啊。」
「誰和你說好啦？」她秒回。
陳嘉魚：「……前兩天晚上，你不是說你也是嗎？」
「我說我也是，不代表我同意馬上這麼做啊。」她回，「像這種事情，總要有點儀式感，挑一個比較正式的日子吧，否則也太草率、太不浪漫了。」
陳嘉魚彎起嘴角，回：「還要挑日子啊，你要挑什麼日子？是打算翻黃曆，選個良辰吉日嗎？」
「不是哦，關於這個問題，我昨晚已經認真的考慮過了。」
陳嘉魚饒有興致的輸入：「哦，考慮出什麼了，說來聽聽？」
旁邊，沈念初的餘光瞥來，看到陳嘉魚盯著手機，唇邊含著一絲淺笑，不用看，便已經猜出他在和誰聊天了。
她心裡輕輕嘆了聲氣，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過了幾秒，陳嘉魚等到了蔡佳怡的回覆。
「嗯……就定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周年紀念日吧，你覺得怎麼樣？」
看著「一周年」這三個字，陳嘉魚忽然怔了怔。
對了，他是去年的八月一日，暑假補課的第一天，也同樣是循環的第一天見到她的。
一周年的話，應該是今年的八月一日。
可是……
他盯著屏幕，嘴角原本上翹起的弧度，此刻，一點點的平了下來。
這時，蔡佳怡再次發來了一段話。
「剛巧那時候我們也高考完了，可以好好的紀念一下。乾脆這樣吧，我們就把那天設定為我們的初遇紀念日，今年一周年，明年是兩周年，一直到三周年、四周年……每年都紀念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陳嘉魚握著手機的手，開始微微發抖。
許是他長久的沉默，讓蔡佳怡感覺到了疑惑。
「你怎麼不說話啦？」
「有什麼事了嗎？」
過了極久，陳嘉魚方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輸入，「沒事，我挺好的。」
她回：「嗯，其實也不光是這個，高考之後，我還有好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呢。」
陳嘉魚又沉默了下，才回：「還有哪些事？」
「你看看這個。」蔡佳怡發來了一個連結。
點擊打開。
是網上的一篇文章，叫做《情侶一定要做的100件事》。
1、一起牽手壓馬路。
2、一起穿情侶裝。
3、一起吃同一個冰淇淋。
4、一起看日出日落。
5、一起出門旅行。
……
看到這裡，陳嘉魚的胸口突然如被牢牢的塞滿了棉絮，還是浸足了水的那種，冷冰冰沉甸甸，讓他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他閉了閉眼，過了幾秒，方才睜開眼，繼續往下看。
……
96、一起去見彼此的家長。
97、一起成為更好的自己。
98、一起計劃未來。
99、一起拍婚紗照。
100、一起白頭到老。
當目光落在了最後一條上時，棉絮變成了萬千鋼針，攢刺在心臟上，頓時是無法形容的劇痛。
陳嘉魚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也許幾秒鐘，也許幾分鐘。
這段時間裡，他仿佛什麼都沒想，又仿佛終於憶起了一些東西。
一些之前被他刻意逃避、不願去想起的東西。
這時，蔡佳怡又來了一條新消息。
「你看完了嗎？雖然感覺有點幼稚，但我還挺想去做的，要不然，等高考以後，我們把這一百件事從頭到尾都做一遍，好不好呀？」
陳嘉魚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愚蠢之極。
他深吸了一口氣，快速按動鍵盤：「你等著我，我馬上回來。」
看到陳嘉魚發來的消息，蔡佳怡怔了怔：「你馬上回來？什麼意思？」。
「等下你就知道了。」
回完這句，陳嘉魚猛地站了起來。
這時候，遊戲環節已經結束，會場恢復平靜，一位國內頗有名氣的老作家走上台，正要宣布一等獎的名單。
陳嘉魚這麼一站起來，他個子又高，瞬間如鶴立雞群，吸引了不少雙目光。
他拔腿就往外走。
沈念初驚訝的聲音從後面飄過來：「陳嘉魚，你去哪兒？」
「我有點急事，要先走了。」陳嘉魚腳步不停。
她愕然：「可是……現在還在頒獎呢。」
「如果我得了獎，麻煩你幫我領一下。」
「啊？」
陳嘉魚丟下最後一句，在眾人的注視中，邁開大步，一陣風似的穿過人群，就此出了會場。
半小時後。
申城站，陳嘉魚買了一張最近的前往漢楚市的動車車票。
一個小時後，他登上了車。
這期間，蔡佳怡打了不止一次的電話給他。
陳嘉魚始終都只是簡短地說：「等會我再告訴你。」
見此，蔡佳怡也只能放棄了詢問。
動車的時速提升到了每小時近400公里，按照這個速度，三個多小時後就可以到達漢楚市了。
陳嘉魚坐在座位上，望著車窗外越來越暗淡的景物，用力的握住了手機。
一開始時，他確實是考慮過將自己的秘密告知給蔡佳怡的，但後來，他猶豫了，他以擔心她知道後會「難過傷心」，需要找到合適的時機為藉口，將它又藏進了肚子裡。
一天又一天，他刻意逃避這件事，刻意不去想起它，甚至反覆催眠自己：
失去了沒關係，你只要把握好剩下的時光，只要體驗過幸福就夠了。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但就在方才，他終於醒悟，那不是事實。
事實是他怕她知道真相後會無法接受，怕她會因此選擇離開他。
所以，他明知和她之間可能沒有未來，卻一直欺瞞著她，像個無厭的饕餮一般，貪戀著她給他的溫柔與愛，只想著多瞞一天，再多瞞一天。
不是她需要他，是他在需要她。
可對毫不知情還在憧憬著未來的她來說，這樣太自私，太不公平。
不能再這樣下去。
……
凌晨兩點半。
在家中走了幾百個來回後，蔡佳怡終於聽到了手機發出的鈴聲，她撲過去抓起手機，掃了眼號碼後，便毫不猶豫地滑動了接聽。
