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撤離

  杜劍秋與項永章兩個人聞言,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政委,在參謀長找我們談話讓我們留下堅持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當年那麼艱苦的三年游擊戰爭都挺過來了,如今的形勢不是比那個時候好的多了?請政委放心,我們一定會堅持下去。」

  聽到兩個人的保證,楊震依舊沒有答話而是站起身來,走向窗子前一把推開窗子看著外邊的群山。良久才道:「主力撤走後,三戰區勢必會對皖南進行徹底的清剿。此地雖有一定的群眾基礎,但是迴旋餘地過小,卻始終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主力走後,形勢會持續的惡化。今後凡事,都只能靠你們自己。如果形勢持續惡化,實在不可為,必要的時候以保存有生實力為要。你們可以撤往蘇南,與三支隊匯合。從這裡向東,雖然水網縱橫限制了大部隊的活動。但是小部隊通過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夜長、天涼,多加小心。」

  對於楊震的安排,杜劍秋和項永章兩個人站起身來,走到楊震的身後。良久項永章才道:「政委,您的安排我們明白了,我們會加小心的,將紅旗打到底。路上狼多,您和軍長一路上也要多加小心。」

  楊震轉過身來,幾步走到地圖之前,拿起指揮棒對著地圖道:「今晚二十三時,你們指揮留守部隊五個連先行接替軍部特務團的防線,進駐雲嶺以西石埠橋至星嶺山一線掩護全軍撤離。」

  「軍部撤離後,三戰區部署在雲嶺西的新七師勢必會逐次推進,搶占雲嶺一線。如果三戰區部隊向雲嶺推進,你們不要與三戰區正面接觸,更不要直接與他們發生衝突。待軍部渡過青戈江後,你們立即從其新七師與一四四師的結合部跳到外線。」

  「在跳到外線後,你們向西青陽境內九華山脈秘密運動,在九華山一線秘密先行堅壁起來。無論軍部這邊發生什麼事情,你們都不要管。你們的任務,就是先養精蓄銳,然後就地堅持,」

  「浙贛線以東的日軍仍然成攻勢,第三戰區不可能將所有的精銳長時間都放在皖南。除非他們不要浙西和贛東北了。一旦丟了贛東北,贛南也就危險了。所以最多兩個月,三戰區部署在皖南的部隊就會撤離。」

  「眼下部署在我們周邊的三戰區部隊大多都是中央軍精銳,皖南距離日軍前鋒的距離很近。按照國軍的傳統部署,他們是不會將中央軍放在一線。我想很可能會在皖南部署的是雜牌軍,甚至川軍的可能性極大。」

  「如果這裡中央軍撤離,改為進駐川軍,對於你們來說就是重返皖南的時候。但你們要將主要的精力放在蘇皖邊地區,而不是與川軍直接對峙。與雜牌軍還是要儘可能的交朋友,尤其是川軍這樣飽受排擠的雜牌部隊。」

  「至於怎麼從三戰區部隊眼皮子底下跳到外線,我想以你們多年的游擊戰爭經驗,辦法是有的是的。否則你們也不會在中央軍、粵軍甚至雜牌軍以及為數眾多的保安團圍剿之下,整整在深山老林裡面堅持三年。我相信你們會有效的運用以往的鬥爭經驗,最終堅持下來的。」

  送走兩個將要留下來堅持鬥爭的,看著兩個人遠去的背影,楊震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這一別,自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這兩個人還有他們帶領的留守部隊。但無論是牽制第三戰區追擊的兵力,還是與蘇南部隊相互策應。皖南留下部隊堅持是必須的。

  只是楊震的唏噓並沒有維持多久,便被轉移之前繁重的工作給打斷。晚二十三時,杜劍秋與項永章準時指揮從各個團抽調出來的五個連,接替擔任軍部以西防禦的軍部特務團。同時北撤各部也已經完成集結,作為軍部前衛的五團已經進抵舒溪邊上的章家渡。左路的作為全軍前鋒新一團也已經渡過舒溪,進至路余家一線。

  晚二十四時整,楊震與葉希夷軍長率領軍部以及直屬隊在軍教導總隊的掩護之下,準時自雲嶺出發。在他們的後面,作為全軍總後衛的特務團則繼續在留守部隊的配合之下,繼續與雲嶺以北的新七師一個團對峙。

  待軍部渡過舒溪之後,特務團則立即按照軍部計劃,將所有的陣地交由留守部隊,自己跟隨軍部南下。全軍按照既定計劃,有序不紊的逐次收縮陣地,交替掩護撤離了整整戰鬥了三年的雲嶺地區。

  此次北撤雖然未經任何的宣傳,甚至進行了嚴格的保密。但上萬人的部隊撤離,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當地老百姓儘管沒有得到任何的風聲,但是上萬大軍撤退的準備工作,依舊讓這裡的老百姓察覺了什麼。

