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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鬢斑白的諾爾曼教授，領著林宵來到學術交流中心的二層，神情嚴肅地交代兩句，推門走入會議室。
門又閉攏，林宵留在門外，尋了把椅子坐下，自接待員手中接過紙筆，填寫資料表格。
和他同樣等候著的共有五名面試者，年齡大多在四十歲左右。
最年輕的男人名叫布倫特，瘦瘦高高，戴眼鏡穿西裝，長著一張研究員的臉。
他今年32歲，以研究『古代人類通用語』為主要領域，因成功破譯遺蹟出土的碑文，登上學術期刊封面。
此趟前來面試忍冬大學的講師職位，他原以為自己是最年輕的求職者。
未曾想，旁邊還坐著一位更加年輕的黑髮黑瞳青年。偷偷瞄了一眼他填寫的表格，布倫特感到一絲荒謬。
十八歲？再怎麼天才，這未免也太年輕了！
古代語言學，是門必須通過後天學習才能掌握的學問，而眼前的求職者只有十八歲，實在讓人懷疑他旳能力！
「有什麼問題嗎？」林宵留意到身旁的研究員一直盯著他，主動提問。
「不…祝你面試順利。」布倫特說。
我明白了，他或許是通過裙帶關係，獲得了『助教』職位。這在高校中也相對常見，面試只是走個流程。
布倫特心想，如果我成為講師，絕不會採用他作為我的副手！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助理詢問道：「請問，布倫特先生來了嗎？」
「這裡。」布倫特起身，聲音略帶一絲緊張，畢竟他要面對的，是赫赫有名的學術界大拿。
除了『制卡學教授』諾爾曼以外。
還有負責教導『古代梵文』的摩柯教授，以及古代語言學公認的博普大師。
對布倫特來說，這些頭銜和名號光擺在那裡，就有一股撲面而來的『學界泰斗』的壓迫感。
他的步伐略帶機械，推門走入那間會議室。
林宵仰頭注視掛在牆上的鐘錶盤。
約十分鐘後，布倫特動作僵硬地走了出來。
「如何？」林宵看著重新落座的布倫特。
布倫特搖搖頭，抿了下嘴唇，道：「摩柯教授要求前來面試的學者，除『古代人類通用語』之外，還得粗通古代梵語、古代沙羅語之類的學問……你最好做足心理準備。」
「門檻太高了。」林宵說。
「是啊！」布倫特略顯怨憤地說，「這麼大的學術壓力，怪不得波翁教授會……」
他沒有把『波翁教授發瘋』的後半句說下去，收拾好東西後仍坐在原座位發愣，像是在從打擊里逐漸緩神。
門再次被推開，這次竟是諾爾曼教授親自開的門，唇邊的白色鬍髯顯得難以親近，道：
「林宵在嗎？」
「這裡。」林宵起身。
「嗯，進來吧。」諾爾曼道。
林宵回看一眼布倫特，正好見他投來複雜的眼神，眼裡有鼓勵、期待，又有打算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布倫特翕動嘴唇，低聲道：「加油。」
林宵沒空理會，走進會議室內，大型會議桌後共坐著三名教授。
諾爾曼教授剛剛落座，端起茶杯淺抿一口，向林宵點頭示意。
「開始吧。」博普大師是位笑容親切的小老頭兒，一口流利的『古代人類通用語』，以常人無法理解的語言和發音開口道：「先做個自我介紹。」
林宵同樣用『古代人類通用語』回答。
流暢的做完簡短介紹。
博普大師眼底流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
他見林宵如此年輕，是抱著考較的心態，上來就考驗他的『聽』、『說』能力。
實在沒想到，林宵年紀輕輕，就能用『古代語言學』交流無礙。
「博普大師，其實你剛才的彈舌音沒有到位，整段話會發生歧義。」林宵用「古代通用語」提醒說：「我能聽懂，不過真到了古代，你會被當做外來流民處置。」
