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看了看依舊有些不理解的郭邴勛道:「老郭,我也知道以兩個團的兵力,孤軍進入朝鮮境內,的確是一個很危險的事情。去年的記憶猶新,在今年我們發動如此大規模戰役的情況之下,朝鮮軍不會不提防我軍在複製一遍去年的戰術。」
「從陶淨非上報來的中朝邊境那邊朝鮮境內的日軍動向來看,朝鮮軍已經針對我軍在東滿地區的行動作出了一定的防備。在中朝邊境的北段,部署了大量的兵力。其整個十九師團已經全部部署至圖們江對岸。」
「而且從去年我軍在朝鮮境內作戰時無群眾基礎處於整體上被動,朝鮮人不僅不配合我軍作戰,甚至反倒是配合日軍與我軍作戰的經歷來看。在無後方、無支援的情況之下,這兩個團很難在像去年一樣活動。」
「但我並非是要這兩個團真的深入到朝鮮腹地,而是讓他們在中朝邊境地帶來了虛晃一槍。用兩個團的兵力牽制住這個十九師團的注意力,讓他們無暇西顧便可以。至於真的拿兩個團的兵力,去與整個朝鮮軍作戰,我還沒有那麼瘋狂。」
「現在朝鮮獨立師就在陶淨非所部之中,其部隊大部分的戰士,都是去年會戰我們從朝鮮帶出來的。對於那邊的情況他們熟悉的很,畢竟是本鄉本土嗎。從他們之中選拔兩個團,在從軍區直屬偵察旅調一個中隊配合他們進入朝鮮打幾天的游擊,還是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的。」
「中朝邊境山水相連,山地縱橫,地形極其複雜。按照目前的態勢來看,朝鮮軍並沒有那麼大的兵力,將整個中朝邊境全部封鎖起來。他們是去虛張聲勢的,並非真的是要在朝鮮境內站住腳,創建什麼游擊根據地。」
「形勢有利,就打他一兩戰。不利,就快速的撤回。現在他們並非是無後方的單純游擊作戰,而是可進可退。當然如果可以的話,依託後方我軍戰線沿圖們江口建立一塊穩固的根據地,能控制圖們江口一線那是最好的。」
「如果在此次會戰之中我們能控制圖們江口一線,未來如果我軍開展對日空襲,我們的轟炸機群進出根據地,將會有一條極其安全的通道。否則我軍在無法途徑蘇聯領空的情況之下,航線選擇只能通過圖們江口。」
「但是那樣,幾乎等於提前給日軍發警報。而且日軍如果以清津、元山為基地起飛攔截,會給我軍的空襲行動製造相當大的麻煩,以及重大損失。尤其是清津緊鄰中朝邊境,對我們的威脅是最大的。」
「不過能拿下來圖們江口,威脅到清津的日本海空軍基地是最好的。如果拿不下,至少在目前來看還暫時無所謂。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牽制可能增援的日軍兵力,並非是要在朝鮮境內站住腳跟。」
對於楊震的說服,郭邴勛想了想還是道:「一號,那新京在有機會的情況之下,我們還要不要拿下來?不拿下來,從目前的態勢來看,此戰過後新京很有可能會成為突入我軍腹地的一個楔子,以及進入我軍腹地的一個橋頭堡。」
「如果拿下來新京,日軍勢必會傾力反擊。不僅僅是相當一部分的日軍會被吸引在這個方向,我軍也要在這個方向投入大量的兵力。而且新京被關東軍苦心經營多年,周圍工事完備而且已將堅固。」
「新京周邊不僅有內部完整的防禦體系,其外圍防禦工事層層相套,即可以單獨為戰又相互配合。同時日軍已經炸開新京周邊的水庫,在新京外圍形成一個寬達五公里的沼澤地帶。這給我軍即將開展的行動,造成了很大的困難。」
「一旦敵守軍如之前一樣固守不出,我軍如果強攻勢必要承受極大的傷亡。而如果攻擊力度不足,那麼我們又如何讓日軍相信新京也是我軍一個重要目標?又如何將關東軍的部分注意力,吸引到新京方向?」
「而且新京一旦被我軍攻占,我們不僅僅要背上幾十萬人口糧食、煤炭等物資供應,在政治上也要承擔極大的壓力。如果我們在必要時候放棄新京,或是被日軍重點反擊之中被奪回去的話,我們還要考慮到對全軍,甚至全國士氣上的影響。」
「可以說,按照您的這個計劃,新京拿與不拿下來,對於我們來說都將是極大的壓力。所以我想如果我們以王效明接替馬春生所部的話,那麼我們還是保持對其高壓的態勢,對外圍採取蠶食的戰術為好。」
郭邴勛的這個擔心,並非是沒有道理。新京與哈爾濱不一樣,政治影響力也有天壤之別。按照楊震的這個計劃,新京那邊的攻勢必須要加強,不能再像現在這樣虛虛實實,半真半假的了。
但是這樣一來,先不說戰略態勢。就是戰術上,按照關東軍目前在新京外圍的工事組成,以及配屬的兵力來看,這強攻勢必要造成重大的傷亡。而在戰略上,不僅僅是吸引日軍兵力,同樣更要牽扯到抗聯的相當一部分兵力。
