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憲成感激道:「付少您說這樣的話,就讓我們惶恐了!那日若不是您出手搭救,只怕我們現在已經落日本人手裡了——就算當鋪那邊沒有出這事,顧某本也想著不便叨擾。」
付辰說不出話來。
他這槍傷原也沒養了幾天,這年頭的綠皮火車他是清楚的,長途跋涉去河南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可如今卻也真是沒得選,付辰嘆息道:「順子,開車去替我送一送。顧先生,家裡還有些瑣碎小事,我便不送了。」說著,又從口袋裡摸出些先大洋給他權作路費。
兩人再三謝過,也就出門去了。付辰心底好不窩火,就算這兩人不心生懷疑,那韓勁松那般謹慎,肯定把自己懷疑上了。原是幫忙,又讓這些該死的日本人擺了一道!
越想越是窩火,付辰氣鼓鼓地倒了杯酒正要喝,林清泓卻是披著衣服下了樓:「家赫,你醒了?」
一肚子氣憋得他兩眼發紅,倒了杯酒給他遞上去:「清泓哥哥,那兩個該死的日本狗呢?」
「中槍那個,死了……沒中那個,叫景澤生生毆了一夜,也差不多了。」林清泓見他樣子,接過酒杯笑道,「趁著一早沒人,兩個已轉給我情報處的同學了。」
「媽的,應該捅個稀巴爛,再直接扔到他們領事館門口才對!」付辰氣鼓鼓的一飲而盡,又問,「可有交代什麼?」
林清泓搖頭道:「嘴巴很硬,沒撬出什麼來。你知道的,特高課的都經過專業訓練,就憑咱們江少爺那幾鐵拳,是打不出來的。」
其實這一點付辰早就想過了,但凡敢深入他國竊取情報的,哪個不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更何況還是那個彈丸小國的亡命徒?
「我照著你的意思,已經派人定了領事館那邊有些日子了,但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出入。倒也不是不能抓人,只是我們現在還得罪不起日本人。」林清泓喝了兩口酒又道,「還有,紅黨的工作站接二連三被突襲,情報科那邊已抓了不少人了。」
付辰點了點頭,半天才是又說道:「嗯。這不今兒這一早,連顧先生也走了。」
「其實走了也好。」林清泓輕聲說著,「之前他們在的時候我不便說,現在還是想提醒你,少跟這些人來往,也不要再看赤化的書了。」
付辰無言,舉過酒杯跟他碰杯,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容後兩日各自相安無事,付辰除了按部就班服藥戒菸癮,多是在實驗室里看青黴素的有關文獻。
畢竟,這東西手頭只剩一支,而且將來在戰場上會派上大用場,付辰想在九一八事變之前,將提純青黴素的方法找到。
到時候就算暫時沒有屬於自己的藥廠,拿著配方去找現成的藥廠,就能大規模的投入生產,那麼,自己就能挽救不知多少抗聯戰士了!
很快到了黃埔發榜的日子,付辰一大早就在那個急脾氣的江景澤催促下,乘車到了黃埔大門口——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們,早就把此地聚了個人山人海,翹首以盼榜文的張貼。
「哎,都聽說了沒?說是體測那日有個傢伙和考官打起來了,被直接取消了資格!」
「是啊,廣州人,聽說是不滿意計時規則所以鬧起來。讓幾個考官扔出來了。」
體測那日江景澤右腳受傷,付辰帶著他便是先提前走了,真還不知道還有這番軼事;就聽人們越議論越有意思,什麼在障礙跑上面因為碰撞發生口角的,還有挑事打架的——都是些熱血青年,因為一兩句話就爭辯犯顏太正常了。
「嘿,聽他們這話,反倒是錯過好戲了。」江景澤竟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成分在裡面了。
不多會兒,就看軍校那邊的鐵門忽然被拉開,人們頓時響起一陣驚呼——付辰墊著腳看過去,就見他們有的拿著裝了漿糊的小桶,有的拿著整卷的黃紙,朝著布告欄快速走了過去。
「快,我們也過去看看!」江景澤一把抓住付辰的袖子往前擠,可這人擠人的,哪兒過得去?反而是挨了許多白眼。
「看,頭名是……高樹成!」眼尖的人已將名字大喊了出來,「第二名,付家赫!」
「可以啊你小子!」江景澤還沒看見呢,聽到這話不由抬起右拳給了他肩膀一下,「居然是第二名!」
給這一記老拳杵得齜牙咧嘴,付辰罵道:「靠,謀殺啊?」說著凝神將目光投向黃榜,上面清晰地寫著:經過本次文選體測兩項科目,中央軍校第九期以綜合評定成績招錄以下學院三百七十二名:
1.高樹成;2.付家赫;3.許霆鈞……
「我還真把他當成個菜瓜了,那姓許的居然是第三名!」江景澤撇了撇嘴,一臉陰陽怪氣地說著,「早知道那天踹得時候再他娘的使點勁,讓那小子完全跑不下來才是!」
「別胡扯了!」付辰回頭回頭瞪了他一眼,「你是第四十三名,都錄取了還幹什麼?」剛還聽有人吵吵什麼因為打架鬥嘴被取消資格,這小子也這不怕有人給他點了。
「哎哎,家赫兄!」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付辰回頭,果然看到李明志笑嘻嘻的那張臉:「哎呀,早就知道你家赫兄不一般!可咱沒想到你這竟是榜眼郎啊,哈哈哈!」
「切,榜眼郎。」江景澤一聽果然上來醋勁了。
「什麼榜眼郎,就是一回考試僥倖罷了!」付辰笑了笑,「走吧,找個妥處坐坐。」
說著,三人相伴朝著不遠處的茶棚走過去,叫了壺上好的碧螺春,幾盤細點。
「家赫兄,你可知道那高樹成?」李明志放下茶杯。
不知他怎麼突然問起這人來,付辰笑了笑道:「都說出身名門……前幾日在中央飯店還擺了場子,邀了不少同期呢。」
「這我知道。」李明志擺手笑道,「付兄你沒懂我意思。這李家可不得了,有錢有勢!這回啊……」說著,他四下瞧了瞧也是進門找座解渴的同期生們,刻意把聲音壓到最低,「這回咱們家赫兄其實是兩項考核綜合第一!」
「聽你瞎說,那第一名不是那姓高的麼!」江景澤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