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軍長發出電報,那邊總算與軍部聯繫上,在接到軍部以及主力正在橫渡南漪湖之後剛剛鬆了一口氣。正在做突圍最後準備的楊震,在接到軍長的電報後,一向力主軍長自行根據形勢變化,決定部隊行動的他這次卻是表示了不同的意見。
但對於很軍長決策一向很尊重的楊震在電報上沒有多說什麼,更沒有給軍部以及主力下達任何的命令。只是在電報中告訴軍長,軍部以及主力分成兩塊,在眼下實力有限的情況之下並不是一個好的決策。
如果能籌集到足夠的渡船以及在第一梯隊尚未開始渡河之前,採取這條路線不是不可以。因為可以在郎川河河岸放上一支掩護部隊。但在眼下部隊已經完成第一梯隊的渡湖,再分開行動就不好了。
尤其一個走水路、一個走陸路,之間還隔著一定的距離。雖說都在郎溪境內,但分開行動相互則很難策應。不過在這封電報發出之後,楊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又起草了一封電報。
這第二封電報上,楊震也沒有過多的干涉,只是在電報上建議道:「自己現在對南漪湖東岸的形勢並不了解,只是根據部隊現狀提出一個意見。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軍長手中。如果確有必要,又可以保證部隊之間聯絡暢通的話,可以按照新的計劃行動。但眼下部隊還是不宜在分散為好。」
在接連兩封電報上,楊震只是對於行軍方式的改變,提出了一些建議。對於軍長關於通訊科長違反工作紀律導致了嚴重後果處理意見的電報,楊震沒有給予答覆。他現在即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處理一個一時犯了糊塗通訊科長。
通過到皖南來的這一個月觀察,這個人的能力是有,也很不錯。只是這件事情涉及的問題很深,遠不是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表面上看是這個通訊科長做的有些糊塗,但根子出在哪兒,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說的清楚的。
當然楊震不會相信這個老紅軍出身,經歷過長征的幹部會是內奸。但是現在該怎麼處理,楊震還是認為等全軍脫險之後,再研究解決為好。對於軍長關於目前撤職留任的處理意見,楊震認為還是恰當的。
在起草完畢給軍長的第二封電報,楊震雖然沒有在說什麼,仔細看了一下地圖上的郎川河,眉頭卻是緊緊的皺著。看著楊震一臉擔憂的表情,邊上的軍作戰科副科長葉超道:「政委,怎麼您不太同意軍長分兵的想法?」
「南漪湖東岸位於蘇皖交界處,是蘇南部隊的活動區域。也曾經是我們與蘇南部隊以及江北部隊的主要交通線。那裡的敵情和地形,蘇南部隊都很熟悉。有蘇南部隊派出的接應人,軍部和主力應該沒有大的危險。」
對於葉超的話,楊震卻是搖了搖頭道:「葉超,你原來是作戰參謀,又是抗大畢業的高材生。分兵之後因為工作需要提拔為作戰科副科長。我問你,作為一個身為作戰參謀除了最基本的參謀工作之外,在一場戰役或是戰鬥之中,最應該注意的是什麼?」
楊震的反問,讓葉超一愣後才道:「身為一個作戰參謀除了基本工作之外,在作戰之中還要給首長提供各種敵情的評估,以及對作戰計劃提出合理的建議。針對敵情的變化,擬定各種新的方案供首長選擇。」
對於葉超的回答,楊震點了點頭後卻又搖了搖頭道:「你說的對,但是不全面。作戰參謀是軍事主官的主要軍事助手。他要承擔的不僅僅是制定行動方案,制定行動計劃以供首長的選擇。最關鍵的就是要在複雜的敵情面前,為首長提供一些建議。對於首長在軍事部署上的問題,要敢於質疑,絕對不能盲動。」
說到這裡,楊震略微搖了搖頭道:「只是可惜我們的大部分作戰參謀,都沒有這個能力和素養。我們的指揮員通常大多數都是依靠自身的能力去指揮作戰,這不正常,也是不對的。我們的參謀實戰經驗豐富這不假,如果當一個營連長大部分都是稱職的。但是作為作戰參謀,還是差了一些。很多時候,他們本身就沒有將參謀與基層指揮官的職責區別搞清楚。」
「蘇皖交界地區一向是三戰區與日偽軍拉鋸地區,也是我軍蘇南部隊的主要游擊區域。是現在第二游擊區的主力已經南下寧國、旌德,在南漪湖周圍成建制的部隊只有忠義救國軍。但這裡不僅僅有成建制的部隊。」
「這裡敵偽、我、國三方面勢力糾纏在一起。作為前沿對峙區,也許是推到前邊當替死鬼,也許是為了擴充實力或是充當打手。這一帶三戰區和日偽軍收編的所謂各種部隊多如牛毛。大大小小或是依賴日偽軍或是依賴三戰區生存,發餉不發餉的地方雜牌武裝多如牛毛。」
