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軍的指責,蘇英奇沒有解釋,也不想解釋什麼。而是親自帶著兩個警衛員,就地挖了一個一米半的坑。就在他沒有假手任何人,親自與上來幫忙的陳志平將王德耀的屍體下葬的時候,趙軍卻是像瘋了一樣過來死命的阻攔。
蘇英奇沒有說話,那邊的陳志平卻是開口對著那兩個王德耀的警衛員,以及自己與蘇英奇的警衛員,語氣極其嚴厲的道:「你們兩個把趙參謀給拽開。如果壓制不住他,就用繩子把他給我捆起來。」
陳志平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極其嚴厲。幾個警衛人員還有趙軍,都被他的這個語氣給嚇了一跳。尤其是陳志平身邊的警衛員,能讓一貫在部下面前都極為和氣的陳志平,用如此的語氣說話,他們都還是第一次見到。
就在幾個人都在因為陳志平少見的發火,而有些發愣的時候。蘇英奇的動作很快,將一個日軍鋼盔用刺刀刻上一行字跡,放到王德耀的身邊之後。拎起工兵鍬,幾鍬下去便將王德耀的屍體蓋上了大半的土。
見到趙軍沒有在掙扎,自然也不是想真的將他捆起來的陳志平,轉過身來與蘇英奇一起將王德耀掩埋起來。等完成所有的工作,蘇英奇將這把工兵鍬砸壞後插到了王德耀的墳前,又找來一支斷掉的步槍托,與豎起的工兵鍬捆成一個十字架,做了一個臨時的墓碑。只是這個墓碑,只是露出地面一點點,上面也沒有刻任何的名字。
等搞定一切,蘇英奇與陳志平兩個人,站在這個埋葬了抗聯在整個阿魯科爾沁旗境內最高軍事指揮員的小墳包前,規規矩矩的敬了一個軍禮。放下敬禮的手後,蘇英奇轉過身對著幾個人道:「回前面去。」
「他國崎登不是認為我們在接到參謀長的電報之後,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回援嗎?老子就偏偏不讓他如意。眼前的鬼子,既然已經圈起來了,咱們又占據絕對的火力優勢,不乾淨利落的吃掉他,咱們就對不起王司令。」
說罷,蘇英奇轉過頭看了王德耀的墳墓一眼之後,頭也不回的向前沿陣地走去。他在前邊走,對於他如此草率的處理王德耀葬禮,雖說不敢在阻攔。但也相當不滿意的趙軍,卻是不願意就這麼離開。
雖說被陳志平的警衛員強行拽著,但是嘴裡面卻是嘀嘀咕咕的。不外是對於蘇英奇的處理,還是相當的不滿意。認為在完全可以將司令員屍體帶回去的情況之下,就這麼將司令員草草的埋葬在這裡,實在有些不像話。
對於他的嘀咕,蘇英奇也許是沒有聽見。但是更多的可能是聽到,也全當做沒有聽到。對於蘇英奇這種與王德耀一樣,極具個性的指揮員來說,有些事情他不願意去多做解釋。或者是說,不屑於解釋。
只是趙軍的話,聽在陳志平耳朵裡面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儘管現在陳志平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說些什麼,但趙軍話越來越難聽,卻是讓這位政委終於克制不住自己的火氣:「趙參謀,你的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的確,我們現在可以將王司令帶回去。但是你考慮沒有考慮到,一旦現在王司令犧牲的消息傳出去,會對前面正在血戰的部隊帶來什麼影響?會引起軍心浮動,這個結果你作為一名參謀你難道真的不知道?」
「還有,我們這一路上撤回去,不知道會遭遇到什麼樣的情況。一旦與日軍發生混戰,王司令的屍體遺失了怎麼辦?要知道,我們下一步要面對的是第七師團的主力。什麼情況,都有可能會發生。你怎麼知道我們這一路上,就一點敵軍也不可能遇到?」
「現在暫時將王司令的屍體安葬在這裡,至少我們知道明確的地點。等戰鬥結束了,只要我們有一個人活著,就可以隨時將王司令帶回去。但是要在戰場上,將王司令的屍體遺失了,你去哪裡找?一發炮彈下來,什麼都炸的零碎了。你上哪裡再去尋找?」
「與其冒著將來什麼都找不到的後悔,還不如現在暫時先安葬在這裡,待戰鬥結束後再過來尋找。因為我們都相信,這場會戰的勝利者絕對會是我們。只要勝利的是我們,我們隨時可以將王司令帶回家。」
到底是蘇英奇的老搭檔,對於這個自己的搭檔所知甚深。蘇英奇一動手,他基本上就知道用意了。但是對於趙軍的不理解,蘇英奇不想解釋,他這個政委不能不解釋。如果有人因為這件事情背後告黑狀,蘇英奇很有可能會因為這件事情背上一個處分。
要知道抗聯對丟棄烈士遺體和傷員的行為,處置是相當重的。無論是軍政幹部,一擼到底都是輕的。曾經有過一個營級幹部,因為在戰鬥之中麻痹大意丟了幾具烈士遺體,在戰後也一直沒有找到。而被撤職到底調離部隊,發配到了生產建設兵團去當一個村武委會主任。
