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廠子的位置在上海的遠郊,距離九爺的洋房正好是個大對角。但付辰事先派人了解和打探過了,廠子雖然離上海有段距離,不過交通方便,不管是採買原料還是運送貨物,都很方便。
遠離大城市,還是相對有好處的。
往廠子的方向去,必須途徑虹口區,雖然他們所在的閘北區和虹口區只隔著一條馬路,可是卻仿佛是兩個世界,虹口區的馬路都比閘北區寬敞了許多。
就這麼開了沒多久,忽然前傳來一陣嘈雜,馬路上竟然擠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甚至把馬路都堵住了,隱約中甚至還能聽到人群中間傳來女人尖銳的叫喊聲。
聽到這個聲音坐在車中的四人都覺得奇怪,盧長遠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隨即打開車門:「我去看看情況。」
付辰知道,在1931年的時候,虹口區幾乎完完全全就是租界區,洋樓,洋商比比皆是,能夠在虹口區立足的人非富即貴。
都是有身份的人,會在這裡爭吵的也一定不是一般人。
果然,盧長遠走了不久就傳回消息:「前面有個女人被小混混訛上了,現在正在鬧呢。」
「這群小混混敢在這裡訛人,也不一般。」
江景澤皺了皺,虹口區這邊人流複雜,關係勢力複雜,雖說大部分是歸盧長遠管的,可是有很多人其實盧長遠也要敬著,列如高樹成就是其中之一。
付辰也報著和江景澤一樣的態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問盧長遠:「那咱們什麼時候才能走,那邊不是約好了時間的?」
其實不僅付辰和江景澤急,洛綰心也一直在看自己的懷表。
盧長遠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物,當然了解兩位少爺和洛綰心的心思,可卻回答:「三爺,這事我看你們還是要管一下的。您二位可知出前面鬧事的是誰?」
「是誰?」付辰知道盧長遠的性子,於是耐心問了下去。
「是滬上守備軍劉營長的夫人。」盧長遠之前進門的時候就聽到三人對話,所以關於那位守備軍營長的家事也知道一些。
「這麼巧?」江景澤以為深長的笑了起來,「家赫兄,看來咱們的運氣還真不錯。」
「可不是。」付辰也笑了起來,轉頭對洛綰心道,「咱們去看看?」
原本他還想等下交代洛綰心,想辦法結交一下營長太太,現如今上天竟然主動給他降下機會。
「好。」洛綰心是個聰明女子,馬上就明白了付辰的想法,點了點頭隨著他們一起下車。
現如今已經是九月初。
可依照著上海的天氣,哪怕才早上八九點鐘,被太陽照到的地方還是讓人覺得酷熱難當。
四人排開眾人走到圈子中,此時太陽下面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正在被一個混混拉扯。
女人臉上原本整齊的妝容,被汗水沖刷的一塌糊塗,頭髮也胡亂散著。
她奮力拽著自己的包,聲嘶力竭喊著:「你們想著怎麼個樣咧?當街搶劫?我可告訴你們說,我男人可是守備軍營長。你們當心吃不了兜著走!」
然而和劉太太對峙的混混卻完全不在意她的話,只是抓著她的書包叫嚷著:「你男人是誰都不頂用,你把我們老爹撞的起不來了,你得賠錢。」
他一邊說,還一邊指著旁邊樹蔭下躺著的男人。
這麼一副情景再不明白不過了,就是碰瓷。付辰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職業竟然這麼興旺發達,在民國都有了。
只不過,這碰瓷著的演技不怎麼樣,也不哭也不喊,就在那邊躺著,還挑了個陰涼的地方躺著,這要放21世紀是要不到錢的。
「這兩個混混你認識嗎?」他悄悄地問盧長遠,先確定了身份。
盧長遠點了點頭:「認識。幾個不成器的傢伙罷了,似乎是錢老闆手下的人。」
盧長遠口中的錢老闆付辰也是知道的,在上海灘似乎是做拉皮條生意的,名聲一向不大好。
不過這麼上海灘一個地界註定是什麼樣的人都有,所以盧長遠等人對他們的態度也是漠視,既不打交道也不為難。
洛綰心聽著兩人對話忍不住插嘴:「他們就不怕守備營長找麻煩嗎?」
「三爺,要不要我出面?」頓了頓,他又開口詢問,「這種小混混,還是別髒了三爺和江爺的手了。」
「今兒這手,恐怕還是要髒一下的。」付辰卻冷笑了一聲,對著江景澤和洛綰心使了個眼色,接著大步走了過去。
這都新社會了,他有義務教一教這群人什麼才叫碰瓷。
另一邊劉太太原本就抹了不少粉脂的臉氣的更白了,她死死地抓著自己的包,一邊操著南京話道:「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你們還要不要臉?明明是那人自己裝過來的,你們看咧,我新買的皮鞋都被踩壞了!」
「你肥婆怎麼這麼無賴呢?看看你自己的體型,再看看我們老爹,誰撞誰不是顯而易見的。」
混混這麼說其實也是太過誇張,劉太太不過是有些微胖,倒是那麼扮演老爹的人是真的瘦,瘦的計劃皮包骨頭,付辰甚至懷疑這是個大菸鬼。
果然女人還是最在乎身材,尤其最近丈夫有可能出軌的女人,這話一出劉太太頓時氣的瞬身發抖。
「你把包給老子拿來吧!」混混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趁著劉太太恍惚的時候,一把搶過她手中的包,接著招呼同伴轉身就要跑。
然而沒想到這個混混才轉身,一下就撞上了一個人,猝不及防之下頓時被撞了一個跟頭。
「哎呦,誰這麼不長眼……」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種時候,竟然還有人敢衝撞上來,張口就罵。只不過,他後面的話還沒有完全罵出口,
就見付辰撲過來,壓著他的腿喊道:「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你把小爺撞壞了!」
被付辰撞到的混混聽到這話不禁一怔,再看看付辰身上的打扮,考究的西裝一看就是洋貨,頭髮也梳得油光水滑,一雙皮鞋更是擦得油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