  新四軍軍部在雲嶺整整駐紮了三年,與這裡的百姓結下了身後的感情。雖然地方幹部已經盡數隨軍,留下堅持的人員在軍部行動之前,已經先行分散隱蔽,沒有任何人去動員。但云嶺周邊的百姓依舊趕到了軍部的出發地,為即將北撤的子弟兵送行。

  看著路兩邊不請自來,帶著自家產的雞蛋以及各種各樣的本地特產,忍著淚水拼命往指戰員軍裝口袋裡面塞的百姓。站在路邊看著一隊隊按照計劃撤離部隊的楊震,轉過目光幾乎不忍再看。

  他一直以為這種情景只是出現在後世的電視劇之中,卻沒有想到真實的情況會如此的真實。直到連擔任後衛的特務團也已經全部離開雲嶺,站在雲嶺外一個山頭上楊震還能看到雲嶺外那些打著火把向這邊張望的老百姓。

  站在山坡上,楊震與軍部幾個主要首長看了一會山腳下是正在行色匆匆的部隊。又轉過頭看向雲嶺方向那些依舊在依依不捨的老百姓。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楊震對身邊的軍政治部主任道:「魚水之情難忘啊。」

  凝視雲嶺方向良久,楊震咬咬牙才最終下山。臨上馬之前,楊震對身邊的通訊參謀道:「命令部隊加快行軍速度,明天上午務必抵達茂林地區。電告前衛部隊,做好戰鬥準備。如遭遇敵情,一切以軍長之部署為準。」

  「我這裡留下兩個作戰參謀,其餘參謀處的人員全部去軍長那裡輔助軍長工作。再次通告全軍,在此次北撤行動之中如有人不服從軍長命令,將以黨紀、軍法嚴懲不貸。我楊震殺起戰場不服從命令的人,是絕對不手軟。」

  不僅通訊參謀被楊震語氣中的冰冷嚇了一跳,站在楊震身後的政治部主任以及東南分局副書記也同樣被他這個殺氣凜凜的語氣嚇了一跳。但是看到面沉似水的楊震,兩個人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作為皖南部隊最高政治首長之二的兩個人,都在楊震抵達前後分別接到過中央的電報。中央在電報上的語氣之嚴厲,對於兩人來說都還是第一次見到。中央再三要求,楊震全權負責皖南部隊黨政軍所有事宜。皖南部隊所有軍政首長,必須要嚴格服從楊震命令。

  為了儘快穩定皖南部隊大戰之前換將引起的混亂,中央在電報上明確告訴皖南部隊各位軍政首長。對於皖南部隊,支隊一級的幹部楊震有直接撤職的權利。而對於軍部副參謀長、政治部主任一級幹部,如有不服從指揮者,可以先行停止其工作。上報中央之後,可以隨時就地免職。

  為了挽救皖南部隊,中央甚至授予了眼前這個年輕幹部先斬後奏的權利。而這個權利自當年紅軍三大主力會師之後,無論哪一個戰略區的主官都是不曾擁有過的。為了避免再次出現當年一四方面軍會師時候,擁兵自重、逼迫中央一類的事情發生,在深入敵後後,中央對各大戰略區高級幹部的任命控制極嚴。

  像此次甚至連軍副參謀長一級幹部,有不服從命令的情況發生,都可以就地免職的情況。自七七事變全面抗戰以來,無論在十八集團軍還是新四軍之中都是第一次。中央電報中的嚴厲語氣,讓幾個高級幹部只能選擇服從。

  雖然與這兩位近在咫尺,卻並不知道兩個人內心中的想法楊震此刻並沒有心思去琢磨別人的想法。對於他來說,怎麼樣才能將軍部以及直屬部隊這九千多人,從處於四面楚歌的絕境之中帶出去,才是最讓他急於考慮的。

  對於楊震來說,自己改變了皖南部隊整個的行動時間和方式,三戰區那邊該如何反應?在自己已經改變行動方案的情況之下,歷史上的因為行動緩慢,而帶來的損失會不會避免?當面的四十師還會不會像歷史上一樣,搶在自己前面徹底的完成合圍圈的封鎖,這都是他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一九四一年的元旦,這一天整個軍部以及所屬部隊,都是在行軍之中度過。楊震與所有的幹部、戰士一樣,都是嚼著後勤部事先按照抗聯發明出來的炒制乾糧度過了這個讓整個皖南部隊中很多人難忘的元旦。

  由於楊震動作迅速,加上國軍慣有的行動緩慢。當楊震率領的皖南部隊越過里潭倉進至丕嶺一線,這個楊震所知道決定了整個新四軍命運的小山村時候,並沒有遭遇到第三戰區部隊的攔截。

  儘管一路上行動比較順利,但楊震並未掉以輕心。對於他以及皖南部隊的所有指戰員來說,過了丕嶺只是邁出了第一步。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艱難險阻,在等著自己。在丕嶺以東正是四十師以及五十二師這兩個徹底讓皖南部隊陷入進退不能絕境部隊的防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