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震不滿意李明瑞違背自己的決定的話,正在打開楊震腿上包紮的急救包,檢查楊震被雨水泡的發白的傷口的張婷抬起頭,語氣卻是有些不忿的道:「你不能這麼說他,這是我的要求。別問我為什麼,因為我是醫生,我要對這裡所有的人負責。」
「你們中有幾個傷員,本身身體就不比常人。昨兒傍晚又都淋了雨,這裡夜間雨後的山風又硬,如果不趕緊找一個地方將身體烘乾,喝點熱水暖暖身子,明兒早上弄不好來病就不是你一個人了。到時候你想加快行軍速度都不可能了。」
「再說傷口被雨淋了,不處置一下,感染了怎麼辦?我現在手頭上是一點藥品也沒有,當初只是進行了最簡單的處置。這些傷員甚至連基本的消毒都沒有做,被雨淋了傷口很容易感染的。」
張婷為李明瑞辯解的話音落下,楊震抬起頭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李明瑞,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只是正高燒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現在身上除了蓋著的幾件衣服之外,還在一絲不掛的光著。
他這一掙扎要站起來,身上蓋著的衣服都被抖落到地上,他那副並不甚強壯的身體完完全全的展露在某一個女人的面前。而正仔細檢查他傷口的這個女人的臉此時正好面對他最關鍵得部位。而他站起身的時候,他那個東西不由自主的還在人家的臉上順便划過。
即便是李明瑞手疾眼快的拿起一件衣服替他遮蓋住,可他身上的所有一切也都被張婷看了一個清清楚楚。好在是學醫的出身,儘管看到了自己作為一個黃花大姑娘絕對不該看的東西,那個東西在自己臉上溜達了一遍,張婷好賴是沒有喊叫出聲。只是背過身去,將視線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站起身來才發現自己還一絲不掛,自己的衣服此時正在火堆邊烘烤著,而自己那件最隱秘的東西全部落到一個在前天夜裡之前還是陌生的女人眼中的楊震的臉色不由的尷尬異常。
李明瑞倒是還滿會察言觀色的,見到楊震尷尬的臉色,強忍著笑意,馬上取過楊震的衣服幫著他穿好。
穿好衣服的楊震為了擺脫尷尬的局面,對著李明瑞道:「把地圖給我拿來,還有你帶著望遠鏡陪我一起到洞口去觀察一下地形以及敵情。如果真的是鬼子,想想下一步怎麼辦?」
交待完李明瑞,楊震拿起一根樹枝做拐杖,不敢再看張婷一眼,一瘸一拐的向洞口走去。
聽到楊震要出去的話,張婷連忙轉過頭來急道:「你的腿已經出現了感染症狀,現在不能動彈。還有你現在正在高燒,不能吹冷風。」
對於張婷的話,楊震非但沒有停下來,反倒是加快了腳步。他實在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人家,索性乾脆來了一個鴕鳥大法。
看到楊震聽完自己的話,非但沒有停下來,反倒是越走越快,倔強勁又上來的張婷一把拽住他的手道:「我的話你難道沒有聽見?你真的要這條腿殘廢了,你才肯站住?」
看著拽著自己,小臉漲的通紅的張婷,楊震搖搖頭道:「小姐,我不去觀察一下地形,一會萬一鬼子過來怎麼辦?難道我們都要被堵死在這裡?我死不死無所謂,但這裡還有這十來號弟兄。」
「不行,觀察地形又不止你一個會,這裡不是還有別人嗎?你現在需要的是躺著休息,而不是走來走去的。你若是真的為你的弟兄們著想,就老實的躺著。」楊震的解釋很顯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張婷死拽著他的手,就是不肯撒手。
看著倔強脾氣上來,死拽著楊震不撒手的張婷,儘管也想讓楊震多休息、休息,但知道情況不由人的李明瑞只能先勸解一下:「張小姐,你別生氣。和你說句實話吧,我們這裡的人除了楊長官,還真沒有人會看地圖還有地形。」
「這裡除了楊長官之外,大部分被俘之前都是大頭兵,基本上都不識字,看地圖那玩意就跟看天書似的。而我雖然是一個少尉,可一直給郭長官當衛士。我這個少尉卻既不是行伍出身,也沒有讀過軍校。地圖這東西雖認得,可不太會用。」
「那幾聲槍響若是真的是鬼子來了,楊長官不去看看地形,他怎麼合計打仗?張小姐這事你就不要勸了,你若是要真的有心,就過來幫著扶一把。」
聽到李明瑞的話,張婷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緊走幾步過來攙住楊震,往洞口之處走去。
被張婷攙扶,聞著張婷身上不是鑽進自己鼻孔內的若隱若現的體香,再想起剛剛的事情,楊震多少有些尷尬。但李明瑞不上前,自己又是不時的出現一陣陣的眩暈,他也只得接受了張婷的好意。
