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終究還是一場空

  手中有兵的王永樹只是瞎咋胡,卻並沒有打算追擊。已經做到師長位置,想要趁著這個機會更上一層的四十師長方日英,想追擊手頭卻沒有兵。作為與皖南部隊接觸的第一個部隊,他的三個團在之前星潭的戰鬥之中損失不輕,配屬的一個團被打垮。而剩下的兵力又被集團軍拆卸的七零八落,現在還在涇縣東南山區清剿。

  除了一個騎兵連,就剩下一點師部警衛兵力的方日英想要追擊,卻是有心無力。七十九師幾個主官耍滑頭,除了一個什麼事情都不管的參謀長,正副師長無一在位。剩下的一個團長,因為分屬兩個建制,上峰又沒有讓這個團歸屬自己指揮,自己並無指揮權。

  按照國軍的慣例,不同建制的部隊在沒有明確的命令之前,自己也指揮不動。無奈之下,手頭現在除了少量的警衛部隊,幾乎沒有任何兵力的方日英只能電告集團軍司令部發生在三溪至蔡家橋一線的情況。電請集團軍總部催促目前在雲嶺至茂林一線的新七師以及一零八師攔截。

  給戰區以及集總發完電報後,看了看地圖上標出的自己部隊位置,方日英搖頭對身邊的師參謀長朱愷仁道:「希望現在集總調整部署還來的及,不要苦心部署,到頭來卻是一場空,什麼都沒有抓到。」

  朱愷仁聞言卻是笑了笑搖頭不語。對於這位師座的心思他太明白了。曾經當過先總理衛士的他,又是黃埔一期畢業的他,自持身份與眾不同,可謂是雄心壯志。只是可惜的是,天不假人。

  如果與同樣身為黃埔一期的那位現在雄踞西北,已經坐上手握數個裝備精良軍的集團軍總司令位置的那位號稱天子第一門生的浙江人。就是現在擔任全國唯一一個全蘇械的機械化軍軍長的那位陝西人,也快要讓他嫉妒的發瘋了。

  第五軍是什麼部隊?那是老頭子的心頭肉。也是國軍數百萬大軍之中,唯一的一支裝備了坦克、戰車的機械化部隊。重武器配備,在國軍之中無出其右者。軍師兩級所轄的炮兵,甚至比第三戰區一個戰區還多。

  坐上這個軍長的位置,今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別說集團軍總司令,就是戰區副司令長官,甚至司令長官都沒有準。更別說同期同學之中,在他三八年擔任師長的時候,當軍長,甚至集團軍副總司令、軍團長的人也大有人在。

  而眼下在周邊與四十師配合作戰的幾個中央軍的師長之中,七十九師的那位與他一同升任師長的師長是黃埔三期的。五十二師長也是黃埔三期的,不過當師長的時間還要比他早一年。一個黃埔一期的老大哥,與一幫三期小師弟站在一個起跑線上,這不能不說讓他面上無光。

  儘管同樣是黃埔一期畢業,但在仕途上卻總是趕不上他的那些同學。甚至被一些二期和三期,甚至四期的小師弟給超過。不說那些在十八集團軍或是新編第四軍,論實際職務早已經超過他的小師弟,就是眼下在第八軍擔任榮譽第一師的人,都是他望塵莫及的。

  眼下戰區正傳他的黃埔一期同學,八十六軍長準備調任九十一軍軍長。而這個即將空缺出的主力軍長位置,他早就惦記上了。不僅讓人拎著這兩年苦心積攢的積蓄在戰區上下活動,還派人去重慶軍委會找人疏通。

  這位想升官都想的發瘋的師長也清楚,眼下在全國都是一片抗戰形勢之下,要想升官如果沒有過硬的關係,那就得靠戰功說話。對於戰鬥力強悍的日軍來說,想撈取一定的戰功,除了要有一定運氣之外,那就是要靠真本事。想要在日軍身上占便宜,那可不是太容易的事情。

  此次進剿皖南新四軍,被這位一心要當上軍長的師座看成了沖天而降的機遇。畢竟新四軍雖說也頑強,但無論是裝備還是戰鬥力,都遠遠無法和日軍相提並論。戰前,這位師座曾經在師作戰會議上大言不慚的說過,就憑新四軍那幾支漢陽造、老套筒,四十師可以包打。

  只是戰前豪情壯志的他卻沒有想到,他一個裝備在整個三戰區來說,都是最精良的一個師,依仗地形優勢守備星潭一線,卻是一天不到就被突破了。後來反擊試圖封閉缺口的努力,又遭到失敗。

  這個結局對於想憑藉此戰撈取戰功,以便為爭奪軍長位置撈上一些資本的他來說,不啻當頭一棒。朱愷仁甚至有些惡毒的想,恐怕現在這位師座早已經沒有當初的豪情壯志了。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麼樣將功折罪吧。

