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龍入大海 (3)

  平房地區密集的槍聲,雖然沒有能傳到二十公里外的哈爾濱市區。但遍布周圍大大小小的偽滿警察署卻是聽的清清楚楚。

  若不是關東軍早在這裡開始建設之初,便下了無防疫給水部特殊要求或是關東軍命令,所處地區所有軍警憲特人員,尤其是所謂的滿洲國人一律不得入內的命令,這些實權都掌握在任副職的日本人手中的警察署早就主動過來支援了。

  楊震之所以能夠支撐到現在,還是得益於那個被他灌下整瓶馬錢子鹼的石井四郎。若不是死要面子,不認為那些膽怯的支那人會給自己帶來威脅而拒絕求援的石井四郎對接到周邊警察署匯報後,哈爾濱憲兵隊打過來的詢問電話打了哈哈,沒有說出實情。恐怕按照自開戰以來日軍的一貫反應速度,根本就不會給楊震留下這麼長的時間。

  等槍聲稀落直至平息,但到這裡的電話卻再打不通的時候,掌握周圍的偽滿警察署的那些日本人立即嗅出其中的異常,便馬上再次向哈爾濱日軍憲兵隊做了匯報。

  一向反應靈敏的哈爾濱日軍憲兵隊,這次不知為何,卻是顯得有些遲鈍。即便接到平房地區幾個偽滿警察署的匯報,但也一直遲遲沒有行動。直到到從東鄉村逃到附近一個偽滿警察署報案的兩個藝妓報告後,這次反應有些遲鈍的憲兵隊才以最快的速度,直接趕往事發地點。

  實際上倒不是此次憲兵隊的嗅覺失靈,只是在接到下邊警察署的第一次匯報後,知道這裡重要性的憲兵隊便給石井四郎打了一個電話,詢問槍聲的來歷。但親自接電話的石井四郎只是告訴他們在處理一批多餘或是染病的馬路大,並無其他事情。

  因事與這位高傲甚至有些狂傲的軍醫大佐有過不少接觸,也知道這支在自己管轄範圍內的歸關東軍司令部直轄的部隊真實內幕的這位憲兵隊長,見石井四郎這麼回答他,也就沒有敢深問。只是命令周邊警察署密切關注那裡的動向。

  等接到東鄉村有變的報告,這位憲兵隊長也就顧不得石井四郎的面子了,馬上便帶人趕到了防疫給水部。只是等到這裡的時候,迎接他的除了一地屍體之外,沒有在發現任何一個活人。

  看到一地的屍體,尤其是幾個曾經在滿洲醫科大學工作過的相當著名的專家的屍體,親自帶隊趕到現場的憲兵隊長不禁一陣陣脖根子發涼。等見到已經變成了鬼太監的石井四郎的時候,這個憲兵隊長哭出來的心都有了。他甚至都不敢想像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不敢耽擱,更不敢隱瞞的憲兵隊長在下令馬上全城戒嚴搜捕這些膽大包天,該死的馬路大的同時,迅速將這裡的情況上報給關東軍司令部。並向駐紮在哈爾濱的第二師團與第五獨立守備隊求援。請求派出飛機與騎兵配合搜索。

  之所以向駐軍求援,是因為這位憲兵隊長除了不知道這五百前戰俘的去向,需要大量人手進行搜捕之外。在這位憲兵隊長的心中還認為這五百多名洗劫了這裡足夠裝備兩個中隊裝備的前戰俘,可不是他區區一百多名憲兵可以搞定的。

  他很肯定這裡的武器彈藥都落到那些暴亂分子手中了,因為到這裡之後,除了兩支損壞的步槍之外,這裡平日裡儲備的足夠裝備一個中隊的武器彈藥與警備部隊的裝備一件也沒有看到。

  讓他求援最關鍵的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這裡的警備隊雖然暫時只有一個中隊,但可是從獨立第五守備隊抽調出的正兒八經的野戰中隊。若是論起戰鬥力來,比他的更側重於破獲那些反滿抗日的地下組織,抓捕那些熱衷於反抗大日本皇軍犯人的憲兵只高不低。

