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縣城之後,只在葦河縣城停留了半日不到,便撤離的楊震臨走之前除了利用日軍軍列上繳獲的炮彈將葦河車站的所有建築物與鐵軌徹底炸毀。其餘停留在車站內的幾列貨車,也全部炸掉。留給日本人的只有一堆廢墟。
儘管楊震知道這樣做會大大的降低自己部隊在百姓中的形象,但為了延緩日軍的追兵,也只能這麼做。若不是不想給老百姓留下一個鬍子的形象,不想引起老百姓的太多反感,時間還不算太緊張的楊震也不會單單只炸掉車站。便是城內的電台之類的要害部門也不會留下。
要知道葦河縣城雖然不大,但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民用電台等一些必要的設施還是有的。但這些設施的作用不僅僅是軍用,更涉及到民用。為了給葦河縣城的百姓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楊震只炸掉了火車站,其餘的設施基本上全部留下了。
不過楊震雖除了火車站之外,並未摧毀其他的涉及到民生的建築,但他在臨撤離之前卻將偽滿縣政府的所有資料,尤其是關於集團部落與開拓團的所有資料,能帶走的全部帶走,帶不走的一把火全燒了。就連戶籍都沒有留下。
楊震知道,鬼子對東北的控制極嚴。若想打破這種嚴密到近似於苛刻的控制,砸碎必須從最基本的東西開始。燒掉葦河縣的所有日偽戶籍,只是第一步。
至於下一步怎麼做,楊震已經想好了。除了打亂鬼子開拓團計劃,折斷其對付抗聯的一隻手外,就是要徹底的打掉鬼子歸屯並戶的計劃,恢復與百姓之間的聯繫。
不過究竟怎麼做,楊震現在暫時還沒有時間去想。他現在需要琢磨更多的是怎麼面對下一步鬼子的重兵圍剿。自己打下了葦河縣城,可以說是將整個偽濱江省的天捅了一個天,無異於給整天在報紙上吹噓剿匪取得了多少多少輝煌的大捷的日偽當局一個狠狠的大嘴巴。小鬼子還不下死力氣追自己?自己的重心應該放在下一步怎麼對付那些日偽軍上。
雖說現在部隊擴充的不多,卻也絕對說不上少,裝備也說的上充實,但楊震絕對沒有認為自己部隊的戰鬥力比以前提高了。連續兩場戰鬥,規模都不大,但表現出來的毛病太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也更多。再加上部分新參軍的新兵,楊震認為自己的部隊戰鬥力現在是不升反降。
別看自己部隊現在清一色的90式鋼盔,手中的少量奉天造遼十三式步槍已經全部更換城了三八式。身上的軍裝也不再是各式各樣,破破爛爛,而是全套的摘下領章、軍銜,代替為兩塊紅布的日軍關東軍軍裝,但楊震知道至少現在自己部隊仍舊沒有與日軍硬碰硬的實力。這支部隊目前缺的東西還太多。
在正面作戰的時候,別看自己手中現在有千吧人,但論攻堅,恐怕連鬼子一個中隊都對付不了。論面對面的野戰,日軍兩個中隊就能將自己部隊給打垮。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能給自己一段安下心來訓練的時間。哪怕是再有僅僅的兩個月時間。
周家營子一戰,自己占據優勢的兵力、火力優勢,面對的不過是日軍一個中隊的兵力。在採取伏擊戰術的情況之下,但一戰下來,卻是傷亡了近百人。
單論陣亡的人數,的確比無疑被全殲的鬼子少的多。但若是論整體傷亡,卻是和鬼子幾乎達到了一比一。這個數字,儘管讓楊震感覺到有些難堪。但他知道,這是兩軍真實實力的對比。
送走了由現任政治部主任彭定傑帶領下,用一個連兵力護送的在葦河縣城繳獲的大批物資與傷員,以及那些被綁票的醫生、需要訓練的新兵組成的返回寧安老黑頂子山秘營的隊伍後,楊震站在大鍋盔山的一處山頭,看著已經隱入漫漫夜色中,早已經不見了蹤影的隊伍,心中暗自嘆息一聲:「時不我待。」
對於彭定傑能不能帶隊安全抵達老黑頂子山,楊震倒是不太擔心。這一路上自己制定的行軍路線都是在深山密林之中,而不僅葦河縣的日偽軍在葦安山一戰之中幾乎被自己清理乾淨了,還捎帶了寧安、珠河的部分偽滿軍警。在鬼子將封鎖下江地區的日偽軍掉回來之前,這葦河還是比較空虛的。這一路只要他加些小心,別貪多,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說實在的,在這個時候楊震並不想放彭定傑走。但這批物資實在太重要了,這批包括了大量糧食、布匹,彈藥、物資、藥品、武器裝備以及兩千多件繳獲的日軍冬裝的物資,是部隊能不能在北滿冬季的酷寒之中堅持下來的資本。派別人去,楊震實在有些不放心。