博普大師微微一愣，他分辨出了林宵這句話的意思，不惱反笑。
居然說我的發音不標準？
究竟你是大師，還是我是大師？
也罷，雖然脾氣傲慢了些，但也很有個性，以林宵的水準，擔任助教綽綽有餘了。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博普大師改用現代語言詢問旁邊的摩柯教授。
摩柯教授負責教導梵文。
梵文是撰寫佛學著作的通用語言，流傳至今，這一語言全球掌握的人數不超過一萬人。
「你應聘的是助教，按理來說，掌握「古代通用語」便已足夠……」
摩柯教授聲音低沉渾厚：「但我想問，你對梵文有涉獵嗎？倘若有，我們可以商討一二。」
林宵改用梵文對答，微笑地說：「沒有問題。」
摩柯教授眼睛一亮，博普大師同樣目露異彩。
相較「古代通用語」，「梵文」在考古發掘工作上的地位更加重要。
籍由翻譯經典，有助於人類了解中古世代失落的文明。
玄奘法師在其著作《大唐西域記》卷二曾言：「詳其文字，梵天所制，原始垂則，四十七言。」
這種由神明『梵天』所創造的文字，共有47個字母，是最古老的人類語言之一。
沒想到林宵年紀輕輕，將「古代通用語」運用自如之外，競對「梵文」也有所涉獵！
教授們圍在一起竊竊討論。
片刻後，摩柯教授自火種里凝聚出一張卡片，卡片具現成一塊『石碑』拓印。
「這是已經翻譯完成的一塊石碑拓印。」摩柯教授提出考核內容，「你儘可能地，將石碑翻譯成現代文字，越準確越好！」
諾爾曼親自為林宵遞上紙筆，這位一絲不苟的白髮老人，擦肩時低聲道：「好好表現。」
林宵接過石碑，審視片刻，輕咦一聲：「這塊石碑……」
「有難度是嗎？」摩柯教授道，「這是近來出土的一塊石碑，還沒向學術界公布，但碑文內容比較簡單，是用『梵文』寫就的佛學經典……翻譯錯誤也不要緊，你試著解讀吧。」
「不。」林宵正色道：「我認為，這塊石碑里僅引用了部分『梵文』，而其他部分，是由另一種獨立語言寫就的。」
「這種獨立語言和梵文一樣，都常用於撰寫佛學典籍，名為『吐火羅文』。」林宵道。
摩柯教授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身旁的博普大師更是直接叫出聲：「你會『吐火羅文』？！」
在林宵原來的世界。
吐火羅文，是羅布泊及其周邊，一種失落的語言。該語言的文獻著作，大多是以佛學內容為主題。
『不破樓蘭終不還』里的樓蘭人，講的正是吐火羅語。
時光流逝，這門語言逐漸失傳。
整個世界，掌握吐火羅文的學者不會超過十人。國學大師季羨林，便是其中之一。
季先生認為，「浮屠」是源自梵文的音譯，而「佛」則來自吐火羅文，二者意同而淵源不同。
對現代漢語產生重要影響的「佛」字，正是源於吐火羅文。
掌握吐火羅文，是季羨林先生學術成就的重要象徵。
在這個世界，不少佛學典籍由『吐火羅文』寫就，同樣只有寥寥數人掌握這門語言——
林宵輕輕點頭：「略知一二。」
「你等一等！」博普大師叫道：「瓦爾德教授會吐火羅文……我讓他給你打個光幕電話！」
諾爾曼從未見過博普大師如此失態的模樣，道：「可是，瓦爾德教授不是您的死對頭嗎？」
「顧不了那麼多了！」
博普大師推門離開會議室，過了五分鐘又回來，將視頻光幕遞給林宵。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用晦澀難懂的語言進行溝通。
瓦爾德面色古怪，用異樣的眼神盯著這位黑髮年輕人，搖了搖頭。
「這是你從哪裡找來，專程來打擊我的嗎？博普？」瓦爾德冷聲問道。
「嘿嘿，怎麼會呢——這位是忍冬大學古代語言學剛剛招來的講師，不，副教授！」
博普大師回頭瞪著諾爾曼：「沒問題吧，上報給校長，直接給林宵評副教授職稱，不然我就辭職！」
「當然……」諾爾曼張了張嘴。