  按照周邊警察署的那些警察的描述,這裡從開始響槍到槍聲完全平息不到一個小時。這麼短的時間內,由一百多正宗的野戰部隊精銳組成的警備隊就全被撂倒在這裡,無一倖免。這說明什麼?說明這些暴徒的戰鬥力還是比較強的。

  按照自己手下這些警察不警察,特務不特務的憲兵的戰鬥力,這若是真的與那些暴徒相遇,自己這百餘名憲兵還不是給人家送到嘴巴裡面得肉。

  況且,哈爾濱這麼大,單靠自己這一百多武裝憲兵加上部分滿洲國警察去搜捕裝備了大量武器彈藥的暴徒,那不是無異於大海撈針嗎?就算有控制在自己手中的那些警察全部加上,可也無法完全將哈爾濱地區完全封閉。

  好在第二師團主力雖然還在中國關內參戰,加之駐防區也大,一時抽調不出太多兵力協助,但獨立第五守備隊的動作還是蠻快的。

  雖然新任司令官還沒有上任,但在剛剛升任第二師團長的原司令官安井藤治的協調之下,接到憲兵隊的求援之後,馬上便調集了所有能調集的兵力協助憲兵隊緝拿這些膽大包天的支那人。而第二師團也抽調了部分騎兵協助搜捕。

  得知第二師團與獨立第五守備隊同意派出部隊協助搜捕之後,這位心一直懸著的憲兵隊長微微鬆了一口氣。在震怒平息下來之後,他心中一直有些僥倖。希望看在自己能將這些暴徒全部殲滅,沒有造成太嚴重的泄密事件上,關東軍司令部也許會網開一面,放過自己。儘管他也知道希望渺茫。

  作為擔負清除本地所謂治安威脅的憲兵隊長,他知道很多一般人部知道的秘密。他清楚這次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遇襲陣亡的不單單是防疫給水部自己的那些人。他還知道,那些屍體中至少還有十多個是專門研究化學武器的關東軍化學兵器班的人。甚至還有幾個還是日本國內著名的毒氣戰專家。

  無論是防疫給水部的那些自大的人,還是關東軍化學兵器班的,都可謂算是日本在這兩方面的頂級專家。這些人的死亡,震怒的不僅僅是關東軍。這件事情必須有人承擔下來,而負責本地治安整肅的自己,怎麼看都是這件事情的最好替罪羊。

  儘管有與那個該死的石井四郎的通話記錄可以為自己作證,但暴怒的天皇與軍部會不會看到這些,沒有人能夠保證。雖然同是大佐軍銜,但自己這個大佐在東京的眼中,可遠沒有現在已經成為屍體的那十幾個大佐值錢。

  不過就算第二師團與獨立第五警備隊答應增派援軍,協助憲兵隊對哈爾濱周邊地區實行戒嚴。但失去的時間就是已經失去了,再想追回卻不是輕易可以辦得到的。

  在估算了一下援軍出發和抵達指定位置的時間之後,這位憲兵隊長突然悲哀的發現,等到第二師團與獨立第五警備隊答應的援軍到位之後,恐怕那些支那暴徒早就溜得無影無蹤了。

  剛剛的欣喜若狂,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這位憲兵隊長只能將查出這些人行蹤的希望寄托在了密布東北各地的那些滿洲國警察署的那些警察,以及天亮之後派出的飛機身上了。

  對於鬼子可能採取的追擊手段,楊震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卻仍感覺到擔憂。空中偵察他不是很擔心,現在自己這些人清一色的日軍軍屬制服,從天上看自己這些人就是一支正常的行軍隊伍。

  但楊震最擔心的是鬼子的騎兵與那些遍布東北各地的軍警憲特,尤其是他們豢養著得那些說中國話,吃中國飯,但堅決不做中國事的爪牙。這些人才是對這支隊伍的最大危害。沒有這些人的協助,楊震相信,單憑鬼子自己永遠都不可能真的擊敗抗聯。