不過想起張婷的那位護送傷員去學長臨走時的那番話,楊震不由的又有些笑了笑。這個人雖十足的書呆子一個,但說的那番話卻是並不無道理。
「我們不想報名參軍並不是我們願意做鬼子的順民,也不是我們怕死。可自九一八事變東北軍棄守東北以來,抗日的隊伍倒是不少,可那一家不是先聚後散,那一家給東北百姓帶來過了希望?」
「當初的抗日義勇軍聲勢那麼大,可結果怎麼樣?退到潰散的潰散,降敵的降敵,跑到老毛子那邊的?還有現在抗聯?結果又怎麼樣?就算鬼子報紙上的戰績都是在吹牛,可那些叛徒那,連師長都叛變了這總不該是假的吧?還有,葦河縣城殺的血流成河的都是抗聯。」
「起了又敗,敗了又起。都在堅持,都在揚言自己一定能把鬼子趕出東北。可結局怎麼樣?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心冷了,也就什麼都不去想,只想著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我參加過抗日義勇軍,曾經有過機會與長官們一起退到蘇聯。可我卻沒有隨著抗日義勇軍退到蘇聯。因為我是中國人,便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土地上。希望,只要給我們希望,我們沒有人會願意做鬼子的順民。」
聽到這個傢伙臨走時候的這番話,楊震與在場的李延平、郭邴勛、彭定傑都沉默了下來。良久楊震才抬起頭來對著這個一臉倔強的書生道:「我不能保證給你或是很多人希望,但我會盡最大努力去做的。我相信只要我們不輕言放棄,總有一天我們會將鬼子徹底的趕出中國。而且我也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遠的。」
「但如果我們只是因為失望,便什麼都不去做。那我們這個災難深重的國家才真正的是沒有了救。我可以跟你保證,只要我一息尚存,就絕對不會放棄抵抗。我希望你留下來,看看我們的努力。如果還不能讓你看到希望的話,我會放你們走的。」
送走了這位想要希望的人,楊震就默默的站在那座山頂之上,直到彭定傑一行人的身影在也看不見後,才轉過頭對著聽到那個醫生的話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李延平道:「政委,他們都已經走遠了。我們也該研究一下下一步的行動方案了。」
聽到楊震與自己說話,剛剛一直在失神的望著天上繁星的李延平點了點,沒有說什麼,轉過身先下了山。那個書呆子的話雖說有些過分,但卻道出了實情。想及自西征以來的遭遇,李延平顯得很沉重。
下山之後,楊震幾個人鑽進了小虎子用雨布臨時搭建的一個簡易的帳篷之中,擰亮手電照著地圖對著李延平道:「政委,我們這次拿下葦河縣城,不僅補充了大量的物資,還吸引了鬼子的注意力,將他們的視線從下江地區吸引過來。」
「不過有句話叫做引火燒身。我們拿下葦河縣城,雖然可以減輕吉東與北滿地區抗聯二、三路軍的壓力,但卻將鬼子的重點也吸引到了身邊。無論從那一點都不會允許我們坐大的鬼子勢必要大舉對我們四面圍剿。所以下一步我們必須要考慮怎麼擺脫鬼子對我們的重兵討伐。」
「你們看這裡是我們目前所處的位置。而我們現在處於鬼子幾道鐵路線的中間部位,四周的迴旋餘地並不是很大。一旦鬼子採取四面合圍的態勢,對於我們來說非當的不利。所以我以為我們必須要跳出去,跳到外線之後再做打算。」
對於楊震的分析,幾個人都明白。楊震指出的危險性,幾個人也都是明眼人看得出。楊震的話音剛落,一邊的李延平便先道:「老楊,你的分析很準。我們這一仗拿下了葦河縣城,還吃掉了葦河、寧安境內的大部分日偽軍,鬼子勢必不會放過我們。」
「在平原地區,我們無法與上有飛機,下有騎兵、汽車的鬼子正面交手,而且平原地區很不利於我們隱蔽。我看對於我們最好的選擇便是北上越過濱綏鐵路與三路軍匯合。或是向東靠攏,與二路軍留在吉東地區的部隊靠攏,以便相互依靠。」
「吉東地區雖是鬼子重點進攻的地區,但卻可以與南滿的一路軍、北滿的三路軍相互策應,協同作戰。而且這裡山地縱橫,向北可以進入興安嶺、老爺嶺向活動在那裡的三路軍靠攏。南可以南下長白山與一路軍匯合。對於我們來說迴旋餘地不是比這裡大的太多了。」
對於李延平的想法,楊震搖搖頭道:「靠攏是必須的,但不能是現在。我們不能像孩子一樣,在外邊受欺負了,打不過人家,便躲回家去。」
「而且鬼子不是傻子,很可能會預料到我們會東撤、北進,勢必要在我們東撤、北進的路線上布置重兵等我們自投羅網。」
「我的建議是我們非但不能向東、向北,而且要向南、向西。鬼子會對我們重兵圍剿,這是肯定的。但再嚴密的封鎖線,也會有缺口。我們只有通過不斷的運動,扯開鬼子的封鎖線,才能有機會與上級靠攏。否則我們不僅自己無法全身而退,甚至還會暴露上級的所在地。」
