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的這番話說完,被他弄呆,沒有搞明白他久經是什麼意思的不僅僅是郭邴勛與邱金堂二人,便是另外一個當事人馬其昌也被他弄的一愣,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反應過來的馬其昌連忙擺擺手,面容有些苦澀的道:「長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當漢奸這些年跟著小鬼子欺壓、屠殺我們的同胞,早就當夠了,早就想加入抗聯和你們打鬼子了。」
「可是,您能相信我們嗎?自古忠臣不侍二主,我們這些人當過漢奸,對國家、民族都犯過罪。我們這些人身上是有污點的。我們還與抗聯做過戰。」
聽到馬其昌的這番話,楊震與郭邴勛相對搖頭後,嘆息一聲道:「當初當漢奸不是你們自願的,是在長官的逼迫、蒙蔽之下。你們不要有什麼心裡負擔,只要你們今後鐵了心打鬼子,我們就是同生共死的戰友、兄弟。」
楊震這番話說完,剛剛還在低著頭的馬其昌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您真的還信任我們?」
「為什麼不?只要有心殺鬼子,我們都歡迎。」說罷,楊震向馬其昌伸出手道:「歡迎你的到來。」
馬其昌緊緊的攥住楊震遞過來的手,激動不已的對著正向這邊看過來的部下道:「兄弟們,我們從今天開始,就不是漢奸了,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是抗聯了。」
喊罷,馬其昌沒有看同樣興奮不已的手下兄弟,而是轉過頭抬起手給楊震敬一個標準的軍禮道:「請長官下命令,您讓我們打那我們就打那。」
楊震點點頭道:「好。我們的炮兵正需要人手,從今兒起你就是我們的炮兵連副連長,兼炮兵教導隊隊長。不過現在你的任務是用準確的炮火將我們一支正在阻援的部隊掩護下來。我親自上去給你當觀察員。」
說罷,楊震又笑笑擺了擺手制止了郭邴勛和身邊幾個人想要勸說自己打消這個念頭的舉動,對著馬其昌道:「我這個人雖然不是炮兵出身,但對於炮兵業務也學過一些。雖然不會使用這種日式山炮,但自信做一個炮兵觀察員還是勉強合格的。正好,我在前邊也可以看看你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楊震話都說道這裡,馬其昌還能有什麼好說的。他有些激動的對著楊震與郭邴勛道:「請二位長官看好,我今天一定保證完成任務。」
聽罷他的保證,楊震點點頭道:「好,是騾子是馬咱們戰場上見見真章。」
說罷轉過頭對郭邴勛道:「老郭,給我留下一個連。你帶著其他的人掩護傷員和戰利品去與政委匯合。還有這六門山炮給我留下兩門就可以,其餘的全部帶走。我帶著人去接應王副參謀長。「
「老楊,你是部隊最高的指揮員,不是一個連長或是營長,我希望你不要意氣用事。你的身上擔負的是這支部隊全體官兵的命運與前途,而不是某一支部隊的前途與命運。我希望你能擺正自己的地位,時刻呆在自己的指揮位置上。老王那裡我去,你帶著部隊先撤與政委匯合。」對於楊震的安排,郭邴勛顯得很不滿意。
在他看來,楊震這個軍事主官很不務正業。他是這支部隊的司令員,總指揮,不是一個營連長。他應該是在自己的指揮位置上,而不是去一些本該他部下去做的事情。
對於郭邴勛的話,楊震搖搖頭道:「老郭,我何嘗不知道我的位置在那裡。但老郭,炮兵的密位度、方位射界的測算你會嗎?我們這裡還有其他的人會用嗎?迫擊炮的使用與山野炮的使用,差別可是不小。就像是步槍與重機槍一般,雖然都是槍,但這構造與使用上卻是天差地別。」
「我們現在缺的不僅僅是戰士、裝備,更是奇缺的是各種指揮、技術人才。繳獲了火炮卻不會使用,你不覺得這是一個諷刺嗎?」
「今兒若不是有馬其昌,本來就缺乏重火力支援的我們繳獲了這些火炮,卻是只能炸掉或是埋起來。因為我們對於山野炮的使用,根本就無人會用。」
「老郭,我也不想。但在必須的人才培養出來之前,有些事情我也只能多分擔一些。老郭,你就不要爭執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見到楊震已經下定決心,郭邴勛只能微微的嘆口氣道:「好吧,我服從。不過,剛剛清點戰利品的時候,我們繳獲了鬼子一部十五瓦電台,和兩部五瓦電台,你全部都帶走。我在給挑兩個最好的報務員。這裡是山地,十五瓦的電台功率稍微大一些,信號比五瓦的強。」
