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來如此。
好歹也是黑豹子家裡的大公子,此次南下雖然不可能大部隊跟著一塊來,但也不可能就帶那麼幾個人。
原來大哥並不是沒帶人出來,而是分派了更信任的手下,去了武漢的兵工廠去搞裝備。
所以,這呂思遠才有膽子在這種時候突然反水……要是沒有弄裝備這檔事子,付汗青也斷斷不會如此狼狽。
「景瀾大哥有可能根本不知道南京的事,」付辰擰著眉頭說道,「若他按照原計劃帶著部下開拔來南京,有很大的可能性他根本進不了南京城,萬一跟守備軍發生衝突,到時候咱們就更說不清了!」
原本以為自己手上的槍桿子夠硬,就是話語權,可現在的狀況,明擺著就是部隊一旦出了山海關就是無水之萍。
東北是他們的家,更是他們的大後方——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付汗青緊咬著後牙說不出話來:這位來自東北的軍閥後人,第一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兄長,不管怎麼說,咱們現在得趕快離開南京。」付辰焦急,「就算景瀾大哥能從武漢飛速趕來接應,咱也不能繼續留在南京——要是被抓住,肯定是被扔進刑訊科拷打。」
雙眼突是抬起,付汗青幾乎要脫口而出一句:他們敢?!可現在這狀況,他們顯然真的敢。
說話間,出門買東西的梁佳美和女兒韓靜寧回來了。除了一些早點,米麵什麼的都買了一些。
「我去做成炒麵,你們路上也能帶著吃吧。」經過昨夜的事,梁佳美語氣稍稍緩和了些。
虛拳抵著唇粗重地咳了幾聲,付汗青又道:「單憑清泓一個人是不行的……沒有更高一層的支持,出城太難了。可現在熟識的幾個兄弟都外出剿匪去了,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出可靠又用得上的人,你可有什麼主意?」
付辰趕忙把昨晚勞煩李家兄弟的事情一一與兄長說了,付汗青擰著雙眉道:「焦文龍和章教官倒是可信的……可他們兩個離軍數年,恐怕是說不上話的。」
「成不成的,總是個法子麼!」
說話間,出門打探消息的顧憲成驚慌失措地跑了回來:「不好了,不好了!快躲起來!」
付辰徒然一震,趕忙跑出門去:「怎麼了?」
「有人帶著兵,朝這邊過來了!」顧憲成大驚失色。
糟了!
付辰一拍大腿,趕忙回身想攙著受傷的兄長離開,可是順子前腳出門,後腳就跑了回來:「不行,前後都堵著人,咱們出不了巷子就得全被按住。」
眼瞅著付汗青把手槍掏了出來,付辰也暗道:媽的,大不了就是拼了。
「家裡有好多染缸。」梁佳美見眾人一副明火執仗的樣子,有些害怕地說著,「不妨先試著躲躲,若能避過最好。」
要知道韓先生從前經營過染坊,有些染缸一點不奇怪。快速與兄長交換過眼光,幾人一時顧不得染缸里殘餘的嗆人氣味,趕緊躲了進去。
韓靜寧剛把蓋子給他們蓋好,就聽外面一陣亂鬨鬨的砸門聲。
黑暗中的付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裡緊握著白朗寧手槍。其實連他自己都沒譜,南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才是一夜過去就搜到了這裡。
若能打發了最好,如若真被發現他們藏在這裡面,且少不得一番打鬥——他和江景澤倒是好說,受傷的哥哥和顧憲成如何是好?
忐忑間蓋子突然被人掀起一角,驚得付辰立時將手上的白朗寧轉過去。
只見顧憲成站在外面,對著他快速說著:「付少,等下我在後牆根躲著,若他們進門搜缸子,我便大喊一聲把這些兵引走……」
聽到他這話,顯然要自我犧牲,付辰剛想大聲嚷嚷出來:這怎麼行,顧憲成哪裡聽他說,拿過蓋子便給他遮了個嚴嚴實實。
媽的,老子一個當兵的,還要讓個書生替自己遮掩麼?
當下也要跳出去,卻聽大門那邊咣當一連串巨響,梁佳美低喊道:「來了!」
雜亂的腳步聲瞬間席捲四下,付辰一時半會兒竟是聽不出到底有多少人。
糟了。
「聽著,上峰有令,緝拿付汗青和付家赫兩人及其黨羽!」一個公鴨嗓子的男人高聲說著,「有知情不報者,按通敵論處!」
通敵……
付辰擰眉:看來前線狀況果真已壞到了一定程度,二十萬大軍出動,愣沒有把這把紅色之火撲滅。
如此看來,吃了敗仗的那位司令,只怕也要找個背黑鍋的……這下倒跟姓鄭的不謀而合。
看來,他們兄弟這回要做冤大頭了。
「沒有沒有,院子裡就我們娘倆……」梁佳美摟了摟嚇壞了的女兒,趕忙上前拿出兩枚現大洋遞上去,「孝敬幾位長官喝茶!就請放過我們母女吧!」
這公鴨嗓子一笑:「喲,你這還是挺懂事啊!」這種事倒也常見,一群當兵的撲進門搜查,一通亂翻下手常是沒輕沒重的,弄壞家什用具也是常有的,所以也就常有些人在搜查開始前破財消災。
「這位夫人出手夠闊的啊!」公鴨嗓子接錢,卻並沒有招呼手下出門,反而冷笑著瞪起一雙小眼睛,先是通身打量過梁佳美。
這女人體態風韻一瞧便不是這種落魄地帶的常住客,而且這身棉布衣衫料子也相對考究,最重要的是,她這女兒還穿一身女中的校服。
她一個婦道人家,還帶個女兒,不愁吃喝居然念的起洋學堂,這本就讓人懷疑——現下有拿出兩枚現大洋來,可見大有問題!
「搜!」公鴨嗓子一聲令下眾人亂鬨鬨地撲進,外屋裡屋就那麼大,三下五除二就搜了個遍。
連土炕邊的一口大鍋也掀起一番查看。
「長官,我這家裡真的沒有什麼其他人!」臉色蒼白的梁佳美再次說著。
「那些,是什麼?」人群之中,突然有個年輕人指著角落裡那一堆染缸發問。
梁佳美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趕忙辯解道:「孩子他爸原先是做染坊生意的……染上病過世了,這不家裡能賣的,都變賣了,就剩下這些缸子沒人要……」
說著,梁佳美也不知是觸動了心事還是怎的,竟是一下哭出聲來:「各位長官要看著好,都拿去好了!孩子爸……就給我們娘倆留了這點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