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楊震才轉過有向郭邴勛道:「老郭,我現在越來越感覺自己作為一名合格軍人,應該具備的本質幾乎都要丟光了。我現在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墮落了,還是被眼前的這一切迷失了自己,而變得有些不擇手段了。」
「難道真的是所處的舞台不同,人的心境也就隨之有了根本性的轉變?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用幾萬條人命卻交換過什麼?但現在卻明知道這些白俄回國之後,究竟會面對一個什麼樣的命運,卻依舊幾乎沒有任何考慮的選擇了交換。現在的我,難道真的變成了冷血動物?」
對於楊震的感慨,從剛剛他與李延平的那段對話之中,了解到他心中想著什麼的郭邴勛,琢磨了好大一會才回答他道:「一號,所有的事情都是要從兩面來看。你現在不單單是一名軍人,更是一名統帥。作為軍人簡單,但是作為統帥卻難。」
「作為軍人,只要想辦法打好仗就可以了。但是作為統帥,考慮的事情就不能這麼簡單。作為一名合格的統帥,首先至少要精通一些政治上的東西,因為軍事本就是政治的延續。軍事只是政治上解決問題的一種手段,或是最終辦法而已。你還記得嗎,這句話還是你說的。」
「而人因為所在的位置不同,對待一件事情看待的眼光的不同,處理事情的方法也就不能一概而論。上層有上層的考慮,下級有下級的考慮。儘管很多事情您處理的出發點是什麼,我並不是太了解。您不想說,我們也沒有辦法追問。」
「就像這次中央的求援,我並不清楚為什麼您要在中央要求的數字上,不顧我們自己面臨的種種困境,還要增加一定的數量。但我相信一點,你這麼做並未是不顧現實的只唯上。你楊震若是只是唯上的那種人,恐怕我們就走不到眼下的地步了。」
「如果我們按照常規的做法,一步步的去按步就章,也許我們現在還在深山老林之中打游擊。一號,別想的太多了。您走的這些路,也許現在大多數人不理解。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世人會知道你的這一片苦心的。」
「好男兒生在天地間走自己的路,只要於國於民都有利的事情,就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不擇手段也好,還是其他的什麼也好,只要做的事情出發點是為了國家和民族,就可以問心無愧。」
儘管楊震並不是那種喜歡聽好話的人,但是郭邴勛這一番開導的話,卻是讓他著實心情略微輕鬆了一些。郭邴勛說的沒有錯,不管後世的評價如何,自己所作所為只要於國於民有利,又何必計較身後的名聲?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又如何?是非功過,還是讓後人去評說吧。
看著聽完自己這幾句勸解之後,眉頭有些鬆了一些的楊震,郭邴勛卻是搖了搖頭。他知道眼前這個自己年輕的搭檔,身上背負了太多的壓力。而無論別人對他怎麼評價,但是有一點郭邴勛卻是看的很清楚。
儘管這個一號,在這幾年之中變化很大。但骨子裡面那種軍人特有的品性,卻是沒有改變。其實郭邴勛也清楚能讓楊震說出這些話的原因,並非是完全超額滿足中央的要求,恐怕根子上更多的是對那些白俄的處理。
在這幾年頻繁的接觸之中,郭邴勛也看透了那些蘇聯人的本質。他也知道,這些白俄回到國內之後,被送上戰場也許是一種最好的結局。搞不好,會被直接發配到西伯利亞甚至北極去做苦力的可能性,也許會更大。
明知道這些人回國的結局,卻為了抗聯的利益只能按照蘇聯人的要求將他們強行遣送回國,這也是他為何心理壓力如此之大的原因。雖說也同情這些人回國後的遭遇,但是作為抗聯的參謀長,很清楚這些白俄之中部分人在根據地內行為的郭邴勛來說,這些人的問題還是出現在自己身上。
同情歸同情,但郭邴勛也清楚,現在的確也到了處理這些白俄的時候了。否則一味的姑息,反倒是會放縱某些人有著不該有的幻想。至於蘇聯人那邊?投鼠忌器是有些,但是現在既然有了機會,當斷不斷那麼就只能留下後患。
抗聯不是沒有給過這些白俄機會。如果在抗聯進入哈爾濱等白俄聚居城市之後,他們不將對蘇聯方面的仇恨轉嫁到抗聯身上。表面上順從實際上私下的小動作卻不斷,抗聯也許會給他們爭取一下。以自己這個一號的性格,不是做不出來。
但是這些人中的大部分,在對於抗聯來說實際上已經成為一塊毒瘤的情況之下,順水推舟將他們送回蘇聯也就成了抗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這些白俄中的很多人,實際有些是自作孽不可活。
腳上的泡是自己走的。他們當初既然選擇了對抗聯的敵視,甚至是為虎作倀,那麼就應該接受這個結局。在這一點上,實際上抗聯並沒有什麼好愧疚的。在戰爭期間,各國對那些為敵軍充當間諜暗中搞破壞的敵對分子,都是絕對毫不手軟的。
抗聯能堅持到現在一直在對這些人容忍,已經對這些人是仁至義盡了。換了任何一個國家,哪怕是換了國內任何一個派系,對於這種情況都是寧殺錯不放過的。現在將他們順水推舟的遣送回蘇聯,已經是過於寬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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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郭邴勛認為抗聯沒有做錯,所以也就沒有對於楊震那句不擇手段而勸解。如果當初不是顧及到其中有一部分人背後還有蘇聯人的影子,甚至某些人還拿著蘇聯護照,用楊震的話是舉著紅旗反紅旗。郭邴勛早就命令保衛部和情報部動手了,還能讓這些白俄之中的某些人張揚到現在?