「這些打著所謂自衛團、自衛隊招牌,沒有編制、沒有補給,自身也要想法子生存的雜牌武裝,戰鬥力和裝備都很差。打仗不行,但趁火打劫卻是很在行。軍部和主力行李多,非戰鬥人員也多。而且本身掩護部隊,現在已經精疲力竭。」
「這些雜牌武裝,面對面的打一場硬仗,他們不行。但騷擾或是伏擊我們,他們會很樂意的。原因很簡單,一是向三戰區或是日偽軍那邊賣一個好,弄點軍火或是錢。一是得撈上一把就是一把,弄上點槍枝彈藥或是武器裝備。」
說到這裡,楊震笑了笑道:「我們的裝備和日軍、三戰區正規部隊相比,是差的太多。但是這幾年的苦心經營下來,手上的武器對那些沒有編制,手上還使用老套筒和從北洋軍閥手中收繳的義大利造步槍的雜牌武裝誘惑力還是很大的。」
「我們大部隊行動的時候,他們不敢動。現在我們已經公開和三戰區翻臉,對於這幫傢伙來說,不趁火打劫就怪了。能不傷筋動骨,就撈上一把的事情,他們會很樂意的。即可以向三戰區賣好,也可以撈一些好處。這些雜牌武裝我們固然不怕,但應對起來卻總歸是一件麻煩事情。」
「我們的蘇南部隊對那裡熟悉,這些土生土長的地頭蛇一類地方武裝更熟悉。依仗著對地形的熟悉打了就跑,撈上一把就走,我們根本就無可奈何。我們部隊還沒有完全脫險,即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而且環境也不能允許我們對他們進行清剿。」
「而且我們和三戰區已經公開掰臉,他們根本就不用擔心我們的報復。眼下這個時候我們又是兵疲力盡,急於脫身。沒有那個精力和時間,卻報復他們。所以我說我們此時分兵,並非上策。」
「就算沒有這些雜牌武裝,在敵我交界地帶將本就兵力不足的我們,還分為兩個行軍縱隊,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太恰當的選擇。是走郎川河水路距離第一梯隊的直線距離並不遠,但這一帶湖泊、溝汊縱橫,地形雖是一馬平川,但相對凌亂複雜。任何一個梯隊遇襲,支援都不會是那麼容易的。」
「作戰,要考慮的不僅僅是敵我敵情對比和武器裝備的懸殊。無論任何一種情況,地形都是首選。很多的時候,作戰之中對於地形和天氣的考慮還要在敵情之上。地形加上敵情,都是決定一場戰役成敗的關鍵。」
「在軍事行動之中,任何一個原本看著小小不言的疏忽,都可能造成滿盤皆輸。原來我們和三戰區還沒有公開撕破臉皮,那些雜牌武裝還不敢對我們怎麼樣。但現在,這些雜牌武裝會不會對我們下手,我們也不敢確定。這些都是牆頭草,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人。」
「葉超,很多時候這些雜牌土著武裝,依仗地形熟悉對我們的威脅甚至要超過正規軍。當年紅軍在長征的時候,犧牲在各地民團手中的數量可是相當的不少。甚至相當一部分的幹部都是犧牲在這些民團和游雜武裝之手。對於他們,我們絕對不能大意。」
「所以對於現在將主力兵分兩路行動,我並不贊同。很大的原因就是除了當面大的敵情,以及過於複雜的地形之外,就是那些地方游雜武裝。主力和軍部那邊最應該做的就是將所有的部隊攥成一個拳頭去打人。」
「過了南漪湖,已經便是蘇皖交界地帶。只要進入高淳境內,就已經進入蘇南茅山根據地了。現在在分兵,即沒有任何的意義,也變相的分散了自己力量。南漪湖距離高淳日戰區還是郎溪還是太近了。」
「這麼一大批人乘船在一條狹窄,無遮無擋的河面上行軍,雖然可以起到節省體力,但是並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在沒有空中優勢的情況之下。一旦遭遇到敵機空襲,損失不會太輕。」
「對於那些地方土頑勢力會不會對我們形成一定的干擾,這一點軍長沒有想到正常。但是身為作戰參謀的李志高他們沒有想到就不應該了。作戰之中,一個軍事指揮員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考慮到。所以才需要參謀長和作戰參謀的配合。否則,我們設置作戰參謀做什麼?」
「難道只是為了設置一個養閒人的機構?參謀長和作戰參謀的素質,在一場戰役之中起到的作用非常大。甚至是涉及到一場戰鬥成敗的關鍵。我們之前因為實力所限,打的大多都是伏擊戰和運動戰。現在更是以游擊戰為主,作戰參謀的重要性一時還顯不出來。但我們不能將眼光總是局限一點上。早晚我們都要接觸到大規模的面對面的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