而且以國人目前的心理狀態來看,如果奪回新京再放棄,那麼抗聯包括中央在內要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新京那地方是什麼地方?日本在東北的殖民象徵。政治地位,就連整個個東北工業最發達的奉天都比不上。無論是奪取還是失去,其政治影響力不容小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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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純粹的軍事幹部,並不希望,也不願意見到政治因素干擾到軍事指揮的郭邴勛來說,他並不贊同現在對新京發起正式的攻勢。無論是佯攻還是強攻,他都不想在新京方向付出太大的代價。
的確新京是整個東北中部重要的交通樞紐,位於幾大鐵路線的匯合之處。但是在新圖鐵路已經被切斷的情況之下,新京的交通樞紐地位已經下降。現在拿下新京,不僅要付出重大的代價,而且會北上一個沉重的政治和經濟上的包袱。
六十萬人口的新京,的確與關內的北平、上海、天津、武漢等城市無法相比。甚至與南滿的核心奉天,在人口基數上也相差懸殊。但是新京的人口複雜性,恐怕在目前整個中國現在只差於上海和北平。
所說的人口複雜性,是指城市內外國人定居的數量,以及整體社會的複雜性。當然作為關東軍嚴密控制的偽滿首都,新京的外國人只能是數量極其稀少的猶太人,或是白俄。剩下的都是被日本人稱之為滿洲國和族的日本人,最多再有點所謂的日本半島人的朝鮮人。
雖說其他國家的人數很少,遠遠無法與聚居了不少猶太人、大量白俄的哈爾濱相比。但是日本人的數量,除了已經被日軍占領了幾十年的所謂關東州之外,在整個東北恐怕是最多的。便是南滿的奉天,也遠遠的比不上。
除了日本人之外,還有整個東北之冠的漢奸數量,尤其是高級漢奸的數量相當的多。特別是那位偽滿皇帝,按照目前的情報來看,還留在新京城內沒有撤離。除了高級漢奸,還有關東軍為了監視新京而組建的大大小小的特務組織,都使得城內的情況異常的複雜。
而且六十萬人口的基數雖說不算多,但在緊鄰日占區核心地帶的情況之下,在經濟上也是一個沉重的包袱。這六十萬城鎮人口,一年所需的糧食、煤炭,以及其他的物資,都會成為現在遠不發達的根據地一個相當沉重的包袱。
最關鍵的是對於郭邴勛這種純粹的軍人來說,他看出從目前日軍的態勢和決心來看,如果抗聯真的要拿下新京,將會面臨一場空前的城市爭奪戰。這個代價,將會異常是巨大的,也將會是空前的。
在目前新京的人口之中,的確有相當一部分的日本人,但是占據大多數的還是東北人。在這種人口相對密集的大城市之中作戰,重武器的使用勢必要受到限制。在目前日軍重兵集結之下,如果缺乏重武器的掩護,那麼付出的代價將會是空前的。
在郭邴勛看來,這種代價至少是抗聯目前還無法承擔的。而且郭邴勛認為,無論楊震的真實意圖是什麼,就算是不拿下新京,但是如果想要把這個戲,在新京方向做足、做好的。對於前線指揮員對於這種戰鬥的把握能力,是一個相當大的要求。
說是佯攻,但是如果要將日軍預備隊相當一部分牽制在新京地區,那麼攻勢就勢必要增強,甚至必須要相當猛烈。至少得讓關東軍相信,新京也是此次會戰的一個目標。否則,弄巧成拙的很有可能會是自己。
新京的政治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對於這樣的城市的攻堅作戰,真假程度很難把握的。所以他認為新京方向,還是保持目前在外圍蠶食,多處打破缺口。並按照進展組織部分兵力,對日軍市區進行小穿插戰術為佳。
一旦前線指揮員在攻勢之中沒有把握住力度,引起過大的傷亡對今後的作戰,將會處於一個相當不利的態勢。即便是將關東軍預備隊吸引過來一部分,但是新京這個所謂滿洲國的首都,關東軍的司令部所在地,也很有可能會成為一部抗聯無法承受的絞肉機。
郭邴勛的擔憂,楊震又何嘗不明白。新京這次需要做足戲的攻堅戰,對於抗聯無論是在兵力使用上,還是後續的影響上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包袱。如果壓力不足,就無法吸引到足夠多的日軍兵力。
但是如果想要達到足夠的壓力,對於兵力和裝備已經使用到了極致的抗聯來說,無疑是一個相當大的難題。尤其是這種攻擊的節奏,是相當難以控制的。既不能造成巨大的傷亡,更不能背上新京這個包袱。
儘管此刻增加對新京方向的壓力,分散關東軍對西滿的注意力,對於楊震來說無論是在兵力的使用上,還是整體的戰略部署上無疑也是一種壓力。因為要達到這樣的目的,需要在兵力上以及重裝備上都有一個相當的投入。但是楊震現在卻恰恰最缺乏的,就是足夠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