「不用,那兩部五瓦的我帶走,十五瓦的你帶著。老王那裡還有一部電台,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將情況發到他那裡。還有,你帶的那部電台被鬼子炮火給炸毀了,你沒有通訊手段不行。」
說罷,楊震拍了拍郭邴勛的肩膀道:「老郭,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將傷員安全的帶到政委那裡。如果出現緊急情況,就是把戰利品,甚至火炮丟掉,也不能丟掉一個傷員。
「還有,你與老彭溝通一下,此戰過後,我們準備撤回老黑頂子休整。另外,你還要多費費心,想辦法多編制幾套密碼。我們現在的密碼太單一,很容易被鬼子破譯的。小鬼子這方面的人才不少,我們必須提防。好了,不說了,我們政委處見。」
當楊震趕到王光宇阻擊陣地的時候,才發現情況要比王光宇在電報上說的惡劣的多。王光宇這邊面對的日偽軍雖然只有少部分是日軍,大部分兵力都是偽滿軍警,而且人數也不及郭邴勛那邊多,只有七八百。但這股子偽滿軍警的精神頭,卻是與楊震之前遇到的那些偽滿軍警差別極大。
這些偽滿軍不僅戰術動作乾淨利落,一看就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老兵。而且每次進攻被打退之後,極少出現潰退的情況,進退極為有序。攻擊失敗後,沒有死的就趴在原地,與山上的阻擊部隊對射,顯得極為頑強。而且槍法也準的很。火炮雖然沒有山野炮,但掩護攻擊的迫擊炮數量卻是達到了十幾門。
看著山下正在照明彈掩護之下,打著手電正拼命進攻的日偽軍,一起到一線陣地,此時正用炮隊鏡觀察山下動向的馬其昌也不禁一陣陣的感嘆,對著楊震道:「長官,這山下的這些偽軍可不是我們這些老東北軍能比的,都是小鬼子親手訓練出來的,各級軍官清一色的都是日本人,裝備也比我們強的多,都是清一色的日式最新裝備。」
「媽的,這是小鬼子為了圍剿南滿地區的抗聯而專門訓練的靖安軍?您看他們的袖頭上都有一個紅箭頭,這是靖安軍的標誌。小鬼子這次居然將他們調了過來了?」
「這些靖安軍不是被小鬼子調到關內去打國民政府了嗎?長官,這個靖安軍是偽滿軍中戰鬥力最強,裝備最好的部隊,各種待遇也是一般偽滿軍無法相比的。聽說去年在關內配合日軍作戰的時候,打了不少勝仗,就是國民政府的正規軍都不是他的對手。」
楊震聽到馬其昌的匯報連忙舉起望遠鏡一看,果然不錯,這些偽軍的軍裝袖頭上都繡著一個紅箭頭。他雖然不知道這個靖安軍究竟是什麼來頭,但從這些偽滿軍作戰的勁頭來看,他知道這些偽軍絕對不可小視。
楊震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卻是沒有深說,而是對著身邊的馬其昌道:「怎麼樣,有沒有信心,用炮火將他們打垮?」
馬其昌沒有立即回答楊震,而是舉起瞭望遠鏡又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山下偽軍的進攻隊形之後才道:「長官,我們這次雖然只帶了兩門山炮,但炮彈卻帶了六十發。」
「您看這些靖安軍很驕橫,進攻的時候隊形排的很密集,散兵線拉的也不是很開。這兩門日式九四式山炮射程遠、威力大、殺傷效果也比四一式山炮大。他們的主力集結點、甚至彈藥停放點都在我們的射程之內。」
「您看是不是我用炮火打他的後續梯隊和主力集結的地方,至於他們的攻擊部隊,我看還是用輕重機槍從正面壓制為好。我們以炮兵火力壓制其後續梯隊,同時前沿固守的部隊在趁機發動反擊,我想我們應該可以一舉擊潰眼前的這些偽軍。他們雖是關東軍一手訓練出來的,但戰鬥力畢竟還是與鬼子有區別的。」
楊震聽罷馬其昌的建議,沉思了一下轉過頭看了看身邊的王光宇後道:「老王,你看怎麼樣?」
王光宇看了一眼正在與拼命攻擊的偽軍苦戰的前沿部隊後,猶豫了一下道:「司令員,受以前的條件和裝備的限制,步炮協同的戰術我們並沒有用過,對其不是很了解。不過,司令員,我們現在手頭的兵力有限。」