能令博普大師為之折服，副教授對林宵來說僅僅是屈就。
只是，他實在太年輕，學術功底又如此深厚……
諾爾曼搖了搖頭，心道。
正所謂『無貴無賤，無長無少』。
擔任老師的學者，不必拘泥於出身與年齡，這才符合忍冬的校風……
「哼，再見！」瓦爾德只當博普是故意挑釁，語氣冷硬，切斷聯絡。
博普大師回過頭，呼吸急促，眼神熾熱：「林宵，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林宵道：「您請講。」
「我想請你傳授『吐火羅文』……你放心，我的資質不錯，定能掌握這門語言！」小老頭兒叫道。
會議室內，諾爾曼教授嚴肅的神情有一絲崩壞。
我聽錯了嗎？
堂堂古代語言學領域的權威人物，博普大師，要師從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年輕人！？
但或許……這種求學精神，正是博普老人家，能成為『大師』的緣故吧！
林宵笑著搖搖頭：「我的資歷尚淺，還不能教導別人，請您見諒。」
這便是謙虛的話了。
畢竟連精通『吐火羅文』的瓦爾德教授，都已承認他的能力。
博普大師也不強求，心道：「反正林宵要來忍冬就職……有機會就到他那裡偷學，總能學會一些皮毛！」
「那麼……我的面試，算通過了？」林宵說。
相較一開始那不近人情的模樣，諾爾曼的語氣溫和了許多，點頭道：
「當然，祝賀你，成為忍冬大學教職的一員！」
「你的職稱是『副教授』，更高一級的『教授』職位，需要有實際的學術成果……」
博普大師笑道：「但以你在吐火羅文的造詣，相信不久就能升任教授一職！」
*
會議室內笑聲陣陣，坐在門外的布倫特一臉的匪夷所思。
不會吧。
那個年輕到過分的黑髮小哥，真的入職忍冬了？
門被推開，林宵走出會議室，布倫特趕忙問道：「怎麼樣？」
林宵如實道：「助教和講師都沒有評上……」
不知為何，布倫特鬆了一口氣，為自己的慶幸又感到不齒，寬聲道：
「不要緊，以你的年齡，將來一定大有可為——」
話音未落，林宵接著道：「倒是評上副教授了。」
布倫特：？？？
忍冬大學的副教授？！
這是一個十八歲年輕人能評上的職稱嗎！
「你不要開玩笑了……」布倫特話沒說完，被二次打斷。
諾爾曼走出會議室，嚴肅地道：
「林宵…不，我想該稱呼你為，林教授，你負責教導大一大二的《古代語言學通識》和《梵文基礎入門》這兩門選修課，7月正式入職，沒有問題吧？」
林宵微笑點頭：「沒問題。」
布爾特感覺腦海中有枚核彈『轟』的炸開。
他居然，真的評上副教授了？！
十八歲……世界頂級卡師學院，忍冬大學，世界前五專業的副教授——
這履歷，足夠閃瞎人的眼睛！
布爾特忍不住拿自己和林宵做對比，有些落淚。
這便是，學霸和學神之間的差距嗎？！
「嗯，還有你，布爾特先生。」諾爾曼教授神情嚴肅，當面通知面試結果：「講師暫不需要了，倒是助教位置有空缺……如果您願意，可以考慮來忍冬大學入職，擔任——」
諾爾曼回望一眼林宵，隨後看著布爾特道：「擔任林教授的助教。」
副教授以研究工作為主，偶爾去講課，但大多數的教學工作，是交給講師和助教們負責。
林宵心道：「有助教協助教學，我也不用一直待在學校……可以有更多自由行動的空間。」
布爾特回憶起自己最初的想法，老臉一紅。
我還想著，不需要林宵當助教，結果，我自己成他的助教了……
不過，能成為忍冬大學的助教，已經令布爾特十分滿意。
布爾特深吸一口氣，回身道：「以後，還望您多多指點，林教授！」
「沒問題。」林宵微微一笑。
用來代課的工具人，這不就找到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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