  眼下打成這個局面,整個皖南的新四軍部隊除了一些掉隊的傷兵之外,連只鳥都沒有抓住。要是事後戰區追究起來,恐怕丟掉星潭一線的四十師首當其衝。別說軍長位置有沒有份,就是這個師長的位置他還能坐住都很難說了。

  他派往重慶和戰區活動的那些人,恐怕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心思為他活動,更多的是在給他擦屁股。要知道別說面對裝備殘破的新四軍,就是面對裝備精良的日軍,在一天不到的時間就丟掉了有地形之利的防線,換了誰都不會輕饒了他。

  他看不上這個師長的位置,可戰區,甚至是重慶惦記著的大有人在。後台比他硬的人,甚至他的那些小師弟,可都在惦記著四十師這個三戰區頭等主力師的位置那。要是真的別人拱下去,也就徹底的沒有了升官的希望了。

  看著忙忙碌碌的方日英,朱愷仁義心中卻是多少有些不忍。他很想告訴這位師座,八十六軍軍長要換人這不假,但下任軍長的位置卻是早已經內定了,你還是別惦記了。要知道,在中央軍想要升官你也要有後台的。你老兄臨時抱佛腳,才想起拉關係還是太晚了。當然這些朱愷仁是不會告訴的他。

  而除了軍長已經內定了這一點之外,朱愷仁更不會告訴他的是,內定的那位土木系出身的軍長還是他的小師弟,是黃埔二期的。否則,這位眼下被到手的鴨子都飛了攪得心神不安的師座弄不好,是要殺人的。

  他朱愷仁雖然只是黃埔六期的,資歷雖然淺了一些。但是他的很多同期同學卻是在重慶軍委會和戰區關鍵位置上任職,甚至在權限大於天的侍從室任職的也大有人在。小道消息,要遠比自己這位師長靈通的很。

  據在重慶的那些同學講,人家軍政部在上報軍長人選的時候,自己的這位師座根本就沒有列名其上。而且在軍委會之中,也沒有一個人替他說話。那位收了他大筆錢物的現任重慶衛戍總司令的他在黃埔時期的教官,只是和軍政部打了一個招呼而已,其他的一句話都沒有替他說。

  其實他托的人也不算關係不硬,也不是找錯了人。那位衛戍總司令與號稱國軍第二人,掌握國軍編制、裝備的軍政部長關係相當的過硬。憑這份關係只要全力幫著他說話,倒也不是沒有希望。

  但這位眼下將全部心思都放在怎麼撈錢,不想再招惹任何是非,更不想得罪土木系那位後台老板的老兄。在得知土木系的那位也盯上這個軍長的位置之後,便閉上了嘴巴,一言不發。

  人家土木系早就盯上了這個軍長的位置,手早就伸進去了。你方師座資格雖老,但架不住人家後台硬啊。土木系身後的那個人是什麼身份,那是號稱袖珍委員長的人。身後沒有那麼過硬的後台,還是慢慢熬吧。最後的機遇已經喪失,自己的這位師座終究還是一場空。

  不過眼下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與軍長無緣的方日英,卻正在電話和電台之前忙碌,試圖挽救一下戰局。只是手上的部隊被集總調的七零八落的他,主要力量都在涇縣東南山區清剿的他,就算抗命抽調部隊回援追擊。可這近百里的山路,他的部下就算長了翅膀也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飛回來。

  至於手頭上這點兵力,他還沒有蠢到拿一個騎兵連在山區的地形之下,去追擊上千的敵人。他方日英是升官心切,但還沒有頭腦發昏的去拿豆腐砸石頭。再說他還有一個與王永樹一樣的心思,那就是從三溪至蔡家橋一線突出去的新四軍不過千把人,他們的後續主力應該還在涇縣、旌德境內。

  要是把手頭警衛師部的這點部隊都調去追擊了,萬一他們後續部隊再從自己眼皮子突圍,自己的師部那就有點不妙了。到時候,別說戰區追究不追究責任,就是自己的小命恐怕都很不妙。自己是想升官,但命都沒有了,還有什麼用?

  實際上無論是四十師的方日英,還是七十九師的王永樹,都不知道此時皖南新四軍的主力部隊早已經突出他們的合圍圈,眼下已經渡過南漪湖,正在向蘇南疾進。從三溪至蔡家橋一線衝出去的這千把人,就是新四軍留在皖南的最後一支部隊。

  而七十九師參謀長胡碧華雖然看出來了,但是他說的話卻是沒有人聽。這位黃埔六期畢業的師參謀長人雖年輕,但心思卻不簡單的胡碧華,只是出於一個師參謀長的職責提醒了一下,沒有人聽自然不會再提。

  作為一個幕僚長,在正副師長都不在的情況之下,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還是明白的。萬言不如一默,這是他在仕途上的箴言。這一點,倒是與他的那位在四十師當參謀長的老同學,倒是有一拼。什麼事情都看在心裡,但是不該說的話一句也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