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外甥寒暄幾句,夏雨桐見兒子手上捏著外套,問道:「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嗯,軍中有事,母親不必等我回來。」林清泓並沒有多說,招呼兩人直接出門上車。
夜色濃沉,除了不比21世紀,路上幾盞煤油路燈,幾乎看不到這個城市有其他光源。凝望街道兩邊鱗次櫛比的樓房,付辰不禁陷入沉思:就在1937年的冬天,這座淪陷的城市,將被海那邊的侵略者們徹底摧毀——現在,他只能竭盡所能,在這個時代力所能及罷了。
「在想什麼?」看他陷入沉思,林清泓輕聲反問。
「日本人把情報做得如此細緻……顯然對我中華大陸有著相當的野心。」深吸了一口氣,付辰輕聲說著,「和平,到底還有多久的和平呢?」
江景澤接過話茬硬生生地說著:「所以,我們才來念黃埔啊!來多少日本人,就弄死多少!別忘了,我媽你二哥,都是被日本人炸死的!」
惶然吃了一驚,付辰將目光投向林清泓,後者卻是沉下臉,無聲地點了點頭。
民國時代的南京警察局,是一座三層樓高的中式建築,金黃色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放射著柔和的光芒。
大門沒人阻攔,林清泓應付過兩個看門小警察的盤問,直接帶著兩人上了三樓。昏暗的走道只有一盞燈,但即便如此,付辰還是看到走道里站著兩個高大的身影。
一愣之下付辰認出其中有個男人居然是高樹成。
「高兄?」一旁江景澤也是看到了。
對方回臉,看到三人也是愣了一愣:「你們……」
「是清泓啊!」正在和高樹成說話的男人認出了林清泓,轉身走了過來,「一起來了,只怕也是因為那個歹徒吧?」
林清泓無聲地點了點頭,偏是高樹成也在,有些話反而說不得了。暗自一忖,林清泓發問道:「李局長,漏夜前來打擾了!那個襲擊我這兄弟的匪徒,您打算如何處置?」
付辰回臉,一如眾人將眼光死死看過去,李局長被這一群俊才青年齊齊瞪著,竟多少有些心虛。
不過好歹是在國都南京混跡多年,李局長很快恢復了平靜:「幾位稍安勿躁!高少爺過來,已然就在提此事——可是,日本領事館一個小時之前就來過電話,要求我們放人。」
還真是日本人?林清泓吃驚地轉臉看付辰。
付辰一下繃直了身體。
可他還沒開口,身旁的江景澤跳腳起來:「放人,憑什麼?!日本人先是……」見林清泓直對自己瞪眼,趕忙又改口道,「襲擊了我這兄弟,要放人?」
偷瞧了一眼臉越來越黑的高少爺,李局長略顯尷尬:「日方解釋,大使館的幾個工作人員在中央飯店用餐,有個喝醉了酒的同行者途中離席,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我們帶走。」
付辰緊握雙拳,就聽四下一邊倒抽涼氣的聲音,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李局長,難不成,你們已然放人了?」
「領事館交了保金,人已經帶走了。」李局長如實回答。
「媽的!都還沒有具體審問,這麼快就被帶走了!」江景澤幾乎跳了起來,氣得額頭都竄出一溜青筋。
顯然木已成舟,如今再說什麼也是白搭。
付辰看了看臉色越壞的林清泓,後者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是選擇離開。
「付兄,你今日是在我的場子受了襲擊,不論如何我都該管到底。」並肩出門的高樹成帶著抱歉對付辰說著,「可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付兄,你是怎麼惹著日本人的?」
「倒也怪了,我們兄弟來到南京也沒幾日,如何能跟日本人扯上關係?高兄,明日黃埔還有體測,可要有個充沛的精力。」
這明顯是一句逐客令,高樹成也不傻,客氣了幾句便告辭。
「這些該死的日本人,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上車之後,江景澤氣得臉發白,「還有那個姓李的,陰陽怪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日本人一說就放人,簡直比他親爹還管用啊!」
付辰搖頭道:「不放人,他一個警察局長能怎麼辦?古來弱國無外交,如果他堅持不放,日本肯定會動用外交來施壓,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媽的,要是我在,先是一頓暴打,看那日本狗到底說還是不說!」江景澤咬牙切齒。
付辰冷著臉沒說話。
「家赫,你怎麼看?」一旁的林清泓發問著。
向來這位南京的兄長習慣了發號施令,但這次居然意外地向他詢問事宜。付辰雖有些奇怪,卻還是如實回答道:「清泓哥哥,剛才那個李局長有句話——說是日本人在一個小時之前就打來電話。而一個小時之前,差不多是我們剛到清泓哥哥家裡的時候。」
付辰見兩人都沒有異議,繼續往下說著:「日本人反應這麼快,顯然是預謀好的。那天搜查領事館就是什麼狗屁領事帶著人,現在襲擊我的歹徒,又是日本領事館保釋……日本人處處都走到我們前面去了!這情報肯定非常重要。」
林清泓深吸了一口氣:「看來,有必要把東西電報東北了……順子,前面路口停車,我要回軍部。」
「順子,先把清泓哥哥送去。」付辰的口氣透著不可質疑。
江景澤似是還想說什麼,他那位冷漠的表兄,很平靜地長舒了一口氣:「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還要應付明天的體測。」
「少爺?」駕車的順子多少擔心地回臉看著付辰。
不等付辰回答,林清泓又是沉靜地說著:「放心吧,出什麼事都我擔著。」
…………
回到洋樓又差不多是午夜時分,付辰看到盡職的蔣媽在廳里的沙發上睡著了,相比徹夜等待早就累壞了。
聽著廊子裡的動靜,她睜開雙眼,見是付辰三人,蔣媽一臉憂心地小跑上來:「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
付辰見她面容帶著十足的緊張,蹙眉道:「出了什麼事?」
「晚上您剛走不久,街上就來了一大群便衣說要找個受了槍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