在勸說了一會楊震後,郭邴勛並未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將之前楊震與李延平談話時,自己簽收的一份電報交給楊震道:「一號是非功過,還是等以後再說吧。你先看看這個,這是情報部門剛剛破譯的一封關東軍的一封最新作戰命令。」
「你從新四軍那裡帶來的那位小李,真的是了不起。在關東軍的密碼更換如此頻繁,密碼組成越來越複雜的情況之下,居然還能破譯出相當一部分的關東軍電報。要知道,關東軍目前採用的這種亂位密碼編成法,即便有部分繳獲的密碼本可以利用,但也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破譯出來的。」
「從這份情報上來看,原來從大連調過來的第五師團,在今天上午已經進至朝陽、西阜新一帶,並已經完成沿鐵路線整個展開。而從朝鮮途徑安東調過來的第十師團,也在昨天已經進駐奉天與新京之間的開原至四平街一線。」
「同時關東軍增強了在熱河葉赤鐵路以東的兵力部署,第二十八師團的一個加強聯隊,已經進駐建平。原來駐紮在中長鐵路新京以南的日軍部分部隊,已經在新京以南的伊通、懷德全線展開。」
「再加上航空兵偵察得到的情報來判斷,關東軍現在已經明顯加強了新京側後方向的梨樹、雙山、昌圖一線的兵力部署。同時在開原以東,經西安直至伊通的山地,構築了多層次的防線。」
說到這裡,郭邴勛走到地圖前點了點新京周邊作戰參謀已經標上的關東軍最新兵力部署道:「日軍現在已經沿著新京周邊構築了一個三角形的防禦地帶。除了北和東兩個方向,放棄了吉林和長嶺之外,在新京的側後兩翼卻部署了雄厚的兵力。」
「現在我們終於摸清楚日軍放棄吉林的原因,他們是想將主要的兵力集中在新京方向。除了集中兵力固守新京之外,他們的打算是想將我軍困在新京城內,然後集中兵力向我軍側後兩翼突擊。「
「一旦我軍陷入新京城內苦戰,其部署在新京側後方兩翼的日軍,隨時可以向新京正面我軍兩翼實施包抄,以完成對新京戰場我軍的合圍。而且從現在戰場上的情報來看,日軍正在向新京方向增加越來越多的兵力。」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必須催促一下馬春生的行動。以牽制新京西南方向的日軍,減輕新京正面的壓力和危險。但是現在王效明所部,還未能抵達指定的位置。同時調撥給他們的重炮部隊,才開始行動。」
「而完成拆卸、運輸和重新安裝,也是需要時間的。同時在日軍對松花江南北空襲不斷的情況之下,為了避免無謂的損失以及保密上的原因。這批重炮南下,要等到夜間才能行動。」
「在西滿戰場上,關東軍將機械化程度較高的第五師團調動到西阜新至朝陽一線,明顯已經擺出向我軍南線側翼實施壓力。如果關東軍認為需要,他們將會以最快的速度進入熱河。而一旦這個第五師團進入熱河,那麼挺進軍會直接面對他們。」
「鑑於眼下的形勢,我建議我們催促王效明與馬春生二人,至少要在明天上午完成戰場交接。而馬春生所部,必須要在三十六小時之內展開行動,掩護王效明部隊在新京展開的行動。並切斷日軍在通遼方向投入的十四師團,以及十八師團的退路。」
「一號,我們其實很幸運。如果不是您同意了楊繼財的迂迴翁牛特左旗境內,包抄林西戰場正面的日軍兩個師團側後方。那麼我們現在根本無法抽調任何部隊,對這個第五師團進行牽制。」
「如果楊繼財的戰術目的達成,即便是這個第五師團部署到朝陽與西阜新一線的真實目的確實是熱河的話。那麼在楊繼財的目的達成之後,他們也只能將原有的計劃放棄,或是部分放棄原有計劃。」
「至少可以牽制住日軍相當一部分的兵力,迫使關東軍不會將整個第五師團全部投入到熱河。相對於熱河,林西戰場正面的十一、十三兩個日軍老牌師團,恐怕才是關東軍更為看重的。熱河丟了,關東軍還可以在重新奪取回來。但是這兩個老牌師團丟了,對日軍來說才是真正永久性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