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猶豫的不僅僅是他們

  接到賀方仁與曹輝的聯名電報,馬春生也一時也多少有些猶豫。眼下炸橋,是切斷日軍援軍進入扶餘的最便捷的一個辦法。但是炸橋之後,部隊在結束整個扶餘境內戰事之後,如果南下也同時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去搭建浮橋,以及準備渡船。

  而在眼下正值汛期的情況之下,這並不是一個容易達成的事情。尤其是在眼下水量極大的情況之下,搭建浮橋根本就不可能。即便是使用渡船,在強渡的時候也帶有一定的風險性。而這裡也不像是戰役發起之初,可以利用背靠老根據地的優勢徵集大量的渡船。

  在眼下的扶餘,徵集渡船的難度恐怕會極大。日軍不是傻子,抗聯已經打到扶餘境內,而不去控制各個渡口的渡船,放任這些渡船不管。現在扶餘南部的松花江沿岸的渡船,除了江北日軍手中的之外,恐怕都集中在南岸的日軍手中。眼下徵集渡船有一定的困難,如果在炸掉陶賴昭鐵路橋,南下作戰時,水量大漲的松花江將會是一個難以逾越的天塹。

  就在今天清晨,眼下正在中朝邊境長白山區與十二師團激戰,以牽制吉東地區的關東軍以及朝鮮軍無法西調增援中線的陶淨菲,已經多次來電告訴總部。長白山區近期的雨量極大,多次普降大雨,甚至是暴雨。

  他們作戰區域山區內的河流水量普遍暴漲,山洪頻繁爆發。部隊行軍與作戰,皆極為困難。後勤物資送不上去,前線的傷員運不下。重武器,尤其是火炮移動極為吃力。在暴雨之下,彈藥也普遍受潮,部隊的戰鬥力受到很大的影響。

  而長白山區正是第二松花江,也就是扶餘南部與農安、德惠交界處的所謂南源松花江的源頭。長白山區的天池,正是第二松花江的發源地。南源松花江幹流很大一部分流域都在長白山區。長白山區普降大到暴雨,也就意味著松花江的水量還有進一步上漲的趨勢。

  同時,新京地下黨組織也發來情報,新京境內的伊通河、飲馬河因為整個新京境內降雨頻繁,同樣水量大漲。作為松花江在扶餘、德惠境內的主要支流,飲馬河的水量大漲,也將會給松花江水量帶來相當的上漲。

  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果在圍殲二十八師團之後,全軍想要南下進入德惠、九台,進而向新京發展。這道眼下水量不斷在上漲的松花江幹流,將成為一道阻擋部隊南下的天塹。而且不僅僅是影響到部隊作戰,更重要的是部隊南下之後物資的補給。

  這種情況之下,能不能保證這座鐵路橋完整在抗聯手中,對下一步的南下作戰可是相當的重要,甚至關係到部隊南下作戰的成敗。這並不是危言聳聽,相對於眼下東北主要以受到天氣影響很大,一旦遭遇大量的降水,路況就會變得極為惡劣的砂石公路為主的公路來說,鐵路運輸補充還是相當穩定的。

  但如果將陶賴昭鐵路橋保留下來,在可能的三面圍攻之下,二十六團能夠堅守陶賴昭一線多長時間?尤其是在這個陶賴昭鐵路橋,日軍勢必會反覆爭奪的情況之下,二十六團的防線一旦崩潰,危及的可是整個扶餘戰場的安危了。

  看著臉色多少有些凝重的同時,又有些猶豫不決的馬春生,在作戰室內正在仔細觀察地圖的楊震笑了笑道:「怎麼了,什麼事情讓你這個一向果斷的傢伙這麼的猶豫?這可不像當初三次犯上進諫的那個馬春生?」

  聽到楊震的話,馬春生將手中的電報遞給了楊震道:「一號,二十六團現在已經攻占陶賴昭,並完整的搶占了陶賴昭松花江大橋,徹底切斷松花江以北的中長鐵路線。現在他們請示,是不是將陶賴昭鐵路橋炸掉,以防止德惠境內的日軍北上。畢竟他們是三面受敵,不可能將全部的兵力放在陶賴昭的正面。」

  「一旦日軍集中兵力,分別從榆樹、農安以及德惠方向同時發起攻勢,他們那裡的壓力會相當的大。炸掉陶賴昭鐵路大橋,等於切斷了江南日軍直接北進的通道,對於他們來說在下一步作戰之中索要承受的壓力會小了許多。但他們考慮到我軍下一步作戰需要,在這件事情上還是有些猶豫。」

  聽完馬春生的匯報,楊震笑了笑道:「老馬我看猶豫的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你是不是也同樣對於炸不炸這座鐵路橋有些猶豫?你老馬也有這麼猶豫的時候?這可不像你平日的作風。」

