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越說火氣越大。而杜開山被楊震這劈頭蓋臉的這頓訓,當時給弄傻了眼。聽到楊震要撤掉自己,傻了眼的杜開山連忙擺手道:「一號,我不是這個意思。您也知道,不是自己建制的部隊,在使用上多少有點顧及,真的有些放不開手腳。」
「要是搞的傷亡太大,我還怎麼給他們的首長交待?一號,您說的道理我明白。咱們部隊是以師為基本作戰單位,這個情況我了解。可這不管怎麼說,各個師至少在名義上還有上級吧。」
「一號,上個月在五常莫天嶺幾個具有戰略意義的山頭爭奪戰之中,十五師四十四團傷亡了兩個營,心疼的老劉打電話來好一頓的罵娘。一號,這不是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部隊,使得順手不順手先不說,關鍵是真的打殘了,沒有辦法交待。」
「我的防區正面,是目前我們與日軍對峙的前沿地帶,日軍部署兵力最多的地方。日軍現在雖然沒有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但大隊與中隊一級的戰鬥幾乎每天都有。尤其是對於前沿的一線戰略點,日軍幾乎是志在必得。」
「去年會戰結束後,我軍利用日軍大敗的機會,搶占了前沿各個陣地幾乎所有的制高點,以及多個戰略支撐點。自今年元旦過後,日軍多次出動部隊試圖奪回這些制高點和戰略支撐點。我們這一線的戰鬥,幾乎比老王和三縱那邊加在一起還要多。」
「這戰場之上,誰能保證部隊拉上去後,不出現太大的傷亡?一旦那個部隊的傷亡過大,他們的軍事首長是要罵人的。挨兩句罵,我倒是不在乎。這是戰場上,都心疼自己的兵。罵了就罵了,忍一忍就過去了。」
「但要是真的把咱們這些下一階段作戰的本錢,給拼光了。那就不是挨兩句罵的事情了那是真的要了命的大事。既要讓部隊得到實戰鍛鍊的機會,又不能帶來太大的傷亡,一號您想想我能沒有壓力嗎?」
「咱們部隊現在的情況,您也知道。在部隊之中,新兵占了一半還多。甚至有些新組建的部隊,新兵的數量占據了三分之二。這些新兵雖然都完成了全訓,但一天沒有上過戰場就是新兵。」
「新兵的數量太多,部隊戰鬥力實際上與去年相比,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戰鬥力下降,也就意味著在戰場上要付出更多的代價。咱們部隊現在兵員補充困難,這些新兵要是傷亡太大的話,補充起來那可就困難了。如果因為這些部隊傷亡太大,影響到總部下一階段計劃的實施,我杜開山就是把自己腦袋擰下來,也不足以彌補。」
聽到杜開山為自己辯解的話,楊震站起身來走到窗子前,沉思良久才轉過頭來道:「老杜,你心疼部隊。擔心部隊在輪戰之中傷亡過大,會影響到總部下一階段計劃的展開,這個心情我可以理解。」
「但老杜,你我都是軍人,應該會明白對於一支軍隊來說,只有經過戰火考驗,才會真正的成熟起來。部隊新兵多不假,但是不經過戰火的考驗,這些新兵永遠也不會成為老兵。一支部隊的真實戰鬥力,是在戰場上一點一滴的打出來的,而不是在訓練場上爬出來的。」
「現在前沿陣地雖然戰鬥不斷,但是在強度上比較低。如果不利用這些低強度的戰鬥,讓新兵和新部隊儘快的體會到什麼叫做真正的戰爭,儘快的成熟起來,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等到真正大規模會戰展開的時候,讓這些新兵去領會什麼叫做戰爭的話,那對他們來說才是真正的殘酷。」
「這些大到一支部隊,具體到每一個戰士從幼稚走到成熟,都是需要時間去驗證的。一支部隊是這樣,這些新兵也是一樣,沒有經過戰火永遠不會學會那些只有在戰場上才能學到的東西。十聞不如一見,這也是總部為什麼擬定這個輪戰計劃的原因。」
「傷亡,這是一支部隊走向成熟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我們不能因為有傷亡,就望而卻步這不行,畢竟百鍊才能成鋼。只要傷亡控制在一定的規模之內,我們都可以接受。至於他們的原本上級有什麼意見,要罵娘的話,讓他直接來找我。」
看著楊震很是堅決的態度,杜開山只能搖頭苦笑卻不敢在說什麼。一號既然已經將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能說什麼。再說,把一號徹底的惹火了,挨一頓罵都是輕的。弄不好,要真的被撤職的。
