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商震帶著大老笨和邊小龍就站在那個草房外面看著冷小稚隨游擊隊員離去。
他們兩個在清冷的晨光中告別,冷小稚轉身離去後一直往前走到前面樹林的邊上時才回過頭來再次看向了商震。
於是於商震來講,就在那個早晨世界不存在了,唯一存在的是自己媳婦看向自己的既纏綿又果敢的目光。
纏綿那是因為昨夜夫妻恩愛,果敢那是因為侵略者還在中華大地上肆虐。
商震看著冷小稚和游擊隊員們的身影進了樹林不見了,他便也不發一言換了個方向走去,大老笨和邊小龍連忙跟上。
大老笨和邊小龍都沒有問,因為商震所走的是回山的路。
大老笨依舊是那副憨厚老實的樣子,可邊小龍卻時不時好奇的瞥上一眼商震,仿佛想看出商震有什麼不同來。
三個人在沉默之中一路向前,可是他們並不沒有走多久在路過一個村子時就聽到村子邊上傳來了嘈雜聲還有人在嗚嗚的哭,那哭喊的卻是「俺的妞啊」
商震他們停一腳步互相交換了下眼神後,倒是邊小龍說道:「保不定是哪家老百姓被保安旅禍害了正出喪呢。」
邊小龍所說這種可能性當然會有,而且還很大,因為這個方向正是前幾天保安旅撤走的方向。
「過去看看。」商震說道邊移步往那裡走,大老笨和邊小龍自然也就跟著,可商震剛邁了兩步卻又補充道,「去了別說話聽著就行,咱們口音不對。」
至於別的,他們三個倒也沒有太多的顧忌,畢竟他們是穿便衣出來的。
這都是規矩,雖然他們營駐營的那座山離這裡其時也就是幾里地,商震他們下山來只有四個人那肯定是要穿便衣的。
時下太亂了,在外頭走動當然是越低調越尋常越好,否則四個人就大馬金刀的穿著軍裝拿著槍出來,誰知道有哪股力量的人就會見獵心喜把他們四個暗算了再把槍給搶了!
當時商震他們循聲走到村邊的時候,眼見著一個老女人正坐在地上號淘大哭著,旁邊還圍著幾個男人。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那個老婦人的身前並沒有屍體什麼的,而她的手裡卻是正攥著一骨碌(截)比大拇指還粗些的繩子,她嘴裡喊的卻是:「俺的牛啊!」
商震想明白了,原來是這女人家的牛出事了而不是她家的妞出事了,她手裡攥著的那根繩子應當是拴牛的繩子。
人好比啥都強啊,商震鬆了一口氣。
可也就在這時商震就聽旁邊一個男人詛咒道:「這些東北佬不得好死!」
就這話真的就讓商震一愣啊,瞬間臉上就有了發燒的感覺,甚至剛剛由於忍不住上前準備問點啥的邊小龍也閉上了嘴巴。
不用問哪,這肯定是這戶人家的牛被搶走了,而且還是東北軍乾的,至於說是哪支部隊乾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娘,那牛不是藏在山上了嗎,那咋還讓人家找到了呢?」這時從村子裡跑出來的輕年人急吼吼的嚷。
山東人多是大嚷門,更何況趕過來的還是個年輕人呢。
「麻煩就麻煩在你那條狗上了,俺說讓你早點把那條狗勒死了你就不肯!
那條狗在山上一叫,就把那些東北佬給招去了,牛就被他們看到了。
那牛才長多大,還指望他來年幹活呢!」這時旁邊的一個老漢也是氣的直嚷。
「那、那黑子呢?」那青年就問。
「還黑個屁呀,讓人家兩槍就給打死了,現在早進人家肚子了!」那老漢氣道。
原來黑子正是那條狗的名字。
「我、我去找他們拼命去!」那年輕人就喊,年輕人畢竟是有血性的。
可是他這麼一動,那老漢伸手就去拉他,而在地上坐著那個老婦人忙也往起爬。
這時那年輕人卻是被旁邊的一個中年男子攔腰就給抱住了:「老四,你可別作妖了!你去了能打過人家啊?人家抓壯丁那躲都躲不及呢,你還往前湊!
