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敵情分析上,犯了一個不小錯誤的陳翰章,在接到總部的電報後,卻也發現一號極其罕見的也與自己犯了一個同樣的毛病。但在沒有摸清楚敵軍真實意圖所在的情況之前,陳翰章明知道自己犯了錯誤,卻無法做出任何的更改。
甚至在現在敵情還未真正明了之前,無法將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就連一向無論戰局出現任何變化,都異常冷靜的一號都關心則亂,誰又能在敵情真正明了之前,就敢肯定日軍此舉不是針對陝北的?
雖說中央還沉穩的很,但是作為一線作戰部隊指揮員卻不能像主席一樣,再三來電告知該怎麼打就怎麼打,不用惦記陝北安危。不要因為日軍可能進攻陝北,而在指揮上束手束腳。主席是勝似閒庭信步,自己作為一線指揮員能嗎?
現在關鍵是查明日軍下一步在晉西北的真實戰略意圖,至於在戰場上的指揮,只能在兵力的調配上,儘可能的去填補漏洞。晉西北戰場距離陝甘寧邊區實在太近,也正像楊繼財所說的關心則亂。
自己不是楊繼財,只是一個團職作戰參謀。在很多問題上可以只考慮軍事因素,而不考慮其他方面諸多因素。可自己這個西線集群總指揮,卻根本就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戰場之內的問題要考慮,戰場之外的形勢也要考慮。
想到這裡,陳翰章只能在心裏面搖頭苦笑。也許這就是所在的層次不一樣,考慮的問題層面也不一樣。陳翰章相信,如果不是此次左間支隊出現地點實在有些不對,自己當初也不會出現判斷失誤。但現在明知道這一點,卻是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誰能保證這個左間支隊兵臨黃河,是不是真的虛晃一槍。萬一岡村寧次在局勢不利的情況之下變假為真,拿出一個旅團級兵力,再加上後續隨時可以增援的三十二師團去賭一把,這個後果誰能承擔的起?
圍魏救趙、釜底抽薪的戰術,日軍也一樣會用。而且其使用之熟練,並不在中國軍人之下。否則他岡村寧次又豈會在這個時候,不顧晉北戰場兵力不足,投入相當一部分兵力,對晉東南的太行、太岳根據地,實施大掃蕩?
相對於臉色顯得很凝重的陳翰章,老總卻是聽完楊繼財的這番分析之後,顯得對楊繼財的這番分析很是滿意的一臉笑意道:「楊繼財同志,如果按照你的這個分析,那麼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是繼續做準備,還是給日本人唱一個空城計?」
「陝北的重要性你很清楚,那裡有大量的黨政軍機關,更是中央首腦的所在地,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任何危險的。眼下整個陝甘寧邊區兵力空虛,僅有的兵力還要應對西、南方向的壓力,根本就已經無力抽調太多的部隊負責河防。」
「而且如果動員過多的力量,整個陝北非但負擔不起,而且也會影響即將開展的春耕。但在眼下這個時候,無論我們情願與否,都要辦法抽調兵力增援河防。不過你今天的這番分析,在我看來也是相當有道理的。
「你說的對,關心則亂。也許岡村寧次就是利用我們的這種心態,搞出一場攻我必救之地的局面,有意識的分散我軍兵力。然後他們可以這其中帶來的戰機,在我軍運動過程之中,將我軍各個擊破。」
「而且這種想法,恐怕不單單是你自己一個人。陳翰章同志的考慮,我看也是和你差不多。要不他也不會一直都很沉默,始終未對這個局面做太多的評價。只不過他是前線司令員,有些事情不能不及早做一些準備,考慮事情也不能像你那麼的單純從軍事觀點出發。」
「這樣,針對現有的局面,單純從軍事觀點上,你認為我們該怎麼做?你是作戰參謀出身,你的職責就是為軍事主官的所有軍事決策,提供必要的參考意見,並在軍事主官的意圖之下拿出作戰計劃。」
「今天我就想聽聽你這個作戰參謀,究竟有什麼高見。我可聽說過,你是你們郭參謀長的最得意高徒,是他在抗聯參謀教導隊之中最得意的學生。郭炳勛同志,雖說我從未見過面。但自從抗聯與中央聯繫上至今,也是神交已久。
「從之前中央所了解他本人自加入抗聯以來的表現來看,我可以說你們郭參謀長是全軍各大戰略區之中,最優秀的參謀長之一。今天,我想看看他這個名師教出來的學生,是不是真正的名師出高徒。」
「今天我和你們陳司令員都在這裡,你怎麼想的就大膽的說,不要有什麼顧忌。你是單純的軍事幹部出身,考慮事情不像我們這些老傢伙那樣顧慮多。有什麼說什麼,也給我們這些為上位者提供一些我們考慮不到的提示嗎。當然,你也可以當這是一個考試。」
老總的話,讓楊繼財微微一愣。只是他沒有立即回答老總的問話,而是將視線轉向了陳翰章。看到楊繼財投向自己的目光,聽到老總這番話臉上終於有些笑意的陳翰章道:「楊繼財同志,今天老總在這裡,你有什麼想法,竹筒倒豆子全部都說出來。」