楊震的話音落下,李延平盯著地圖良久才道:「老楊,說說你的想法。我知道你老楊能打,在軍事上很有一套。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下,我們向西,不僅要進入難以隱蔽的平原地帶,更還要進入鬼子的嚴密控制的核心地帶。老楊,在平原地區我們很難與鬼子正面相抗的。」
「政委,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的。你是莫斯科東方大學的高材生,想必也應該學過辯證法。在平原地區,的確至少在目前,我們根本無力與鬼子相抗衡。但難道說在山林地帶我軍與鬼子較量就一直占據優勢?這恐怕不見得吧。」
「我們最主要的針對鬼子的作戰手段便是伏擊戰。政委,此次西征你是主要指揮員,此次西征你有沒有過被日偽軍伏擊的情況?應該也有過幾次吧?按照我們一直認為的規律,都是我們該伏擊鬼子,怎麼能是鬼子伏擊我們,而且還是在我們擅長的山地作戰中?可事實就是我們不僅中過鬼子的伏擊,而且還不是一次。所以說,我們應該根據實際情況去思考問題,而不是總去墨守成規。」
「你說的沒錯,我們在平原地區很難與鬼子正面相抗衡。而且平原地帶大多都是鬼子嚴密防守的地區。可我並沒有說我們真的去進入哈爾濱周圍的平原地區,也並不是要在平原地區與鬼子硬拼。」
「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我們不僅要西進,而且還要大張旗鼓的西進,將鬼子的注意力以及兵力從山區調出來。我們打下葦河縣城之後,鬼子調集重兵圍剿我們這是必然的。」
「我們西進就是要通過大量的頻繁運動,調動敵人。讓敵人摸不清我們的真實意圖,給我們最終東進創造條件。否則,我們若是想辦法調動鬼子,直接東進。在鬼子嚴密封鎖的之下,勢必要重蹈西征部隊的覆轍。」
「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之下,打游擊戰是一個比較適合的戰術。但我們不能一味的打游擊戰,而是要以運動戰與游擊戰相結合。不過,有一點我們還是要注意的。就是我們拳頭可以打出去,但屁股還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大山。這也是我為何要在老黑頂子山留下秘營,還要將老彭留下的原因。」
「從目前的態勢來看,我認為我們無論是西進,還是南下並不需要與鬼子硬碰硬。我們可以通過攻打開拓團與集團部落,來吸引鬼子注意力,然後待日偽軍重兵被吸引過來之後,在尋機向東撤。」
說到這裡,楊震指著地圖對郭邴勛道:「老郭,關於敵情你要親自抓。我們在人力情報的來源上現在遠無法與鬼子相比,但我們可以通過幾次戰鬥繳獲的部分日偽軍密碼儘量對鬼子來往電報進行監聽。」
「我們在鬼子眼中不過是一群土匪,還不值得成為他們正規軍的對手。我想鬼子在通訊往來的時候,不會防範太多。不會動用級別太高的密碼。而且為了方便對偽滿軍的監視,鬼子也不會給偽滿軍警配備高級密碼。」
「所以老郭,你要想辦法儘量以手頭現有的繳獲幾本密碼,儘量的去破譯日偽軍電報。給我們的行動儘量創造條件。我們現在的情報來源太少不說,手段也太單一。」
「否則,單單只依靠地下黨那點依靠交通員來回傳達的有限情報,先不說別的,就是一個時間上我們都等不起。有些情報,等交通員找到我們的時候恐怕黃花菜都涼了。所以老郭,既然我們找不到千里眼,到那你一定要想辦法給我們弄一雙順風耳。」
聽到楊震的話,郭邴勛點了點頭道:「我儘量。不過鬼子發現密碼本丟失,勢必要更換密碼。我對密碼雖有研究,但畢竟不是專業人員。只能盡力而為。」
對於郭邴勛的回答,楊震點了點頭後又轉過頭對王光宇道:「老王,你游擊戰經驗豐富,我想我們此次行動,由你負責斷後,收容掉隊人員。一旦與主力的聯繫被割斷,不必強行尋找我們。你可以帶隊利用人少好隱蔽的優勢,尋機東歸。實在不行,便就地隱蔽。以你的經驗,就算鬼子調兵再多,但尋找出一條空隙,將他們帶出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交待完郭邴勛與王光宇二人的任務之後,楊震指著地圖道:「我下一步的決定是準備我們向西南運動。先打掉五常境內的這幾個開拓團與集團部落,然後再折向阿城,擺出一副向哈爾濱方向運動的態勢。總之就一句話,弄出的動靜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