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下起伏越大,甚至讓付辰有了種在海中航行的感覺,這一葉扁舟猶如波浪中的綠葉,甚至讓他產生了「這船要翻」的感覺。
不過這念頭剛出現在付辰腦海里,他就忍不住「呸呸呸」了幾下,媽的真是晦氣,要真是翻了船,在這波濤洶湧的長江里,他們就算有再好的水性多半也是沒命。
搖搖晃晃中船沒有翻,只是讓他們著實難受得緊。
暮色四合中,付辰將油燈點燃,又給了順子幾個大子兒,讓他找船老大去要一些飯食和水來。就算是坐高家的船,這點「禮儀」還是要給的。
不多會兒,順子端著一塊放滿了飯食的菜板子反身回來:「船老大說了,今天流水太急,又在下暴雨,所以顧不得招呼咱們了。我這是找了船上的婆娘,隨便弄了點飯菜來。」
眼見除了一小鍋糙米粥,就是加了香蔥的紅燒鯉魚,發黃的饅頭竟還有霉點——這讓在洋樓習慣了美味佳肴的付辰,一時竟覺得有些彆扭。
又從懷裡掏出個西瓜來,順子嘿嘿笑了笑,頗有些邀功的成分在裡面:「少爺您看,還有你最愛的瓜!」
「你這小子,就是個鬼機靈!把兄長也叫起來吃點東西吧。」付辰拿碗盛粥,招呼江景澤去叫睡實的哥哥。
不料江景澤看過他後,卻慌亂地說著:「不好,大哥身上燙得很,不是傷口不好了吧?」
連他都能摸出來的溫度,只怕是相當不低,大驚失色的付辰趕忙放下碗小跑至付汗青身側,緊張地探出手一摸:糟了,以他多年從醫的經驗,這溫度甚至超過了39度。
要知道,成人與兒童相比,身體的自我調節系統更完善,除了很多惡性疾病,體溫不可能升到這樣的高度。
擰眉,付辰倏然揭開兄長的上衣——不僅是感染,傷口顯然是因為出汗見水的關係,有了明顯可見的病變。
顯然,眼前出現在付汗青身上的狀況,是一種最容易讓人喪命的情況。
那就是破傷風。
已經給他打過預防破傷風的針劑,居然都沒有起到作用,可見是抗毒素還沒有來得及完全生效,病變就發生了。
要知道就算是在現代,破傷風也是一種很嚴重的惡性疾病,會引發體內多種炎症,甚至造成多器官衰竭——首先就是喉部病變,感染者會呼吸困難,嚴重威脅生命。
付辰不由緊張起來了。
就現在的狀況,按照付辰多年從醫的經驗,應該趕緊用青黴素或者是其他品類的抗生素來應對身體的炎症發生,然後繼續清創,阻止傷口的進一步病變。
打針已經不足以應對了。現在要給他輸液了,大劑量的抗生素用下去,才有可能阻止付汗青身體的進一步惡化。
付辰立刻鑽進實驗室,先拿出一針青黴素給付汗青進行皮試。
正睡的迷迷糊糊的他,因胳膊上挨了一針而幽幽轉醒。看著弟弟正拿著針筒,付汗青不由皺眉道:「家赫,你在做什麼?」
這位常年南征北戰的年輕軍官,見慣了傷口發炎感染的狀況,就算在軍中得到及時的處置,類似他這樣的狀況都有喪命的可能。
白天躲在染缸里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的傷口嚴重不妙——就算他這樣慣於刀口求生的軍人,在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多少還是緊張的。
「沒事的兄長,傷口略有些發炎罷了。」為了穩定他的情緒,付辰故意輕描淡寫地說著,「放心吧,我能處理好的。」
他並沒有見過付辰這樣治病,江景澤卻是見了好幾次了:從最初給顧憲成治傷,還有治療李俊青的肺炎,都是先拿一個小針管出來先在手臂內側紮上一針——他事後問過,這名堂叫:皮試。
雖然一直都沒搞明白付辰這些東西是怎麼像變魔術一樣拿出來的,但每次經過他精心治療的人們都能轉危為安。
江景澤很是信賴地附和道:「大哥,您就睡吧,家赫沒問題的。」
付辰一笑,這位兄弟已對自己的醫術是完全信任了。
等待皮試結果中,付汗青又迷迷糊糊睡著了,破傷風已開始作用於他的面部和喉嚨的肌肉,讓他一定程度上產生了呼吸困難的狀況。
其實付辰這次也相當沒底,就算是他,也難得見到惡化如此之快的傷口……眯了眯眼睛,付辰抬腕看表,時間到了。
低頭再三檢查付汗青的手臂:皮試沒問題,可以用藥了。
然而,正打算進實驗室配伍液體時候,就聽頭頂轟然炸響一聲驚雷,幾人同時嚇了一跳。
船艙外的雨聲突然就大了,砸在木製的艙體上發出讓人膽寒的動靜。
「怎麼南京城,有這麼大的雨麼?」江景澤正把震驚的目光轉了過去,船體突然就在河道中猛一個大迴轉,沒站穩的三人接連摔倒在地。
順子的頭撞在木板上,兩眼直冒金星。
「疼死我了!」大罵一聲的江景澤打算跳起,哪知這艘該死的船立馬在河中蕩漾而起,又重重地拍在河中——付辰甚至有種感覺,這哪裡是在什麼長江里坐船,分明是身在遊樂場那個名叫「海盜船」的娛樂設施上面。
「嘔!」江景澤這下可是貨真價實的吐了出來,就算是付辰沒吐,但現下這情況也讓他異常難受。
「這船,到底是怎麼開的?」
剛是嘟囔出聲,但這電光石火之間,付辰騰地站了起來:「糟了,是那個!」
幾乎是以鯉魚打挺的姿勢從地上跳起,付辰簡直像是發了瘋一樣直接衝出了艙門!
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江景澤急忙也是站起,在不斷起伏的船艙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哎,姓付的,你說什麼呢?」
付辰哪裡來得及應他?衝出艙門的瞬間,狂風暴雨就把他澆成了完完全全的落湯雞,但他哪裡顧得上這個?幾乎以最快的速度沖向正在指揮船夫們的老大:「船老大!快,快靠岸!」
風雨呼嘯之中,對方完全沒聽清楚付辰在說什麼,甚至都沒注意到這個狂躁跑來的少年,老半天才是在他急躁的怒吼中轉頭過來,焦慮地擰眉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