「你是作戰參謀,本身的職責就是給首長做出最終決策,提供建議和意見。並在上級軍事首長的意圖之下,制定作戰計劃。正像老總說的那樣,你今天說的這些無論我們執行與否,但是對於我們都是一個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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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陳翰章也鼓勵自己將所有的思路都說出來,楊繼財猶豫了一下之後,咬了咬牙道:「老總、司令員,我的意思是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只要保證我們部隊的應變能力,保證我軍的機動性,我們可以按照日軍最希望看到的意圖走上一程。日軍不是擺開一系列陣勢,要引誘我們上鉤嗎?我不擺出上鉤的架勢,怎麼能引蛇出洞?」
「首先這個左間支隊的主力必須要找出來,這是無疑的。無論岡村寧次的真實意圖是什麼,這個左間支隊確切的行蹤,我們必須要找到。否則這幾千日軍放在那裡,終歸不是一件安穩的事情。」
「而且對整個晉西北根據地,也是一個相當嚴重的隱患。這是幾千名的日軍,不是幾千的偽軍。放在我們核心之地的晉西北,我們絕對不能視而不見。無論是從戰略格局,還是從戰術格局上,找到並解決這個左間支隊主力,都是我們目前最先要做的。」
「其實日軍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太岳和太行軍區的此次掃蕩,一方面固然是對我軍實施釜底抽薪,削弱山西戰場我軍整體配合的能力。另外一個方面,恐怕就是為了其下一步戰略展開做鋪墊。」
「他們對太行和太岳的掃蕩,我總感覺是在掩飾著什麼。一方面的確有其戰略需要,但肯定是另外有所圖。要麼是向我軍示威,告訴我軍他們在太原的三十二師團,也可能會隨時對晉西北發起掃蕩。」
「其實讓我真正確定日軍不會進攻陝甘寧邊區,其無論現在這個左間支隊距離黃河渡口多近,都是日軍在虛晃一槍。他們真正的目標還是晉北的主要原因,就是日軍在晉東南地區發起的這次掃蕩。」
「日軍對晉東南的掃蕩,在加上這個左間支隊神秘的消失在內長城沿線,幾乎讓開了晉北我軍南下的全部通道。岡村寧次如此做派,總讓我感覺到他們在欲蓋彌彰,有意識的在掩蓋什麼。」
「而三十二師團的遲遲不動,更加讓我懷疑,這本身就是一次戰略欺騙行動。無論這個左間支隊真正的戰略意圖是什麼,即便有幾千之眾,但想要真正讓我們下決心分兵,這點實力還是不夠的。」
「太原一戰在我最後撤離的時候,三十二師團的確遭到我大編隊的航空兵使用特種航空炸彈的重創。但是要說徹底的喪失戰鬥力,已經不在有進攻能力,根本就不可能。以東北戰場最近幾年的經驗來判斷,日軍一個師團傷亡不超過百分六十,就依舊還有戰鬥力。」
「再加上太原城外山區地形,限制了特種航空炸彈發揮威力。在我們全軍撤離太原之後,這個三十二師團我認為至少還保留了百分之六十的戰鬥力。也就是說,這個三十二師團還有相當一部分的戰鬥力。」
「而且在太原的四十一師團一部,傷亡並不是很大。在撤退的時候,為了拖延日軍的追擊,我的確採取了一些手段。給南線的四十一師團,造成了不輕的傷亡。但是在城西的四十一師團主力,並未受到很嚴重的損失。」
「兩軍相加,實力還是相當可觀的,其根本就用不到這麼長時間的整補。補充一部分新兵,這我相信有這個可能。但是在晉北戰場正值關鍵時候,這麼一個還有戰鬥力的師團整補這麼長時間,我很難相信這是日軍會做的事情。」
「我們雖說捅了太原一下,給太原城進行了一次大手術,但這也並不能成為日軍將重兵囤積在太原城周邊的原因。因為一旦整個山西境內全部打響,兵力被牽制的我軍,便再無偷襲太原的機會。日軍在太原城周邊保持這麼多的兵力,也根本沒有任何的必要了。現在最急需兵力增援的不是太原,而是晉北的大同。」
「兩位首長,眼下東線從晉東北到晉東南,整個同蒲鐵路以東,正太路南北打的如此熱鬧。而西線和中線卻是異常的平靜,甚至可以說平靜的過分。別說炮聲,就連一聲槍響都沒有,首長這很不正常。」
「我記得我們三號當初在參謀教導隊的時候,就曾經不止一次的和我說過,戰場上很多的時候,越是平靜的地方,一旦爆發就越是會激烈。尤其是與日軍這樣的軍隊作戰,儘可能的要將側重點要放在側翼。絕對不能單純的只看正面,日軍投入的兵力與裝備。」
「所以三號當初再三警告我們,作為作戰參謀,對整個戰局和敵情變化的分析和判斷,不要眼睛只盯住打的激烈的地方。很多的時候,意外往往就出現在你想不到,看起來最平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