「喂，陳嘉魚你……」
「我馬上就到了，你開門吧。」
裡面的聲音略帶沙啞。
蔡佳怡一怔，接著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門口，擰動把手，把門給打開了。
樓道里響起了腳步聲，已經很近了。
她站在門口，看著從樓下走上來的陳嘉魚，怔住了。
他的手裡還拎著行李箱，背後背著包，似乎是連家都沒有回，就直接趕來了她這裡。
也許是一路趕來太過著急的緣故，少年的頭髮明顯有些凌亂，神色明顯有些疲憊，他的表情是平靜的，緊繃的唇角和下頜線，卻是透出了心底深處劇烈的波瀾起伏。
幾秒後，陳嘉魚便站在了她的面前。
下一秒，他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踏前一步，直接把她抱進了懷裡，同時，緩緩沉沉地開了口。
「我回來了。」
蔡佳怡愣在那裡，過了一會兒，她才從他懷中揚起小臉，不解的看著他：「你不是說還要三四天才能回來嗎？為什麼突然這麼著急的就……」
陳嘉魚安靜了幾秒，才說：「因為，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她皺眉。
陳嘉魚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她髮絲上傳來的淡淡香氣，低聲說，「等天亮了，我們一起去學校，請個長假，好不好？」
「請長假？」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嗯，從明天開始，一直到高考前，還有三個月的時間。」陳嘉魚抱著她的手臂又用力了幾分，強忍著心裡的酸楚，慢慢的說，「然後，我們就用這三個月，一起去把你剛才說的，情侶要做的九十九件事……都提前做完吧。」
「三個月，提前做完？」
陳嘉魚重重的點了點頭，重複道：「對，在三個月內，我們把它們提前做完。至於高考的問題，你不用擔心。」
蔡佳怡微睜大了眼，眸底全是疑惑，看了他半晌才開口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在三個月里，把這些事情都做完？」
陳嘉魚張了張嘴，原本在路上已經組織過多次的話語，此刻卻被鼻腔和胸口裡湧出的潮水般的酸澀給堵了回去。
「啊？你說呀？」見他不做聲，蔡佳怡的困惑越發濃了，「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
陳嘉魚閉了閉眼。
停頓了幾秒後，他才艱難地開了口。
「三個月以後，我們可能就會分開。」
蔡佳怡怔了怔。
「什麼意思？什麼叫三個月後，我們可能會分開？」
她擰緊了眉，忽地猜測道，「你又要和我分手了嗎？」
「不是……」陳嘉魚緊緊地抱著她，眼眶已經開始發紅，「不是分手，是分開，我從沒有想過要和你分手。」
蔡佳怡蹙著眉，手指無意識的緊攥著他的衣服，同時在心裡咀嚼著這兩個詞之間的微妙區別。
過了一會兒，她才輕聲問：「我不太懂，是你媽媽反對我們的事情了嗎？」
陳嘉魚搖了搖頭。
「是你要轉學了？轉學也沒必要這樣做啊？」
陳嘉魚還是搖了搖頭。
「還是你三個月以後要出國，還是一去不回的那種？」
「……都不是。」
「那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你覺得會和我分開……」
陳嘉魚沉默了很久，終於帶著艱澀的開口。
「因為，在三個月後，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確切的說，是在高考最後一天的下午五點，我們所在的世界將會重置，回到去年的八月一日。在那時，一切都會重新開始……」陳嘉魚一字一句地說。
「除了我的記憶之外。」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如同小錘一樣，敲擊在蔡佳怡的心頭。
短短的一句話，卻傳遞出了巨大的信息量，以至於她向來聰明機敏的腦袋也短暫的宕機了片刻，又過了漫長的數秒，才總算勉強的理解了這句話的完整含義。
蔡佳怡掙脫了陳嘉魚的手臂，退後一步，滿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的意思是，等到三個月後，一切會重新回到去年的八月一日？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陳嘉魚定定地看著她，感覺到心臟處傳來的一陣一陣抽痛。
「我沒有開玩笑。」他低聲說，「如果把從八月一號到高考的最後那一天這整個過程，稱之為一個循環。那麼這樣的循環，我已經經歷了一百次。」
蔡佳怡端詳著他，捕捉著他神情的每一個細節。
很快看出，陳嘉魚並不是在拿她開心，心裡不免信了八成。
但是，她依舊問：「你有辦法證明嗎？」
而這個問題，也已經在陳嘉魚的準備中。
「要證明很簡單。」他說，「今天三點整，微博上會有一對明星夫婦官宣離婚，伺服器也會因此癱瘓五分鐘。」
蔡佳怡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還有二十幾分鐘，嗯，你先進來吧，我們一起等會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靜默無言，蔡佳怡的手機里打開了微博，偶爾低頭看一眼。
漫長的等待後，再一次低頭，在看到某條新出現的熱搜後，她的目光定住了。
過了數秒，她輕呼出了一口氣，臉上都是難以置信，「居然，是真的……」
陳嘉魚看著她：「現在，你應該相信了吧。」
晚上應該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