  東北淪陷十四年,真正給抗聯帶來最大也是最慘重損失的正是這些人。多少英雄的抗聯將領沒有犧牲在鬼子的屠刀之下,而是犧牲在這些人的手中。

  若是真的遇到這些人,楊震知道自己這些人身上雖然穿著鬼子的軍裝,但也很難長時間隱瞞下去。鬼子部隊中文職軍屬很少,大多都是在醫院或是一些高級機關。野戰部隊基本沒有。

  別說中國人,就是普通的鬼子士兵,除了住院之外,都很少能看到。像現在這樣這麼多成群結隊的一起出現在這荒郊野外,還全副武裝,很多人身上有血,甚至有傷,根本就不可能。

  再看看自己身邊這些在長途行軍中,就連挎槍的姿態都各異,甚至有的人直接將槍當成了拐杖的這些人,那裡能與訓練有素的鬼子相比。別說與鬼子相比,就是與那些鬼子一手訓練的偽滿軍中的精銳都相比,都差上很多。這些都是瞞不過那些與抗戰鬥爭這麼多年,眼光早已經鍛鍊的老練異常的狗。

  為了避開這些狗靈敏的嗅覺,也是為了儘快的進入山區,一路上楊震幾次拒絕了休息的建議,只是不住的督促加快行軍速度。直到進入了阿城境內,楊震才同意暫時休息一會。

  不過擔心鬼子騎兵隨時會追上來的他,也只同意休息十五分鐘。若不是隊伍中還有傷員,楊震是不會同意休息的。

  整整近四個小時沒有休息的急行軍,隊伍中的除了那些前十八集團軍士兵還能勉強支撐外,那些前國軍士兵卻是累的夠嗆,聽到休息的命令,東倒西歪的躺了一地。

  倒是也不怪這些人體力有些支撐不住。自被俘以來,這些人就沒有吃過飽飯。到了這裡,鬼子為了圖省心,更不會沒事給這些前軍人們吃飽飯的。加之本身便缺乏強行軍的訓練,再加上之前又經過一陣子戰鬥,身體一直沒有能完全恢復他們出現體力跟不上的情況也屬正常。

  至於十八集團軍,這支軍隊從成立的那天起就不知道什麼叫過吃飽飯。對於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通工具的他們,長途行軍本身就是他們擅長的。所以雖然也很累,但是勉強還能維持。

  看著累的躺了一地的這些人,楊震關照好照顧傷員之後,又親自帶著還有精力的十八集團軍的戰友們布置好警戒哨。若不是在平房繳獲的地雷數量太少,楊震真想在圍著周圍布置上一圈雷區。

  布置好警戒,楊震也沒有休息。而是來到一塊與周圍相比,地勢稍高的地方,舉著望遠鏡接著晨光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儘管他也很累。

  實際上一直衝在第一線的楊震可以說是這些人中最累的一個,無論是心態還是身體,楊震此時都已經到了頂點。若是但凡有一點可能,楊震現在什麼事情都不想做,就想躺在地上睡上一覺。

  眼下這種激戰過後的長距離行軍,對於後世受過專業長途奔襲訓練的楊震來說並不算什麼,甚至可以稱得上家常便飯。但是對於他現在的身體,卻是實實在在的有些支撐不住了。

  但嚴峻的事實卻是讓楊震心裡清楚,自己就算再累,也只能堅持。現在還遠未到安全地帶,不是休息的時候。不用說,一旦自己稍有疏忽,周圍的鬼子、偽軍就會想聞到血腥味的蒼蠅一般的撲上來。在這種平原地帶,周圍敵軍密布的情況之下,與占據絕對優勢的敵人硬拼,連下策都算不上。

  自己雖然不能保證絕對不暴露,但儘量拖延時間,以便最大限度的靠近山區,卻是自己必須想方設法做到的。「敵情」是楊震現在最想了解,也是最需要了解的。但擺在他面前的卻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這怎麼不讓他著急,讓他可以放心大膽的休息?

  楊震一邊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一邊就著地圖不斷的估算著怎麼樣以最短的行軍距離,怎麼樣在儘量不驚動敵人的情況之下,將這些人安全帶到迴旋餘地大的多的山區。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楊震的思路卻被一支遞過來的水壺給打斷了。接過遞過來水壺的郭邴勛,楊震搖搖頭,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乾渴的冒煙了。

  看著接過水壺大口喝水的楊震,郭邴勛道:「老楊,你也應該休息一會。就算你體格再好,但這麼折騰,也受不了。從昨天開始到現在,你可是一點都沒有休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