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番陳情懇求，讓付辰瞬間想起了當年初中時代背過的《出師表》；
寥寥幾字，不僅寫出了堅持黑龍江抗擊日寇的決心和重要性，以及對少帥這位東北王收回失地的期望，言辭懇切，寫出了一片忠誠之心。
他一抬頭，回望辦公室里的眾人，幾乎每個人眼中都是百感交集——所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付辰深吸了口氣，把這第一張紙緩緩翻過，開始讀第二張紙。
「北平行營來電，」在看到電文那幾個字之後，付辰過電似得抖了一下，最終還是艱難地念了出來，「靜候中央命令！」
這……這他媽跟兩個月以前柳條湖剛衝突的時候，說的屁話有兩樣嗎？
張輔臣臉第一個掛不住了，催促著付辰繼續往下念——緊接著念到的就是南京方面的回電。
同樣也只有短短六個字：等待國際調停！
付辰簡直渾身發抖，都到了這種時候了，小鬼子都打臉上了，還要等中央的命令，還要等國際調停！？
整個東三省說話就沒有了！
「小日本子轉道江北以來，不管是對少帥，還是對南京我發了無數電報。」面對眾人的憤慨，付玉廷倒顯得有幾分淡然了，「起初還有這樣幾個字的回覆，到如今，不管是北平行營，還是南京，乾脆連搪塞的話都沒有了。」
若最初是憤慨，現下聽到付玉廷的話，所有人心底升騰起的，都是無限的悲哀——少帥是不會管他們了；至於南京方面，忙於打內戰剿匪的他們，更不可能管東北的死活了！
付辰對這樣無能的zheng府真是失望透頂。
他回望著父親眼底漸起的痛苦，胸口卻突然多了幾分洶湧的火氣，燒得他幾乎渾身都難受。
江省的軍隊，沒有從中央拿到一兵一卒，一槍一炮；靠著黑豹子往昔的積累，已是苦苦堅持了兩個月。目前，雖士氣不見動搖，但敵我實力懸殊，後援不足，彈藥空虛這些困難，已是一座座難以扛起的大山了。
看來，放棄齊齊哈爾並非不抵抗……而是被迫無奈之舉。
他忽然理解了付玉廷的內心，此刻，黑豹子付家已是走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而對於整個江省部隊，最彷徨和迷茫的時刻。
「父帥！」付辰高聲說道，「我，我們真的是要放棄齊齊哈爾嗎？」
「家赫，之前在江橋的時候，你曾對我建議，將防禦重心落到哈爾濱之上，我並沒有聽。」付玉廷聲音低沉，「起初我認為，咱們黑豹子打響了第一槍，東北軍之中，總會有無數血性漢子站出來抵禦外寇，zheng府，少帥，至少也會拿出一些支持來……」
他又是嘆了口氣，摸出煙盒連續抽了幾根遞給在場的人們，老半天抽了幾口才是徐徐說道：「可我錯了，錯的很嚴重……除了老哥幾個，咱們孤立無援。」
付辰越想越是鬱悶，把一腔的憤怒都傾注在這根香菸上，老半天他抬起頭來，惡狠狠地說道：「父帥，沒有zheng府，咱們自己扛！沒有支援，咱們東北老少爺們自救！有條件咱們干小鬼子，沒條件咱們自己創造條件也要跟小鬼子干！」
他忍不住將後世一位名人的話喊了出來，隨後把手上的菸蒂狠狠扔在地上，又是踩了一腳：「為了保留抗日的火種，撤，我們是一定要撤的，但齊齊哈爾這一仗必須要打！就像大伯說的，我們必須得把小鬼子打疼了，打得他們一籌莫展，只能對著哈爾濱望著松花江興嘆！」
「對，家赫說到點子上了！」謝韻卿立刻讚許道，「只有把小鬼子打疼了，他們才會更加忌憚哈爾濱和海倫，否則他們很快就能抽出手來收拾咱們，到時候兩地防禦要比齊齊哈爾的現在更加艱難！」
「是的，齊齊哈爾這一仗咱們不僅不能急著撤退，而且更要打得漂亮！」張輔臣高聲說著，「小鬼子越是忌憚，留給哈爾濱和海倫的準備時間，才會更充分！」
從中央到少帥的態度，一度讓付玉廷蒙受了很大的壓力。自己的兄長從奉天趕來，他除了十分感動之外，更是自覺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些。
付玉廷知道，一旦主觀放棄省城，無疑會讓江省軍隊乃至黑豹子都背上罵名，但為了抗日的火種留下，他不惜讓自己背負罵名，讓兄長和兒子們的部隊先行撤離……
但他萬萬沒想到，不管是兄長，還是曾經紈絝的幼子，在面臨當頭的國難，都以軍人報國之心擔當，不惜以死與日寇相抗！
如此這番同生共死之心，讓他感動，更讓他心中湧起無限的火熱！
「我真沒想到大家居然能為國家如此捨生忘死！」付玉廷忽然笑了起來，「看來，是我錯看了大家……不說了，既然都已是統一了意見，咱們就擰住一股繩，跟小鬼子干！」
「跟小鬼子干！」張輔臣最先怒吼著，「披荊斬棘，視死如歸！」
緊接著，整個辦公室男人們的怒吼交織在一起，甚至能穿透頭頂的天花板。
「披荊斬棘，視死如歸！」
…………
第二天一早，付辰在接到防守位置的時候，帶著江景澤和徐海水來到陣地。
工事已差不多修好了，陣地密密匝匝堆著擋沙袋，陣地前沿是密布交織在一起的鐵絲網——為了應對小鬼子的衝鋒，鐵絲上面還絞上了倒鉤。
再往前看是地雷陣和壕溝……都是經過改良的火地雷，這些除了能對付衝上來的小鬼子，壕溝還能阻礙坦克的推進。
付辰凝眸掃了一圈，對江景澤道：「小鬼子要是頂到前沿，沒有重火力不行……把輕機槍都布置在工事裡，然後在碉堡上方準備迫擊炮——陣地的最後側，要墩上一排炮台。」
聽他這樣的布置，別說衝上來的是小鬼子，就是一排靈巧的兔子也得給齊齊整整了，江景澤連連點頭著，付辰又對徐海水道：「狙擊位在兩點側翼，位置你自己選。聽好了，你們只打軍官和迫擊炮手……節約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