  「不過你想的也沒有錯,如果我們在扶餘、前郭,甚至榆樹境內的部隊,在結束扶餘境內的戰鬥之後,如果想要南下新京一線,這座遏制中長鐵路咽喉地帶的鐵路橋很重要。不僅僅是有利於後續部隊快速的過江,而且對於我們南下作戰的物資補給,也極為便利。」

  「因為有了這座橋,火車直接可以開到九台、德惠一線。不僅運送作戰部隊,對於後勤物資的補給也相當的便捷。南下部隊的物資,可以直接經鐵路運送到九台,甚至是新京的周邊戰場之上。」

  「再加上你心中也認為總部之前,並沒有使用航空兵轟炸這座鐵路橋,也是有在南下作戰時候的可以使用這座鐵路橋的心思。所以,你對於二十六團炸橋的請示,也有些猶豫。但在你的思路之中,此時炸掉這座鐵路橋對二十六團在陶賴昭的防禦會更加有利,可以大大的減輕他們正面的負擔。」

  對於楊震對自己心思的判斷,馬春生點了點頭道:「一號,我的確是這麼想的。之前東線陶司令員的電報您也看到了,松花江上游的長白山區,包括蛟河、敦化一線這兩天連續降雨。而且雨勢還相當的,甚至相當地區的雨量已經達到大到暴雨的程度。」

  「敦化、汪清一線山區的河流水量平普遍暴漲,多地引發山洪。那裡是松花江的上游地區,那裡降水量大,也就意味著今年松花江的水量要高於往年。而且據他們調查和判斷,以及走訪當地居民得知,這幾天汪清、和龍、敦化仍有大到暴雨。」

  「這些地區的河流,無論是向北還是向南,絕大部分是松花江的支流。向北注入松花江幹流的倒是無所謂,但是向南注入第二松花江的支流一旦漲水,對我們下一步的作戰行動很是不利。」

  「一號,常言說的好,小河水溢大河滿。支流漲水,最終還是要匯入松花江的。也就是說,從目前上游的情況看來,松花江沿岸的水量還是存在著繼續上漲趨勢。一旦江水持續上漲,我們在既無法架設浮橋,又在短時間之內無法籌集到足夠渡船的情況之下,我們的南下作戰很是受到目前暴漲江水的制約。」

  「除非我們選擇前郭境內的第二松花江西岸作為主要突擊方向,否則我們根本就無法避免再一次強渡松花江。但保留下松花江鐵路橋,又會給二十八團在陶賴昭的防禦帶來極大壓力的。」

  「一旦陶賴昭一線失守,日軍沿中長鐵路北上,將會將我們目前已經形成一個整體的扶餘、榆樹戰場一分為二。扶餘境內的我軍側翼和後背,將會受到極為嚴重的威脅。尤其是七師,將會面臨腹背受敵的危險。」

  「如果日軍發現陶賴昭鐵路橋還完整,在現在松花江水量不斷增大,很不適應強渡的情況之下,很可能會集中兵力與我們爭奪陶賴昭鐵路橋。在二十六團三面受敵的情況之下,不可能在陶賴昭一線放置太多的防禦部隊。」

  「而對於日軍來說,就不一樣了。相對於二十六團目前的處境來說,德惠境內的日軍卻可以出動大量的兵力來奪回陶賴昭鐵路橋。目前炸不炸橋,對於我來說的確是一個有些兩難的選擇。」

  聽到馬春生的這些話,楊震笑了笑道:「怎麼了,這就是你猶豫炸不炸橋的原因?你現在已經將炸橋的好處,以及不炸橋的好處都說出來了,那在你的心裡是認為這道橋炸還是不炸為好?」

  「從全局來看,這次完整的拿下陶賴昭鐵路橋,對我們下一步的作戰相當的有利。但是對於局部,特別是陶賴昭一線的我軍部隊,恐怕會處於一個相當困難的境地。而且如果不炸橋,一旦鐵路橋被日軍奪回,將會成為其反擊江北的一個捷徑。」

  說到這裡,楊震敲了敲面前的地圖道:「老馬,我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在一個戰場上,一場戰役之中,有的部隊吃肉,就勢必有的部隊要啃骨頭。個人要服從集體,局部必須要服從總體,這沒有什麼好說的。」

  「在戰場上進行部署的時候,我們不能排座位、分果果,都想著吃肉、喝湯,沒有人去想著啃骨頭,那怎麼還取得戰鬥的勝利?作為一名高級指揮員,你的視線要在全局,更要放的長遠一些。」

  「我早就已經將我們此次南下的作戰意圖與你講清楚了。至於這座橋保留不保留,你不能根據那一支部隊所處的情況和位置,去下這個決心。而是要根據全軍的總體部署和進展,去下這個決心。」

  「炸不炸掉陶賴昭松花江鐵路大橋,看似一個兩難的決定,但實際上這個決心並不難下。只要你對自己的部隊有信心,對自己對整個戰局的把握有信心,我看這個決定就不是難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