對於杜開山接下來的沉默,楊震笑笑道:「老杜,你現在也是一名高級指揮員了。無論考慮什麼樣的問題,都要看全局。一個人,一支部隊的成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沒有人能夠不勞而獲,不想付出任何的代價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一支軍隊怎麼該走向成熟,是我們這些做高級指揮員應該去考慮的。百鍊才能成鋼,這個道理你應該清楚。只要能讓我們的軍隊真正的成熟起來,有些代價早晚都是要付出的。一場戰鬥之中,根本就不可能實現零傷亡。」
「關鍵是要看這些代價付出的值得不值得,我們的部隊能不能接受其中的教訓,能不能真正的通過這些血與火的考驗。當然揠苗助長是不現實的,但是不想付出代價的成長也是不可能的。只要我們的部隊從中間得到了教訓,這些代價那就是值得的。」
「這些事情不僅僅是你,還有王光宇、陶淨非、陳翰章、劉長順、王效明這些高級指揮員,今後都要考慮到。這些對你們來說,也是你們成長的一個過程。古人有云,下棋要走一步,看三步。而作為一名指揮員,在考慮軍事問題的時候,不僅僅要看三步,要看的應該更遠。」
楊震這番話,說的可謂是語重心長,杜開山也聽懂了。儘管沒有說什麼,杜開山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看著杜開山點頭,楊震微微的笑了笑道:「你去忙你的吧,我這哈爾濱還要待上幾天,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來找我。」
送走了杜開山,正準備再去一次袁芷若家的楊震,卻接到了張子雄的匯報,自己準備去拜訪的對象,此時正在兒媳婦和女兒的陪伴之下,正在會客室等自己。因為他正在和杜開山談話,所以並沒有打攪他。現在已經等了他不短的一段時間了。
聽到袁父已經到了,而且還等了自己不短的一段時間,楊震連忙整理一下身上的軍裝,快步的趕到會客室。到了門外,楊震猶豫了一下後,轉過頭對張子雄道:「你馬上去將參謀長請過來。」
交待完張子雄去將郭邴勛請來後,楊震直接進入到會客室裡面。在見到估計等了有一段時間的袁父後,楊震連忙道:「怎麼敢有勞伯父親自過來,作為晚輩,應該是我去拜訪伯父才對。」
對於楊震的話,袁父微微一笑道:「昨晚是我有些失態了,本來應該好好的招待兩位將軍,卻沒有想到自己卻是先喝醉了,這實在是有些失禮之極。今天我是特地前來,就是為了昨晚的事情表示歉意。」
袁父的話,讓楊震一愣後連忙道:「伯父,您的這些話過於言重了。我們都知道您這些年過的並不容易,產業被奪,愛子為國捐軀。如果不是您性格夠堅韌,換了別的老人,恐怕早就承受不住壓力了。」
「這些年,日本人始終一直都在逼迫您。如果不是日軍出於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恐怕您早就遭遇到毒手了。如今終於擺脫掉了日本人的壓迫,是一件大喜事,浮上一大白是應該的,也是必須的。那是慶功酒,大醉一場是正常的,何來失禮之說?」
最後,楊震搖了搖頭道:「伯父論輩分,我是您的晚輩。而且與小袁更是生死與共的戰友。在您的面前我可不敢稱什麼將軍,您還是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是了,只是千萬不要稱呼我為將軍。」
楊震的話,袁父卻是微微點了點頭,但卻並未改口道:「楊將軍說的沒有錯,這酒的確應該算的上是慶功酒,應該是不醉不歸。不過,將在客人面前喝醉,總歸還是失禮了一些。尤其是在兩位民族的大英雄面前,如此失禮更是不應該的。」
說到這裡,袁父看了看楊震,又看了看一邊不時偷瞄著楊震的女兒,微微含笑後道:「楊將軍昨日與郭將軍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一起到老朽家中拜訪,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想要和老朽談?」
「雖說老朽老了,上戰場廝殺已經力不從心。但老朽為國出力的想法,卻是從未斷過。請楊將軍放心,只要於國於民有利,能為抗戰大業作出自己的貢獻,楊將軍但說無妨。就算是讓老朽傾家蕩產,也無所謂。」
「古人有毀家紓難之舉,老朽雖然不敢與古代聖賢相比。但值此民族危亡之際,只要對抗戰有利之事,老朽也絕對不會讓古人專美於前的。一切為了抗戰,這可是不僅僅是你們軍人的事情。」
俗話說人老精、鬼老靈。尤其是對於袁芷若的父親這樣的在商海之中打拼了一輩子的人來說,那雙眼睛鍛鍊的毒的很,楊震的那點心思那裡能夠瞞得過他的眼睛。早在愛女告訴自己,抗聯的總司令要來看望自己,他就知道原因沒有那麼的簡單。
只是袁父還以為楊震昨日上門,是向自己求親來了。卻不知道,楊震所求之事,與他想的會是截然的不同,而是另有其他的事情。楊震所求之事,與他想像的差的足足有十萬八千里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