出了山洞,楊震回過頭看了看只能容納一個人側著身子進出的山洞洞口,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周邊的環境後,楊震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這個洞口不僅僅很小,只能容一個人側身進入。而且坐落在茂密的灌木叢之中,很隱蔽。洞口的上邊被一塊突出的岩石遮擋的嚴嚴實實,從上邊看,根本就發現不了。只要稍加偽裝,就算在下邊看,不在這裡長期生活的人也很難發現這裡有山洞。
最讓楊震滿意的是,這個山洞的地勢非常好。位於山體的一個不高的斷層的中間部位,坡度至少在六十度以上。雖說不算是懸崖,但周圍的地勢很陡,一般人是輕易不會上來的。
李明瑞走到楊震身邊道:「楊長官,我看了一下這周邊,鬼子是輕易不會發現這裡的。唯一有些撓頭的是,拴在山上的那幾匹馬怎麼辦?山洞的洞口太窄,根本就牽不進去。可就放在外邊,太容易暴露目標了。」
「就留在那裡。就算鬼子發現了這幾匹馬,他們也絕對不會想到,我們就在馬的周圍。你們行走江湖的時候,不是有句話叫做燈下黑的話嗎?很多時候,越危險的地方也就越安全。」
「這個山洞的位置很好,洞口也很隱蔽。唯一有些不利的是,這山下這山谷是周圍唯一的面積稍微大一點的空地,而且緊靠著一條小河。這裡很容易成為鬼子休整的地方。」
說到這裡,聽著越來越密集的槍聲,楊震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道:「不用去想了,我現在已經肯定是日偽軍。只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發現四狗他們了還是發現了其他什麼人。日偽軍追的好快。」
楊震舉起望遠鏡,向著槍聲響起的地方觀察去。此刻天雖然還沒有完全的放亮,但天邊已經露出的一絲白度使得能見度勉強夠用。楊震希望能夠觀察到一些對自己有用的東西。只是可惜,東北山區茂密的植被,以及一眼望不到的山峰,只能讓他失望了。
對於楊震來說,儘管他心中希望儘快的與郭邴勛帶著的主力匯合,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在現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之下,絕對不能輕易的移動。這裡雖是淺山地區,但植被茂密,一旦輕易移動,極為容易中埋伏。而且一旦與鬼子遭遇,自己身邊這十幾個人根本就沒有與鬼子抗衡的實力。
觀察半晌,只聽到槍聲越來越密,卻是只聞槍聲不見人影,楊震只能搖頭嘆息一聲,在張婷的攙扶之下返回山洞。
返回山洞的楊震下達完準備戰鬥的命令之後,自己便打開地圖,想要研究一下下一步該怎麼做。
在地圖上準確找到自己現在所處大致的位置之後,楊震大致估算一下自己目前的位置與大青頂子山的直線距離,心中卻不禁為郭邴勛帶著的主力擔憂起來。
這些日偽軍到現在不知道是從那個方向來的,如果是從東邊的珠河或是北面延壽而來的,會不會與郭邴勛所帶的部隊遭遇?
自己現在人少,好隱蔽。可他那裡還有七八百人,戰鬥力不能說全無,可也沒有多少。更何況他們那裡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有槍,另外的一多半甚至連最基本的軍事訓練都沒有受過。
看著楊震在篝火下忽明忽暗的臉,還以為他在擔心出去到現在還沒有音訊的劉四狗幾個人的張婷上前摸了摸他依舊滾燙的頭道:「你還是再休息一會吧。不要想的太多,那兩個兄弟應該沒有事情的。」
對於張婷的安慰,楊震搖搖頭放下手中的地圖道:「也不僅僅是擔心他們。這些日偽軍動作這麼快,也不知道是從那裡過來的。如果他們是從珠河、延壽過來的會不會與老郭他們遭遇?那裡距離濱綏鐵路沿線太近了。」
說罷,楊震示意李明瑞將篝火滅掉。而他自己則閉上了眼睛,不在說話。只是在腦海之中不斷的思索著。
就在楊震在腦海之中不停的估計著日偽軍現在的動向的時候,洞口處突然傳來一陣子喧譁,那個與劉四狗一起出去尋找草藥的兄弟回來了。而劉四狗卻是沒有再回來。
聽到李明瑞追問劉四狗消息的聲音,剛剛還閉著眼睛的楊震,猛的睜開眼睛看著那個兄弟道:「四狗那?剛剛那陣子槍聲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兄弟將手中拎著的三隻野雞丟到地上,未說話,眼淚卻是先流了下來,嗚咽了好大一會才道:「我們出去後轉悠了一陣子,沒用多少時間劉大哥便抓到了幾隻野雞。」
「本來抓到這幾隻野雞,看看大致夠兄弟們吃的後我是要回來的。可劉大哥說楊長官還發著高燒,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草藥,給楊長官退燒。」