那可是正兒八經和抗聯幾個最高軍政首長,一起從群策山秘密基地衝殺出來的老兵。就因為丟失幾具烈士遺體,被處理的這麼重,這在一般的部隊之中都極為少見。那可還是戰鬥英雄出身,響噹噹的一號真正老部下。陳志平可不想讓自己這位老搭檔,重蹈那個營長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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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志平的這一番話,讓趙軍當時啞口無言。他其實並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在一片混亂的戰場上,帶著一具屍體行軍作戰,最終還是有可能會徹底的損失掉的。他只不過是關心則亂而已,不忍心自己敬愛的首長,就這麼被草草的埋葬在這裡,連軍區在各地修建的烈士陵園都進不去。
看著聽完自己的話,顯得沉默的趙軍,陳志平嘆了一口氣道:「蘇團長是參加過川陝蘇區反圍剿,長征的時候三過草地和西征的。他即經歷過輝煌,也經歷過失敗。他的遭遇,遠比我們要多的多。他這麼做,是有他的考慮的。」
「你的想法我了解,誰也不想看到我們敬愛的老首長,在犧牲之後連具棺材都沒有。就這麼簡單的,孤零零的埋在這扎嘎斯台諾爾湖邊上,連烈士陵園都進不去。就是換了我,我也接受不了。」
「但是你得考慮到現實的情況,是不是允許我們那麼做。你是為首長指揮作戰提供參考意見的作戰參謀,而不是一名連排長。如果你總是這樣簡單的考慮問題,做事這麼的衝動。那麼我就要向上級匯報,你繼續擔任這個作戰參謀是否合適。」
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都說了。認為自己說的已經夠多,應該讓這個年輕的傢伙自己去考慮一下的陳志平,沒有在說什麼。而是快走了幾步,走到蘇英奇身邊看著一臉凝重的他,猶豫了一下後道:「老蘇,你可要考慮清楚了。現在這場戰鬥,還繼續下去是否合適。」
「我們已經通知後面的重炮部隊,收攏編制向我們靠攏。也就是說,我們至少在他們轉移這段時間之內,得不到任何的火力支援。單靠我們手頭現有的部隊,要想徹底的圍殲被合圍之敵,恐怕這代價付出的要不小。」
「萬一我們把最後這點兵力打殘了,那麼我們還怎麼增援參謀長那邊?我看是不是等重炮部隊抵達之後,我們立即採取交替掩護的辦法從這裡撤離?你要清楚,我們這邊一旦不多的有生力量遭到重大的削弱,那麼我們即便趕到巴拉奇如德那邊,也基本上無法發揮作用。」
對於陳志平的擔憂,蘇英奇點了點頭道:「這個問題,我剛剛也曾經考慮過。到現在為止參謀長還有兩個連的兵力,一直沒有能聯繫上。我們手頭上的兵力,七拼八湊,加上還能堅持的輕傷員,也不過一個加強營的兵力。」
「對面的日軍足足兩個步兵中隊,雖說損失也不輕,但實際上兵力對比也沒有太大的懸殊。從整個戰場的情況來看,如果死打硬拼,就算將這鍋夾生飯吃下去,但是最終倒霉的肯定是我們。」
「但是老陳,我們現在就放棄了,這股日軍反倒會成為我們撤退的一大障礙。現在被我們合圍的日軍,雖說兵力已經不足原來的三分之二,但是按照日軍的水平來說,並未徹底的喪失戰鬥力。」
「如果他們趁著我們撤退纏上來,我們雖說不在乎,但是我們撤退肯定會不順利。尤其我們還帶著行動有一定困難的重炮部隊和野炮,還有之前戰鬥中負傷的傷員,無法做到輕裝前進。一旦現在就放棄,很容易被他們給干擾的。」
「而且我們這邊一旦撤圍,其他方向的日軍勢必會引起警覺。那麼日軍一旦利用我軍行軍速度並不是很快的情況之下,追擊上來,那麼倒霉的就是我們了。所以眼前這股日軍,不僅要打而且要壯大聲勢的打。」
「一會等重炮部隊撤下來後,讓日軍小半個中隊殘部的那個連也撤回來。那小半個日軍中隊,不是死守在山包上不下來嗎?用地雷困住他們,不讓他們追擊就可以。沒有必要在那裡牽扯一個連和半個重機槍連,外加上兩門迫擊炮和一門山炮。」
「等他們撤下來之後你帶著他們,掩護重炮部隊和傷員先走。而且要以最快速度,按照我說的路線撤離。我在這邊接著打一會。等你們走出十五公里之外後,我在視情況如何再下決心撤離的時間。」
「你走的時候,我再給你一個加強排。你把這個加強排放到前面,成戰鬥隊形。一旦與少量日軍遭遇,就攥著拳頭打出去。如果遭遇的日軍數量比較多,就不要輕易的行動,快速的占據有利地形固守。」
「你老兄雖說是政工幹部出身,最大的戰鬥不過是參與過指揮對偽軍一個小隊的伏擊戰。不過就我個人來說,認為你還是有這個能力的。否則你那個馬褡子裡面,厚厚的一摞子什麼《戰爭論》一類的書,不就是白讀了?」