牛啊狗啊死就死了吧,男的沒被人家抓壯丁,女的沒被人家禍害了,那都燒高香了!
二麼的村子都快被人家給霸平了,年輕的抓走二三十個,女的給禍害了十好幾個。
二麼的妹妹老妮子差點讓人家給禍害了,後來還是她娘說她才十三,那些當兵的才放了她,結果二麼她娘就被人家那啥了!
你去幹啥去?找死啊!」
「可是,可是我心不順!」那年輕人還不服呢。
「不順個屁,給你一槍你就順了,咱們全家就順了!」那個中年人氣得大罵道。
看樣子,這個中年人應當是那個年輕人的大哥,也只有他能鎮服住那個老四了。
至此,這一家究竟有了個什麼樣的遭遇已經不用在問了。
商震還能有什麼可說的,再說他也不可能說,他是東北口音,大老笨和邊小龍那也絕不是山東口音,張嘴就露餡。
好在呢,邊小龍是本色打扮也就說是女裝,而大老笨長的高大倒是和山東人相仿,至於商震自己嘛,扔到人堆里那就是一個東北土豆子的形象。
所以在商震的暗示下,大老笨和邊小龍便也只能跟著他離開。
「為啥不讓我問?」當走開之後,邊小龍問商震道。
「你能問出來啥?」商震反問。
「問出那些害人精是哪伙的,咱們找他們去!」邊小龍不服。
「咱們幾個能打過人家?」商震又問。
「那咱們就找他們長官去,八成這夥人就是那個張營長的,你不也是營長嗎?」邊小龍依舊不服。
「這事就是他們長官讓乾的,你還找誰?」商震口氣中帶著無奈。
「那咱們就這麼瞅著啊?」邊小龍還不服。
「那哪能就這麼瞅著。」商震說道。
「那咱們怎麼做?」邊小龍大喜。
只是商震的回答卻是:「回去帶著咱們的人趕緊走,回咱們自己地盤去,別他們倒霉了咱們再跟著吃鍋烙!」
邊小龍「啊」了一聲傻眼了。
冷小稚到他們營只當了三天政委,時間確實是短了點,他們營也不可能被培養成八路軍。
要說商震他們營誰最信冷小稚所講的那些理念?其實卻是商震的。
因為商震凡事小心,冷小稚說過,你們對老百姓那麼不好,那老百姓有情報都不會告訴你們,說不定盼你們倒霉呢。
那要是日本鬼子來進攻,你們還不知道,老百姓還不告訴你們,那你們——
所以呢,惹不起咱躲得起,咱回自家游擊區去!商震相信,至少那裡的老百姓和自己是一夥的。
商震就這樣帶著自己的這兩個小跟班回到了他們營駐地的那座山上。
可是沒等商震下令拔營起寨呢,吳子奇卻賊兮兮的湊了上來:「營長,我們給你留好吃的了。」
「嗯?啥好吃的?」商震眉頭皺起來了,他已經有所聯想了。
可是就吳子奇那二貨卻哪能看出聽來,他要是能看出來,他就不是二貨了。
「狗肉,嘿嘿,我們班長帶著我們弄的,我們給你留了個狗大腿呢!」要說吳子奇滿臉討好之色那是不假的,要說那是發自真心那也是不假的。
白展說他們偷狗這事要瞞著商震其實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們壓根就沒有瞞商震的習慣。
再說了,他們下山去了,就他們營的哨兵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所以嘛,在白展想來,那當然還是讓商震也吃了狗肉,拉長官一起下水才好!
不過白展尖的很,他卻是把吳子奇派了過來送狗肉了,先探下商震的風口嘛!
要說白展的這個想法絕對是有先見之明的。
因為商震一聽到「狗肉」倆字臉色就變了,接下來他就大叫道:「來人,把白展這個班的槍都給我下了!」
現在商震對狗肉是格外的敏感,他心裡想的卻是那殺牛殺狗的事不會是白展他們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