「為了給楊長官弄到草藥,我們就翻了好幾個山頭,想要多找找。我們都是廣西人,這裡的樹和草都不認識,甚至很多都沒有見過。即便像是藥材的東西,也不敢採回來。要想找到需要的草藥,只能多找一些地方。可我們還沒有走多遠,剛剛翻過兩個山頭,就碰到了從東北和西北兩側過來的日偽軍。」
「看到漫山遍野的日偽軍,我們不敢在停留馬上便往回撤。可就在我們剛翻過一個山頭的時候,西南面也出現了大量日偽軍。天太黑,我們只注意到了北邊打火把和手電筒的日偽軍。從西南面過來的日偽軍卻是沒有看到。」
「等與從西南方面過來的鬼子遭遇的時候,再想擺脫已經來不及了。劉大哥將這個挎包與這幾隻野雞塞到我手中後,只告訴我一定要將挎包裡面的藥交給楊長官後,便將我藏在一個草叢裡面。」
「而他自己向還沒有出現鬼子的東南方向跑去,將鬼子給引走了。看到與我們遭遇的鬼子被他給引走了,我馬上便跑了回來。我是回來了,可他現在生死還不知道。剛剛那陣子槍聲,就是鬼子在追他。」
「楊長官,鬼子來了好多。現在外邊漫山遍野都是鬼子,咱們被合圍在這裡了。」
聽完這個兄弟的哭訴,山洞中包括楊震在內,幾乎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不用他說,幾乎所有人聽完他這番話後,都明白了自己現在處於一個什麼樣的處境。短暫的沉默之後,所有人的眼光此時都轉向了楊震。
看著兄弟們看向自己的眼光,楊震卻是明白了他們眼光中的意思。楊震明白,兄弟們投過來的目光是他們都在盼望著自己能再施展自己的本領,能再一次帶領他們脫離危機。
相對於對於所有人的期待,楊震的內心卻多少有些慶幸。那個兄弟的那一番話,最起碼讓他知道了周邊的鬼子的來路。東北方向應該是從牡丹江出發的,而西北方向的鬼子應該是從哈爾濱調過來的。至於西南面過來的日偽軍,楊震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五常的鬼子出動了。
得知自己最關心的東面沒有出現鬼子,楊震微微的鬆了一口氣。東面沒有出現鬼子,那就說明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到達大青頂子山的郭邴勛他們不會與鬼子出現遭遇的情況。
在鬆了一口氣之後,楊震抬起頭看著坐在自己周圍,依舊再用期待的目光看著的弟兄們,搖搖頭道:「兄弟們,現在外邊都是日偽軍。如果我們一旦突圍,那除了自尋死路之外,還會暴露主力的位置。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裡等。」
說到這裡,楊震看了看聽完自己的話之後,面上帶著不解表情的兄弟們,笑笑道:「鬼子大隊人馬過來,還發現了我們的蹤跡,肯定要開展拉網式的搜捕。」
「天馬上就要亮了。在視線良好的情況之下,我們很難擺脫大量日偽軍的搜捕。而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將那幾匹馬放在我們的頭頂的山上,就擺在明顯的地方。而我們就呆在這個山洞內,那裡也不去。鬼子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們就藏在馬肚子下邊。」
楊震的話還沒有說完,在洞口放警戒的一個兄弟跑過來打斷他道:「楊長官,山下來了好多的日偽軍。除了已經到山下的日偽軍之外,還有日偽軍不斷的在向這裡匯集。」
聽到匯報,楊震也顧不上再說下去,馬上趕到洞口,小心的撥開洞口的一人多高的草叢,小心翼翼的起望遠鏡向山下,還有對面的山上看去。
果然正向那個弟兄說的,不僅山下的平地上已經匯集了大量的日偽軍,對面的山上,和山谷之中的其他方向還在不斷的出現日偽軍。而自己有意丟在山上吸引鬼子注意力的馬匹也已經被牽了下來。
隨著大量的日偽軍不斷出現在他的鏡頭裡面,以及幾個日偽軍將官的出現,楊震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隻身將鬼子引開,而此刻渾身都是血,被日偽軍拖的血肉模糊,已經不成樣子的劉四狗,被幾個日偽軍騎兵用繩子拖著兩腳,拖到了楊震的眼皮子底下。
看著劉四狗已經被糟踐得不成樣子的屍體,楊震幾乎差點沒有把滿嘴的牙齒咬碎。想起阿什河畔,劉四狗向自己挑戰時露出的那憨憨的笑容,楊震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
一想起劉四狗是為了給自己尋找草藥,才與鬼子遭遇犧牲的,楊震心中一陣陣撕扯般的疼:「傻兄弟,你怎麼這麼傻。不過是一場高燒而已,死不了人的,你為什麼要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