「自與這些什麼靖安軍交火以來,打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帶來的劉長順的那一個連,現在就是連能行動的輕傷員加在一起已經不足一個半排。就算加上您帶來的那一個也不滿編的連,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加強連的兵力。」
「而且,我們的火力有限。我帶來的兩門迫擊炮現在炮彈早已經打光,而輕重機槍剩餘的加在一起只剩下六挺,關鍵是彈藥也不多了。這還是加上您帶來的那一個連的機槍加在一起都算上。」
「司令員,我們現在可以說已經喪失了反擊的能力。我與鬼子打了多年的游擊,對他們的戰術還是很清楚的。我們擊潰了鬼子三路合圍中的兩路,恐怕小鬼子的援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按照馬連長的戰術擊潰這路偽軍倒不是不難。但您也看到了這路偽軍的勁頭,雖說不如正牌的日軍,但也不差多少。一旦我們被他們纏上,鬼子援軍在趕到。按照我們手頭上的兵力數量來說,就很難擺脫掉。」
「司令員,以後的日子長著,不能在於這一時。我們不能因為一時的貪多,而斷送了這支部隊。我建議,還是以炮火給其一定的殺傷,掩護部隊撤退,與主力匯合。至於這些偽滿軍還是先放一放。司令員,吃多了可容易撐到。」
聽完王光宇的話,楊震又舉起瞭望遠鏡看了看山下的日偽軍之後,沉默了一會才咬咬牙對著身邊的馬其昌道:「聽王副參謀長的,你集中全部炮火給我打他們的主力,掩護前沿部隊撤下來。這些偽滿軍,先讓他們多活幾天。今後收拾他們的機會有的是。」
對於楊震的命令,馬其昌沒有多說什麼,點點頭,收起了與火炮一起繳獲的炮隊鏡,轉身下了山,向著已經做好射擊準備的炮兵陣地跑了過去。
楊震對著跟在身邊的報務員道:「一會你要準確的把我報出的數字給馬連長發過去。記住,你發錯一個字,這炮彈落下的地方也許就是我們自己的腦袋上。算錯了,殺我的頭。報錯了,殺你的頭。」
看到報務員聽完自己的話後,忙不迭的點頭,楊震又轉過頭對著王光宇道:「老王,你馬上給部隊下命令,一會炮聲響起的時候,讓部隊馬上趁著炮火掩護撤下來。所有帶不走的物資、武器全部炸掉。」
連續下完兩道命令後,楊震舉起望遠鏡一邊接著山下偽滿軍打出的照明彈仔細觀察著日偽軍的動向,一邊在心中快速的測算著炮擊所需的各種數據。
山下的日偽軍沒有防備著山上這些雖然戰鬥力相對兇狠一些,但裝備與他們相比,簡陋的多,最多只有兩門迫擊炮的悍匪一下子會冒出來這麼多火炮來。當第一發用來修正彈道的炮彈落下的時候,這些剛剛還兇悍之極的靖安軍一下子便被打糟了。
馬其昌的技術果然過硬。在第一發炮彈打偏之後,馬上根據楊震報出來的數據迅速的修正了彈道。後續的炮彈猶如長了眼睛一般,一發接著一發的準確的落入靖安軍大隊人馬的隊列之中。
馬其昌過硬的技術,楊震不停的報出的準確數據,組成了一個最佳的組合。剛剛還兇悍無比,不顧阻擊在拼命進攻的靖安軍的散兵線與後續隊列被這陣子密集而準確的炮火炸的七零八落。
當一直擔任掩護的靖安軍炮兵努力想找出對手的炮兵陣地,與對手打一場炮戰,將被炸的步兵掩護回來的時候,才悲哀的發現自己手頭迫擊炮的射程遠不是人家的對手。打出的炮彈連給人家撓痒痒都夠不著。自己反倒連人帶炮,被人家轉移過來的炮火炸的飛上了天。
就在楊震與馬其昌二人組成的雙劍合壁,用猛烈而準確的炮火將靖安軍炸的死傷一片,亂成一團的時候,王光宇沒有絲毫的耽擱,立即組織前沿部隊撤了下來。
楊震看著王光宇已經撤下來,而山下之前毫無防備的靖安軍也被這陣子炮火炸的已經失去了戰鬥力,也沒有絲毫猶豫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儘管至少在部隊中大部分幹部戰士看來,山下的那些在被整整六十發炮彈轟擊過的靖安軍已經失去了戰鬥力,此時下山摸一把應該能取得一個不小的戰果。
尤其是一直被這些靖安軍壓著打的劉長順,更是強烈的要求實施一次哪怕是戰術反擊,就算不能徹底的打垮山下的這些驕橫的偽軍,但也要狠狠的咬下他們一塊肉來。
對於劉長順的出擊請求,楊震沒有絲毫猶豫的便拒絕了。甚至因為時間的關係,連解釋都沒有過多的解釋。
看到司令員態度強硬,儘管心有不甘,但劉長順只能按照楊震的命令帶著部隊,抬著傷員撤離了一線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